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不足, 防盗72小时 李雕儿本来一人吹得开心,现在有了对比,高下立判。
他扔了桂叶,狠狠踩了两脚仍不解气, 抡圆了拳头就朝桂树打去。
“树砸坏了, 大哥饶不了你。”李雀儿说。
李雕儿半道刹住拳头, 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涨红了一脸横肉。
“你——你为什么总欺负二哥?”他瞪着李雀儿。
“你要是找不到事做, 就去屋里看看, 沈姑娘或许醒了。”
“我不去!”李雕儿扭头蹲下, 一脸郁闷:“大哥偏心她, 一来就给她吃下水。我想吃他却总不给我做!”
李雀儿不以为意, 叠起了手中的桂叶。
“一点下水算什么呀, 你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吗?”
李雕儿抬头,一脸好奇:“去哪儿了?”
“大哥给她去请大夫了。”
“她吐了, 生病了, 是该看大夫。”
“大哥生病也只是去山上抓点草药自己煎水喝,她不过就是有些低烧, 大哥竟然亲自去素心堂请大夫了——”李雀儿压低声音, 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啥?”
“说明她很值钱。”李雀儿肯定道:“我本以为她是未来的嫂子,可大哥说不是。既然不是嫂子, 那就只能是货物了。大哥从不做亏本生意。”
“她值钱吗?”李雕儿两眼放光:“值多少?”
“卖到京兆的妓院里去, 这般神仙姿色,怎么也值个千两银子。”
“千两……够我吃,吃……”李雕儿又开始掰指头。
“所以你得好好照顾她,她要是没了, 你就没肉吃了。”李雀儿说:“这事儿也不能叫她知道,否则她跑了,你也没肉吃了。”
李雕儿傻笑道:“好,好……二哥一定照顾好她。”
李鹜和一长衫老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外,李雀儿连忙出门迎接。
“大哥,老哥哥——”
堂屋内,沈珠曦扶着泥墙,浑身冰凉无力。
她只是醒来后口干舌燥,想要一杯水罢了,却不料听到这么可怕的话!
她惊慌失措地回到床上,险些摔了一跤,好不容易才在李鹜进屋前,把那床有陌生男人气味的棉被盖到了身上。
“就是她。”李鹜说:“吐了之后就晕倒了。”
沈珠曦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平复急促的心跳。
有人坐到床前,拉起了她的手——竟然没有放上一块丝绸遮挡,就这么直接摸上了她的手腕!
“脉搏急促,潮热发汗。”那人伸手到她额头探了探,又摸了摸她的眼皮,说:“形体消瘦,眼球掠动,脉快而无力,我观此症……”
“说人话。”李鹜说。
“这姑娘有虚热,我开几服药就好了。”
“行,开药。”李鹜说:“治不好我再来找你。”
“这方子,我回素心堂再写给你,你来拿方子的时候,一道把药捡走。”
“我和你一起去。”
李鹜跟着唐大夫走出堂屋后,唐大夫在院子里停下了脚步。
“这姑娘不是县里的人,她和你什么关系?”
“认识而已。”李鹜言简意赅道。
“你可不能做那强拐民女的生意——”
李鹜不高兴了,两道浓眉拧作一堆:“老子是那种人吗?”
“是啊!是啊!大哥还给她吃了好多猪下水呢!”李雕儿帮腔道:“连我的份都吃走了!”
“你闭嘴。”李鹜一个眼刀过去,李雕儿委委屈屈地蹲下了。
“现在各处都乱得很,她那模样,绝不是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你别怪我多管闲事,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李鹜说:“既然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这出诊费你还好意思收吗?”
唐大夫抚着白须说:“一码归一码,别说咱们不是亲的,便是亲的,也要明算账。”
李鹜嘁了一声,推开了篱笆上的木门。
“除了吃药,平日里有没有什么注意的地方?”
“她的身体底子是好的,此次是受了惊,又许久未进水米才会这样,并不要紧,多休息便好了。”唐大夫说:“你这么紧张她,既然不是强拐民女,那是想让人家做媳妇?”
“你这个糟老头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你急什么,老夫我也是过来人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李雀儿站在篱笆门前,对二人背影挥手:“老哥哥慢走——大哥放心,家中有我!”
待两人的背影都看不见后,李雀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走回院子。
“我去上个茅厕,你看好堂屋。”
“晓得了!”李雕儿头也不抬,光顾着看桂花树下两只大黑蚂蚁打架。
李雀儿从土屋一侧的小径走去后院没多久,堂屋里响起了几声咳嗽,一道呼喊:
“李雕儿……”
李雕儿扭动肩上圆乎乎的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会,终于发现声音来自昏暗的堂屋。他抛下两只打得热火朝天的蚂蚁,走到堂屋门口,朝里探进一头。
沈珠曦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李雕儿……帮我拿点喝的水好吗?”
