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乾津小声:“你这是什么怪话?”
梁辉站起身, 捡起地上的玫瑰拢成一束,插进胡杨木瓶中:“情话。”
范乾津闻言僵在原地。
梁辉已经发现了可以万用的牌,他笑着靠近了些,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好像不认账似的。这段时间我给你说的情话多了去。一日夫妻百日恩, 同床共枕之谊在那里, AO生理也本能想配对……”
梁辉故意眼神缱绻地望着范乾津, 就是想看到他脸热泛红的模样。
范乾津素来端庄持重,耳朵尖都冒了点烟。但既然梁辉是法律意义上的婚姻伴侣,他当然不能回击对方流.氓不要脸, 也不能拂袖而去。
那天听到张姨和刘停风聊天中, 张姨说梁辉是个痴情君子,克己复礼的, 一直没碰范乾津。
范乾津定神想, 所以梁辉就是嘴上胡咧咧罢, 他沉着反击:“我们有配对吗?”
梁辉一呆, 说荤话调.戏范乾津时,他总是有充分心理预期, 还以为范乾津会炸。梁辉心头狂喜。开始得寸进尺,继续天马行空逗起来。
“有啊。”
范乾津霎然一抖,登时心中紧张地想,难道梁辉趁张姨不在的时候收拾痕迹了?毕竟她晚上在15楼歇宿, 没发现过, 也是有可能的……
范乾津顿时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理智上他知道,当初自己答应婚姻合约, 白纸黑字明码标价,梁辉要得到他的人,他自己也是点了头的。收了人家的好处, 被搭救,被照料,被喜欢……梁辉索要相应的回馈也无可厚非。
但感性上,他一想到如果已经与梁辉肌肤相亲,共赴巫山云.雨……当下不知道该怎样与梁辉相处,甚至眼神都闪烁逃开,嘴硬:“真的?”
梁辉心中痒痒,非要把人逗出满脸晕红,继续露骨说着:“是啊,我们很合拍。你很……很敏.感。”
明明是编的,但梁辉边说边忍不住看范乾津那身精英革履的西装,衬出的流线腰身,他并不适合伪装老流.氓,已经开始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范乾津闻言不自觉退一步,惊愕表情果然涌上红晕。梁辉慢慢靠了一步。范乾津旁边就是博古架,下面几层是空的。范乾津退不了,夹在空格与梁辉间。两个高挑修长的大男人距离极近,咫尺间眉目清晰可辨。
梁辉轻轻抵住他的肩,温柔道:“不至于现在怕我?”
靠近之中范乾津侧过脸,免得满口呼吸都是梁辉的气息。他硬着头皮闭眼睛:“我怎么会怕你?”
梁辉侧过头,另一只握了范乾津那截细细的腰身:“闭着眼睛,是等我亲上去吗?”
范乾津猛然瞪开眼睛,似实在被调.戏得有点狠了,羞恼道:“不是。”他目光敏锐,“而且你刚才骗我,我们还没有配对。”
范乾津不好意思说自己怎么知道的,从刚才生涩颤抖的某种反应,还有内心的陌生悸动,以及信息素分子在空气中的来回,并不是完全受到支配,暂时只是互相试探好感般的交锋。范乾津觉得能证明没有配对。
梁辉这才停止调.戏,准备开始赔礼:“生气了?”
范乾津望着梁辉的清澈眼眸,想到婚姻合约,想到这几个月梁辉的付出和疲惫,想到自己的履责觉悟……不能只顾个人感受,不能扫兴,否则梁辉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消磨。
合法婚姻伴侣,该如何做?
没经验也不是借口,总要学。
于是范乾津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实践,就有些用力过猛:“我没生气……我是说,我还没一下子习惯。麻烦你以后亲之前,先问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梁辉又是愣住,哑声:“‘请问我可以亲你吗?’——这样问?你怎样允我?”
