这个夏天,九记凉茶,风靡京城。 口味这些还在其次,主要是它方便,不用冒着大太阳出门,足不出户,在家里点根香,就有冰凉的凉茶送上门,这谁不喜欢?外出的那更有用了,你在外边忙活,渴了附近没有喝水的地介儿,不用你费劲儿去找,点根香,送你手里不香么?再或者,你就算手边就有凉茶摊,你拿他那碗喝,人家后边还等着用这碗呢,催命一样恨不得你一口灌完赶紧把碗撂下,但九记这个,纸杯的,你随便拿着走,走哪带哪,也没人催你。 这么多优点,老百姓有什么理由不选择九记凉茶? 林寿知道,他家的凉茶口味其实和别家没有多大差别,差别就在提供了物流配送的服务上,这是从他那个年代带来的经验,一代电商人的智慧结晶,他深知自己这番操作,对于全京城的凉茶摊儿是一次商业上的降维打击,大家的商业模式不是一个水准的,这是一场无情的碾压,林寿开着坦克干碎了其他凉茶摊儿的银蜡枪头。 而且别人很难模仿他,因为他是用仙家送外卖。 如果你找人送外卖,那要给人开多少钱?你给出钱?还是找订餐老百姓收外卖费?不可能的,这个年代的经济环境不允许,林寿这外卖能成的关键是货币错位,如果林寿收外卖费收银子,那他绝对做不起来,但他赚香火就不一样了,香火对仙家珍贵,但对人很廉价,这一里一外,老百姓不多花很多钱就能享受服务,林寿这也能赚到数量庞大的香火,可以慷慨的给下边的仙家“打工人”们发工资,堂口里也能有很多香火盈余。 这是多方赢利的事,唯一可能有点不妥的,就是仙家面子的问题,让它们拉下脸来干这个送外卖?不是谁开始都愿意的。 林寿自己堂口里的仙家倒是还好,本就是一些仙家里最底层的,没有那么多架子,但比如黄老五一开始对这想法就有点意外,啊?这合适吗?这都是仙家,平时给人看事儿那都是受人尊重,叫“看事儿先生”先生那是尊称,仙家来了是请,现在给人干跑腿的事儿?这面子…… 林寿对此只是随手拿出黄老五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香火摆在它眼前,想赚香火么? 黄老五当场被说服,赚香火,不寒颤。 林寿对此见怪不怪,这些仙家端着身份的天真姿态,他太熟悉了,哎,就是仙家太少了还不够内卷,那灶王爷一年啥也不干都能白吃万民香火,真是太安逸了,没关系,九爷马上就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内卷,体验一下商业泥石流,摸鱼?端着架子?那就等着被淘汰吧。 九记凉茶开张没几天,每天就开始有大量的香火进账。 黄老五看着进账的海量香火,彻底抛弃了它的仙家架子,赚香火,这特么才叫赚香火!大佬带我飞! 黄老五从山里出来,仙家大都是山里出来,在它的固有印象里,出马赚香火那就是按部就班给人看事儿,谁本事大,能除大邪祟,能办大事儿,谁就受老百姓崇拜,给你献上香火,多少年来大家都是这么按部就班干的,它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今天居然出了这么个林九爷,本事通天了!就最简单的它们从来不屑干的跑腿儿活,居然也能赚来这么多香火?! 黄老五不明白原理,但它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跑腿儿活的问题,不然让它自己去搞一个,它搞不出来,帮人跑腿儿送个东西,人家有什么可拜你给你香火的?人家有手有脚的,在他的认知里,要能办一般人办不了的事儿人家才拜你,然而林九爷却能让跑腿儿小事也要拜仙家,怎么做到的? 黄老五哪里会懂,这物流网络,关键不在物流,而在网络。 这几个月,全京城的无业底层仙家,都被林寿收进了堂口,培训之后安排在京城每一个划分的区块里,如何进行调度,出现问题如何应急,如何准确传达消息,如何最快速配送到对应下单人手里……这些不是一键生成的,而是需要堂口里人工通过一个个复杂有序的层级向下传递。 看林寿现在香火赚的简单? 为何不想想世间哪有简单的事能赚钱? 林寿是先在京城织起了一张网,才顺利的做起了这外卖生意。 他精细的规划好了庞大复杂的蓝图,才能让堂口里的员工通过最简单的劳动,共同运转这台庞大的机器,一起赚钱,这才是一个堂口掌教,一个公司老板该尽的职责。 黄老五曾经请教过林九爷,堂口里仙家那么多,怎么监督管理它们?万一有仙家背叛堂口,带着九爷您的点子出去自己另立门户怎么办?要知道它也是掌教,堂口里为什么专门有监堂压堂党鞭,那就是因为判堂而出的仙家不少见,堂口里仙家越多越不好保证人心所向。 然而,林九爷当时的回答,至今在黄老五心头挥之不去。 那天,林九爷对他的问题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好像根本就没考虑过,或者说这种问题根本不入他的法眼,淡淡说了一句: “大可试试。” 