李雕儿说:“乖乖隆地咚……要求还挺多。行吧,行吧,看在肉的份上……”
待李雕儿转身离开后,原本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沈珠曦立即跳了起来。她跑到门边,看着李雕儿庞大的身躯进了厨房后,立马跑出堂屋。
打开篱笆门后,李雀儿和李雕儿仍未发现她的出逃。沈珠曦拔下头上玉簪,扔在院中充满尘沙的地上,希望李鹜三人能就此知足,不再追捕她。
沈珠曦选了李鹜走的方向,却又害怕碰上李鹜,一路走得飞快,顾不得回头。
夕阳已经隐去,天空蒙上一层蓝灰色阴影,天色越沉,沈珠曦越是慌张。她从小到大,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皇庙,就是那地方,也在皇宫里,不过是轿子多坐一会罢了,而现在——这都是什么地方啊?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往来不绝,挑着担子卖炊饼的大声吆喝,声如铜锣;开着店面卖米油的锁着店门,大肚囊就快顶上门锁;头发高高盘起的大娘正和鱼摊老板就篓子里最后一条草鱼讨价还价。
老农赶着皮包骨头的老牛慢悠悠走在街上,一只橘黄色的肥猫懒洋洋地趴在青石台阶上与她对视,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空中飘荡着炊饼的香味、青草的草汁味、人群聚集的汗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
沈珠曦六神无主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她不经意地转头,撞上一双浑浊无光,死气沉沉的铜铃大眼,沈珠曦吓得跌坐在地,几只苍蝇从毛刺刺的头颅上受惊飞走。
肉铺老板娘发出爽朗的笑声,周围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都落了过来。
沈珠曦呆呆看着木板上的黑猪脑袋,浑身血液都流走了。
“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呀?”
肉铺老板娘绕过摊位,想要上前扶她,沈珠曦先一步站了起来,踉跄着转过身跑走了。
“咦,这……”
沈珠曦头也不回。
她一口气跑到人少的地方,一边喘气,眼泪一边止不住的流下。前方有一书生走来,她赶忙又走了几步,站在一间已经关门的店铺前,对着紧闭的店门,用力擦了擦眼里的泪。
那双失去光芒的眼睛,让她想起了死不瞑目的淑妃。
皇宫中的惨剧忽然复活,连天的大火和惨死的宫人接连浮现在眼前,她无法阻拦,无法忘记。
那书生总算走了,沈珠曦在店门前蹲了下来,蜷缩着身体,一遍遍深呼吸,默念着“不哭”。
不知念了多少遍,眼泪终于止住了,沈珠曦重新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忽然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
她循着气味看去,最终锁定自己的绣鞋,她扶着店门,抬起一脚,心胆俱碎。
牛屎,就沾在她的绣鞋下。
沈珠曦再次哭成个泪人儿。
殿内十二个宫女,她们听得比沈珠曦更为认真,价值连城的一个个物件名字把殿内空气压得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公主出降,本就非同一般。更别说沈珠曦是指给大权独揽的丞相独子傅玄邈。旁的公主出降时一个时辰就能念完的嫁妆单子到了沈珠曦这里,两个时辰才将将念完。
“六公主的陪降单子奴婢已经念完,公主可有指示?”嬷嬷面无表情的老脸伏了下去。
“……都好。”沈珠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老嬷嬷双手交叠于身前,小心谨慎地行了一礼。
“那奴婢就去向陛下复命了。”老嬷嬷凌厉的目光扫过沈珠曦身边的宫女:“你们——手脚利索些,小心误了出宫的时辰。”
宫女齐声应和。
老嬷嬷垂下头颅,藏起锐利的目光,像来时一样,迈着无声的脚步退出了殿门。
老嬷嬷一走,沈珠曦的贴身宫女玉沙就走了上来。她站在沈珠曦身后,一丝不苟地确认每个头饰都在正确的位置。
沈珠曦幼年时,母妃便被降罪,父皇对她不闻不问,亲近的几个侍人都没有好下场,不知不觉,她便有了“丧门星”之名,皇宫是大,却找不到一个愿意同她说话的人。这么多年,服侍她的宫人都待不长久,只有玉沙来了便没再离开。
玉沙的行为时刻都在提醒着她,大婚的时刻近在眼前。她越是清晰认识到这一点,就越是喘不过气。
“我想喝水。”沈珠曦说。
“公主,再忍忍吧。”玉沙轻声但不容置疑地说:“若是路上想要更衣,那就麻烦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沈珠曦的屁股就在绒面绣墩上不安分地挪了挪。
“……我想现在就去更衣。”
“公主,再忍忍。”玉沙的声音变严厉了。“张嬷嬷一会就要来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出不得岔子。”
“可我忍不了了。”
“想想大婚的事,想想……想想驸马。”
想起驸马,沈珠曦更如坐针毡了,而玉沙浑然不觉,继续说着。
“能被陛下指给驸马这样仙露明珠般的人物,其他公主们都羡慕公主的福气呢。驸马名闻遐迩,才德兼备,最重要的是,对公主痴心一片。”玉沙低声道:“公主一定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羡慕你的女子……”
沈珠曦欲言又止。玉沙看出她的犹豫,对内室中的那些宫人说:“你们都出去吧。”
玉沙是沈珠曦身边的头号宫女,她一发话,附近的几个宫人陆续应喏,行礼退出殿门。
等旁人都走了后,玉沙弯下腰,在沈珠曦身旁柔声道:“大喜之日,公主为什么愁眉不展?”
玉沙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宫女,像这样直接问询她内心的想法,还是多年来的头一次。沈珠曦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迫切地想要向她抒发心中的犹豫和胆怯。
扑蝶游园、吟诗作画的往日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而她今日就要离开这座生她养她十六年的皇宫,出降给一个她并不了解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妻为母,从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变成操持内外的妇人。
没有人教她,中间这道鸿沟,如何跨过。
“我……有些害怕。”她说。
“傅公子才学过人,又有龙章凤姿,更何况,他对公主——好得不能再好。”玉沙问:“公主为何害怕?”
“他对我好么?”沈珠曦的声音低若蚊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磨了很久,今天只有一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