范乾津深吸一口气,垂眼,慢慢凑近梁辉,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梁辉在那一瞬间呼吸急促,没等范乾津移开,手臂忍不住勒住他的腰,欺身回吻,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是范乾津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可以载入他梁辉的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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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相接间,梁辉声音低喃有磁性:“张嘴,怎么还是没学会。”
范乾津说不了话,心想我不是正在学嘛。
术业有专攻,在这上面,他显然不是个天赋型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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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效果一般,至少范乾津觉得,除了第一下自己主动碰了下,接下来他基本不是靠自己练习的。
梁辉……也不像他呈现得那样游刃有余,那毛躁急迫的架势就仿佛饿狠了,允许出栏时刹不住车,喘息声粗重得可怕。
梁辉信息素味道,比从前更澎湃炽烈,像在熔浆里沸腾。
在嘴唇被咬破第三次时,范乾津终于用力推拒梁辉,也不管自己眼眸里蒸腾着什么。
梁辉这才回过神来,呆呆看着范乾津,忽然抬手挡了眼睛,喘不过气来似的:“再,再把我推开一点。”
范乾津竭尽全力从博古架障碍中挣脱而出,明显有点后怕,也不知是怕梁辉还是怕刚才的自己,亦或怕这个他们真正意义上投入的第一次亲吻,会激发些什么未知情绪。
梁辉喘匀了气,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餍足,慢慢又朝范乾津走过来。
范乾津随之后退,维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梁辉喉结耸动,竭力克制:“如果想让我冷静下来,就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范乾津转过背去飞快拭去唇边血痕,但蓦地他又觉得把后背露给梁辉也是件有风险的事情,夸饰的硬骨已经抛掷出去。他装得若无其事般坐在沙发上,把最好的降温机器横在腿上——一台装载满公事的电脑。梁辉再是把持不住Alpha的冲动,也不会往这上面动手脚。
梁辉挨着他坐下,两人西装裤大腿裤缝线几乎相贴。范乾津回邮件的脊背立刻又绷直,汗珠顺着额头浸点出来。
“还说不怕。”
范乾津盯着邮件:“真不怕。”
“那就是喜欢?”梁辉眼神发亮。
范乾津半边脑子想:当然说“喜欢”,这是负责任的说法,梁辉也会高兴。
另一半大脑却耿直问:真的吗?当初被咬腺体时依然断然拒绝。你用灵魂去对抗Omega体质劣势,如今要轻易妥协?
——可我又是在跟什么抗争?动物性?沉.沦?还是那总是降临在我身上的霉运?
——思考过,改变了对Omega的固有成见,要如何能像梁辉一样,把这种有副作用的体质给控制好?
——那就先证明,这不会干涉工作状态。
范乾津聚精会神,委婉道:“我在看上市进度计划表。”
梁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西装背后肩胛处,察觉到范乾津霎然又是一抖,却并未激烈反应。梁辉越过他的肩头看表格,指给范乾津看,这三个月中重要的变动。
每个时间节点的树状图都有每个部门的具体负责人,列出他们工作的优先重点。范乾津飞快修改补充,很自然说:“到时候让海瑟薇抄送下去……对了,唐若白那狗东西的总助位置没了,警察是把他控制起来了吗?”
能让范乾津用罕见粗话的“狗东西”来形容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梁辉立刻有些咬牙切齿:“果然是他。跑了,通缉着呢。”
范乾津问:“岳叔叔怎么说?他到现在没回来,是还在找闺女吗?”
梁辉叹息着并不言语,而是给范乾津放了手机上一段视频。
不辨昏晓的雪山巅,前置摄像头照得岳长风脸上有几处青肿,他眼睛上敷着一大块膏药,说话间冒出白雾缭绕:“小梁,出了这种事情。是我对不起小范……没看出那家伙的狼子野心。我早就决定要以年轻的力量为代际传递,把公司慢慢全权交接过去。在这过程中,他作为我身边关系密切、年轻有为的后辈。会错觉只要干掉了小范,他就能成为被托付的人。我告诉他:从来不是。”
“不要问我在哪里,也不要问我遇到什么。我也并非孤身一人。如果我三个月后依然没回来,大概就是失败了。没关系,我已经快要60岁,对这花花世界没多少遗憾。”
视频到此结束,梁辉道:“还没回来,已经过去两个月零十天了。”他看范乾津忧虑神色,“别太担心,汇勉斋里有叔叔接触过,我们推断出他在中东那一带活动。还凑了份子钱请雇佣兵去帮忙。”
范乾津紧绷表情这才松快些。他检视这几个月重要的会议文件纪要,敏锐指着财务手续的变更:“一百万以上支出都要你签字了,这每天得增加多少手续流程?而且现在业务板块还增加了。这里的一千万是注册了个全资游戏子公司?真奇怪,游戏不是要时间研发吗?怎么刚注册就有营业收入了?”
