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正在输液，见这兄妹二人来，就知道有事了。
“说。”
“浇地梁时，混凝土不合格。”宋玉桥低下头。
“大舅，是不是要返工？”玉婴瞪大眼睛，听大舅示下。
“按常理，是应该返工。可是我们返不起了。”大舅把眼睛一闭。
“什么意思？”玉婴急了。
“这活儿现在是向老天爷要照应呢，谁也不知道今年夏天雨水是不多是少，我们已经赌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好运气不会那么多的。”大舅叹口气，拍了拍额头。
玉婴没有想到，大舅会对现实妥协。
原来中年男人看着坚强，实则很脆弱，现在击垮他的不是工期，是妹妹家的全部家当压在这座楼上了。
他背负不起。
“大舅，真的没事？”宋玉桥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工程院反复论证过多次，本地地震的可能性为零。一不是在地震带上，二是在平原地区，三是有千年冻土层。平时做工程，比咱自家的要求低得多，原则上是可以的。”大舅在说服自己。
玉婴有心再理论，看大舅满面于思，眼珠子通红，又不忍心了。
就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
玉婴从医院出来，一直一言不发。
“妹子，下次哥全听你的。”宋玉桥把她抱起来，歉疚的说。
“好，哥，你……”玉婴说不下去了。宋玉桥的状态比大舅好不了多少，这样下去，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
宋玉桥日夜在工地上，孟巧莲心疼，可也没法子。
后来还是老三强烈要求，才算把宋玉桥劝着回来睡一觉。
“马上就要到地面施工了，问题不大，今天晚上有场小雨，正好大家都休息一下，我打更看好了工地，你们好好睡觉！”老三说到做到，直接搬进工棚。
工地上的人都是累乏透了的，外面小雨稀稀沥沥，一会急一会缓，催人入眠。
老三支着眼皮熬到天光放亮，听着有人起身了，这才把眼睛一合，打算补一觉。
“妈呀！出大事了！”工地上传来惊呼。
老三吓得一激灵，翻身坐起来，鞋都没穿上，就往外跑。
玉婴跟孟巧莲听到消息跑过来时，工地外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有个女孩子掉到了竖井里，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还没救上来。
她是面朝下卡着的，从上面只能看到两只鞋，和红条绒裤腿，就凭这点能断定是个女孩子，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看热闹的人都被隔在围墙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纷纷猜测。
玉婴站在围墙下看了看，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
当初大舅一再强调施工安全，所以工地四周围了瓦楞板。那板有两米高，里面都是有木桩子固定的，就怕有人进来偷东西。
女孩子是怎么进来的呢？
老三站在门口，垂头丧气。
他是满面的羞愧，都没脸见大哥和爹娘了。就让他管了一天的事，就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三哥，你睡觉时把门锁好了吗？”玉婴把老三叫到一边，轻声问。
“锁了，中间我起来看了几回，天光放亮我才睡的。谁知道这时就出事了。”老三叹口气说。
“三哥，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呢。”玉婴看了看里面，她来的太晚了，没有及时保护现场。
昨夜下了雨，地上是湿的，现在踩的到处是脚印，把女孩子的脚印给遮住，不然她的行踪就好把握了。到底是从哪进来的，又从哪里掉下去的。
“大哥。快去报案！这边救着人，那边报案的事也别耽误了。”玉婴突然警醒了。
“要报案吗？我听工人说好像还听得到呼救声，应该是人还没事，救上来好好赔一笔钱，不要惊动太多的好。”宋玉桥有自己的打算。
“那可不行啊，哥，不能私了！快报案！”玉婴把眼睛一瞪。
“一定要报案吗？”宋玉桥拗不过妹子，只好拉过自行车，这一趟要他亲自跑了。
“天杀的！你们老宋家跟我们家有仇！我的宝贝闺女呀！”卢旺香一阵风跑过来，哭得阴阳顿挫，很有节奏。
玉婴一惊，下面的是严丽丽？
这个严丽丽，原来只是看着发虎，没觉得智商有多大问题。后来不知道是被打得太多了受刺激，还是本来就有病，人越来越傻。
严有实和卢旺香把她烦得紧，只是摆脱不掉，阴魂似的。
这段时间应该是把她带到严秀秀家去了，这是怎么的大半夜跑回家来，还掉进竖井，没人说得清。
“你先别叫，人没救上来呢，见到人再说！”孟巧莲把她拦下来。
“人是死是活，总要让我见一眼！我的老闺女呀！”卢旺香哭得这个伤心，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个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呢。
她的表演有点夸张，玉婴在心底给她记了一笔账。
“不行啊！够不到，胳膊都不够长，没人能下去给她绑绳子，怎么拉上来？”肖队长跑过来。
严有实从人群挤出来，鼻青脸肿的，昨天张大头下手挺重。
“你说啥？这下面的人是丽丽？”严有实楞眉楞眼的问。
“你睡死过去了？这下面就是你的宝贝女儿啊！你还傻楞着干嘛！”卢旺香见严有实不开窍，过去就是一拳，打得他当时就是一激灵。
“我的女儿？我的丽丽！我的丽丽怎么了？”严有实跳着脚哭起来。
这一家子都是戏精。
“你们赔我女儿！赔我女儿！”卢旺香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孟巧莲身边挤，被老三和玉婴隔开来。
“我跟你们说，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把这楼赔给我都不行！我没完！”严有实恶狠狠的说，他终于找到感觉了。
玉婴发现这事很棘手，跟严家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小四和小五从里面跑出来，玉婴忙招手叫他们过去问情况。
肖队长说得对，现在是够不到严丽丽，她大头冲下，也不知是生是死，现在竖井周围都是横梁，施工也受限，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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