从容,黄老五当时在这个人身上深深感觉到了,什么叫从容。 大可试试,这四个字表达的不是随性不在意,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永远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底牌,就像在告诉你他是海上唯一的船,脱离他很快就会消亡。 哎,这林九爷,仙家圈子里出了这么个恐怖的主,怕是要变天。 遥想当初林九爷立堂口时,京城仙家圈子还不屑于这个人,不当回事。 谁能想到,后来这位出手两次,皆是惊世骇俗之举动。 上一次,解决了京城炭煤,跟灶王爷怼上,直接让京城仙家圈傻了眼,集体哑火,默认了这林九爷不是简单人物。 而这一次,做这京城外卖,黄老五回去在京城仙家圈聚会时说起,所有同行沉默,然后说道: “黄老五,你去跟九爷说说,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 …… 林寿的九记凉茶,这些天风生水起,算是京城不小的事,但话说两头,最近还有另一件事发生。 这天夜里,豆腐铺。 宁洛薇在屋里翻箱倒柜,收拾细软。 姜云云就坐在旁边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吃着豆花。 “喵……” 小猫奶声奶气的扒着姜云云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碗里奶白的豆花,粉舌头舔了舔鼻头。 “我跟你说,万一师父找到你,你可什么都不能跟师父说。” “还有啊,这铺子我给你交了三年赁银,你放心住。” “哎,师姐这次远走高飞,江湖路远,咱以后就再见不着面了,你别太挂念师姐。” 姜云云鼓着腮帮子嚼着豆花,死鱼眼面无表情的看她,宁洛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抽空伸手掐了掐她小脸巴。 “我跟你说,以后师姐不在,再没人供你吃供你喝,没人那么疼你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姜云云大概终于是受够了这个没皮没脸的人,开口说道: “师姐,别再幻想没有过的事了,这话说着不害臊么。” 宁洛薇很没自知之明的感慨: “哎,师妹你还小,你不懂,以后你就明白师姐的良苦用心了。” 姜云云左右寻刀。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还得去对面铺子扛人。” 宁洛薇收拾好个小包袱背上,柳叶刀在手,一身夜行衣,准备去对面缝尸铺扛了汉子跑路。 姜云云看着她这架势,实在是绷不住嫌弃劲儿,不禁说了一句: “师姐,你真觉得他是你的命中人?你把他扛走,他就真死心塌地的稀罕你?” “啊?”宁洛薇疑惑的一指自己“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为什么不稀罕我?” “……” 姜云云张了张嘴,愣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不过,她现在回忆着自己来京城的那天,刚好从缝尸铺和茶楼中间那窄巷路过,她好像看见…… “扛人,扛人,扛人…” 宁洛薇嘴里高兴地哼着调,像在幻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姜云云看着师姐挺高的心气,一些话还是没出口,怕打击她,算了,她把人掳走,以后也见不着茶楼里那个了,说不说好像也没关系,就让她不知道吧。 “师姐我可走啦,后会……哎哎。” 宁洛薇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转头回来。 “猫猫,猫猫忘了,太兴奋了。” 宁洛薇抱过小猫崽,左右没趁手的地方带,一拉夜行衣的前襟,揣进胸口。 “这回真走啦,师妹,后会无期……” 宁洛薇推开豆腐铺的门,正往外走,然后人就怔住了,随后满脸煞白,嘴唇发抖,姜云云心说怎么回事?往外探头看。 只见门外站着一人,眼中重瞳分左右,手扶腰间龙纹刀,用无喜无悲的低沉声音,缓缓说道: “孽徒,出门一步,对面铺子就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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