梁辉:“换皮快,割了这波韭菜就跑。”
范乾津头痛看他:“……目光短浅。会透支我们公司名誉的。”而且范乾津不太懂那一块红海,总觉得不能贸然下去。
“全资子公司,名字又没关联。你别急,这就跟快销、跟IP剧、直播带货还有每天网上卷裹人情绪的那些热点社会事件是类似的东西——来去匆匆,朝生暮死。我们管这个叫‘飞钱’。巨大的社会情绪和社会娱乐需求是从半空慢慢降落的钱,姿势正确就能接住。”
范乾津对这种投机泡沫的行为不赞同,但他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否定和反对梁辉。他继续看会议纪要,梁辉是个比他还事必躬亲的家伙,除了技术,其他所有部门的业务都要插嘴,衬得总经理汪长简宛如木偶洋娃娃。
范乾津:“……总经理年薪八百万。你会让他有失业危机的。”
梁辉:“这叫不惜一切代价省钱。麻烦就麻烦点。”
范乾津:“你这里麻烦一点,下面的人就是麻烦十倍。效率会拖慢。我建议还是改回来……”他道,“这事因我而起,既然我醒来,还有多少资金缺口,由我来……”
梁辉轻轻握了他的手:“你好好再休息几天。做彻底的检查。而且既然张阿姨通知了亲朋,肯定都想见你。你那姨父。是从网上新闻里知道结婚的,我一直演你在国外的事情,告诉他范家资产全做了公证,他才不来烦人。怎么?范家遗产继承也能有你那小表妹一份吗?这么惦记。”梁辉很少做翻白眼的姿势。
范乾津点头:“从旁系亲属关系来说,小鲤是能分零点几个点。但他段向陵没份额的。比起应付这老狐狸,我还不如工作。”
“别,你工作起来我知道的,求你了。”梁辉那带恳求的软声出来,范乾津立时有些难招架。
范乾津也有些意外斜瞥着梁辉,这样浓郁的信息素,同床共枕三个月,梁辉竟然真的从未对自己婚内性生活合法的对象越线……?范乾津分明记得拥抱中的熟悉安心感,模糊记忆中,偶然梁辉也会轻吻他的额头脸颊。但更多是安抚疏导意味。面对痴稚的范乾津,并没有丝毫亵渎之心……
现在,范乾津恢复神智后,那道荒唐的伦常线就不动声色消融,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暧.昧难言。
“你的信息素依赖症,好了么?”范乾津很关心这问题。
梁辉:“好了大半,哪天我标记你,就能彻底治愈了。”
梁辉毫不顾忌地又把一个让范乾津想当鸵鸟的问题抛上台面:标记。
范乾津欲言又止,却最终别过头,不作任何评价。
“你默认了。”梁辉又是一愣,手都在颤,“也可以说是,默许?我没理解错……?我一定会标记你。你同意了?”
范乾津沉默良久,自嘲般又笑了笑:“几百亿,我觉得自己够金贵了。”
梁辉却脸色变得不好看,甚至有点愤怒:“范乾津,什么意思?你把你自己……和那合约,当什么了?”
范乾津迟疑了一瞬:“我不愿骗你……你用巨量资金把救出来,于情于理,我都该……”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更何况还列了个婚姻条款?”梁辉没由来有些气鼓鼓的,他理智上知道,范乾津已经在他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的态度,是诚心想要偿还,顺水推舟标记下去,梁辉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当时梁辉处心积虑,未必没有用道义和责任心困住范乾津的算计。但是梁辉感情上变得更加委屈——
“如果不是我,是另外的Alpha,也有大量现金流给你接盘宇派公司,让你做手术和他结婚,你也会答应吗?”这颇有些对着空气树靶子的意思。可梁辉就是要迫不及待问。
范乾津想了想:“不会。”
梁辉迫切想听:“为什么不会?”
范乾津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什么?”梁辉面有喜色。
“……冤大头。”
“?”本来迫切要听到些独特优越感的梁辉懵了,着急:“我怎么就冤大头了。追我们范董的,鲜花和小礼物可是流水似的没断过呢。我早就找你那女秘书琳达打听清楚了。我作为胜利抱得美人归的王者,赚大发了。”
范乾津扶额:“梁辉,那些人就凑凑热闹。这些年正经追得那么紧的,真的只有你一个……我这样的人,一半的人望而却步,一半的人看清后会失望。”
“失望什么?”梁辉不解地轻轻伸手抚他脸庞,触感温润细腻。
“不适合恋爱结婚,无聊,工作狂,闷,老古董似的,不会玩。脸又不能当饭吃,钱更不是万能的。”范乾津一口气说着,依然觉得当初梁辉列的喜欢理由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范乾津总是对那种垂涎自己皮相或金钱的登徒子非常反感,但渐渐明白那就是人性。他在悲观对比下,愈发觉得自己那刻板清苦的灵魂,是与现代性格格不入、不合时宜的。他一度以为要永远这样孤独走下去。
这和结不结婚无关……从范乾津的病理来看,结婚是活命选项,只是个必经手段。结婚后各过各的,甚至变得更孤独的人,也一抓一大把。
但他知道不能说出来,梁辉肯定又会被刺到。
“我就是……冷酷的家伙。”范乾津叹了口气。
梁辉又摇头:“真正冷酷的人,又怎么会提醒别人止损?又怎么会一次次花心思帮忙?范乾津,你啊……”
想到此节,梁辉也有点小得意:只能他能透过重重帷障和荆刺,看清这个不自知的人,内心的柔软。
梁辉颇有些难耐,想要趁热打铁,早点把生米做熟。在看到范乾津点完保存键后,伸手握在他点鼠标的那只手上,范乾津安静任他握着,看梁辉有条不紊操控一个一个关窗口。然后把笔记本轻柔合上,从范乾津腿间抽了出来放在安全稳固的地方。
“现在晚上11点,是休息睡觉的时间。”
“我……”范乾津再是没经验,也听得懂点什么,空中信息素分子运动得更激烈。他终于控制不住脸部开始发烫,“梁辉。给我一点时间。我向你保证,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我不会赖账……但,今晚不行,分开睡,好不好。”
梁辉表情隐有点失望,仍凑过来哄着:“那把我的铺盖移到另一间。别逼自己太狠,你身体还需恢复,我像那种人吗?”
范乾津斜瞥:“说不好。”
梁辉捂心口:“有给你留下过不绅士的印象吗?刚才不算,刚才是你主动的。”
“真正的绅士,哪怕在别人挑事的时候也要学会灭。”范乾津竭力回忆着乏善可陈的知识点,轻轻眨眼,又凑过来在梁辉唇角蜻蜓点水一碰,“早点休息,绅士。”显然是预谋好的,根本不给他回应动作就起身进入卧室。
梁辉今天第二次被主动亲,还沉浸在巨大的懵逼和喜悦中:
——为什么拒绝同床,又要撩他火呢?
——为什么不能睡,反而亲他呢?
这甚至让梁辉蹿起某种暗火,咬牙切齿的。
这时候范乾津正在把梁辉铺盖抱出来,移到另一间,然后对梁辉做了个晚安的手势。
在范乾津关门前一瞬,梁辉忽然福至心灵,以绝对理直气壮的表情,吹口哨笑着大步过去抵住门:“晚安,老婆。你也要正确称呼我。否则我就不让你关门。”
范乾怕梁辉真的把门抵开,眼珠一转,飞快道:“好啊,老婆。”
他开始有点进入角色了,少见地玩得不亦乐乎。
梁辉明显急了,又把门抵开一点,更委屈道:“换一个。从社会性别意义上和分化性别意义上,你都不能那样叫我嘛。快点,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叫出来,我就放你去睡觉。”
范乾津想了想,抿嘴一笑:“那就‘先生’……晚安,梁先生。”
在梁辉的震撼表情中,他松了手。范乾津阖门,还故意啪嗒一声上锁,两人隔门,无声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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