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乾津打开麦克扩音器, 耳麦连着会场后面的同传箱。但范乾津还是用英文发言,他怕自己用中文说快了,同传压力大,翻译不到位。
“我想澄清威尔斯先生的误解, 你虽然没直接点名, 但在场都知道说的是我担任执行董事的宇派集团有限公司了。我很乐意和你友好探讨一下。”
“误解?”威尔斯道,“范先生既然愿意承认, 那我想问一个应用落地的计划, 在你们刚结束的pre-IPO的招股书里看到的——‘信息素的识别会在公共场合设立终端,且会与智能机兼容,只要有连接网络的设备,任何人都能获取准确的识别数据。’我是否可以理解为, 是在公共场合甚至私人手机上强制安装电子元件?”
范乾津:“是如此准备的。”
“范先生, 你们公开的人事信息中, 没有董事或高管是变异人, 政府却委托了你们……”
“请允许我更正一点, 我们是独立自主的有限责任公司,并不是政府的外包。”
“但政府有对你们进行注资。”.
“那是我们在公开竞争中,正当获取的项目经费。在中国,这是政府在市场上激励研发创新的手段。”
“但政府依然很深入地监督和管控你们。”
“任何商业体都应依法依规接受监管, 至少在中国是这样, 加入国际经济体系后,我们也会遵守当地的规定。”
威尔斯一直要往“政府侵犯信息安全”的方向带,范乾津拼命给他摁回去了。
威尔斯见实在没法扣帽子, 换了个攻击方向:
“刚才你说的是‘任何人都能获取准确的识别数据’……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识别信息素并不止为AO找配对服务,更有利于普通人辨认人群中那些和他们不同的家伙, 我这样说,你否认吗?“
“我不否认。”范乾津简洁道。
“最好的识别芯片刻度机在美国,但这三十年来,美国的信息素识别项目一直没大规模开展。因为我们认为这是属于小众的隐私权。就算要做,也要由至少一半变异人主导的项目团队来开拓,这样才能保证照顾这个特殊的群体。可是在中国,标尺永远是集体主义为先。为了99%人的方便,要牺牲1%的人权。”
攻击方向变成了“小众人的民主自由”,老套路了。
范乾津:“我不认为这会牺牲1%的人权。人权不会因为别人指认出他的独特性就被牺牲掉,那样的人权太脆弱了。何况这也增加了变异人群的便利。”
“你想说识别信息素最直接让AO受惠?可是为什么不先问问他们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显然他们被赋予隐匿在普通人群中的自由——美国的四亿人口中,有四万是变异人。只有当他们投票超过半数,显然,这工程才能合法。我说的是在美国。所以它一直没有开展。”
“威尔斯先生,请恕我指出您言语中的矛盾之处——如您所言,既然美国的变异人有不被找到的自由,那么你永远无法让所有变异人都公投,因为你根本找不齐他们,工作开展不了。”
会场发出了零星的嗤笑声,在场的另外七位中国代表都朝范乾津投去赞许视线。范乾津看着文质彬彬,语气词那么客气,却抓漏洞如此不留情面,辛辣地讽刺了灯塔的问题。
威尔斯有些生气,涨红了脸:“有政治觉悟的自然会为了他们自己的意见投票。”
“那么没有政治觉悟的就要被放弃吗?那又怎么算是‘所有人都愿意’?既然实际都是部分代表,中国至少代表着99%的人的利益。这是我根据您自己的逻辑推出的。但事实上我们根本不会去争议那些问题——我们不会争议:桥梁是不是把小草压痛了、道路是不是把野兔吓跑了、飞机会不会撞到小鸟;我们也不会争议:城市里的居民应不应该持枪、冰.毒应不应该合法化、恶性人传人病原体携带者有没有权利去旅行——我们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您刚才说的问题也一样。”
威尔斯脸色渐渐变黑。
范乾津继续道:“中国有14万变异人,比中国一些少数民族的人口还多。中国的身份证,会写清楚每人属于什么民族。中国的人口普查十年做一次。我们不会争议‘少数民族如果不愿意在身份证上面写民族怎么办’‘人口普查时有人不愿意被统计怎么办’。AO识别——在中国社会,构不成争议性问题。”
威尔斯立刻道:“也就是说你承认,在中国,有些事情,人们只有义务配合,而没有权利拒绝?”
范乾津道:“按照你们的标准,尽可以这样理解。但请不要断章取义、扩大发散。履行义务,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最终社会受惠,反哺给每个人。这是集体主义的优势之一。”
威尔斯阴沉道:“要来到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当然必须遵循我们自由的价值观。”
范乾津笑了笑:“该遵循的是上市条件。当然,您说的保荐人制度也是重要条款。您替摩根拒绝,我很遗憾。不过,摩根虽然是一只猛虎,但整片森林也不是一只老虎说了算。何况,一个公司就算不上市,也能活得很好。”
摆明了不会低头服软。
威尔斯没有再说什么,阴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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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又扫了一圈美国和其他国家代表,有不少人与他目光回礼,有个金发小哥还眨了几下眼睛、指了指手机。
马来西亚接的是外网,范乾津瞅一眼自己facebook,好家伙,短短十分钟内,他的好友申请多了十二个。
看来自己的发言让他们印象深刻,范乾津一键全通过那些外国人的申请,把他们都分到业务组。一分钟内有好几人给自己发来私人message,有含蓄问好的,有活泼邀约的。还有个意大利人居然发了张希腊雕塑的全.裸阿波罗像。
范乾津揣摩这意大利汽车总监会不会和王杰克一样,也是在试探问昨晚有没有被照相碰瓷。下一条消息,那意大利人用英文说:【中国姑娘适合做老婆,你有妹妹吗?】
范乾津:……
【没有。】
就算有也不告诉这饥色的家伙。
【没关系,你也可以。亲爱的雅辛托斯,你就和风信子花一样美。在这个美好的地方,愿意和我一起度过愉快的夜晚吗?】
雅辛托斯是希腊美少年,名字寓意是风信子花,被太阳神阿波罗所钟爱。范乾津这才明白意大利人发阿波罗裸.体雕像是骚扰,面无表情关掉页面。
看这不知险恶的约炮架势,意大利人昨晚应该没有遭遇碰瓷,不然就不会说“美好的地方”了。
日本代表是著名药妆企业SISIDO的CEO,叫Nakito,他正在和美国奢侈品香水品牌Yrden的董事长对话,恭敬表达加强合作之意,恨不得一秒鞠躬三次。但并不认可要给中国同类产品加重关税。
他用发不出r的直舌头说英文:【给中国化妆品征收重关税,那他们就会收缩海外业务,更注重国内市场,影响日本化妆品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那将会是更大的损失。而且贸易保护会使产品丧失竞争力,如果没有中国的化妆品进入日本,日本的企业就会怠惰骄傲,不利于长期发展。我们农业竞争力就是这样废掉的。】
Yrden董事长不悦:“可你们却不给美国的信息素香水开放日本市场。这是区别对待。我知道,你们想要研制自己的信息素香水产品线,毕竟你们有索芝的机器,可是中国的机器也马上就要造出来了……”他意味深长瞥了范乾津那边一眼,“在这种时候,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共识,就会给中国以可乘之机。”
“刻度机的竞争力和民用推广,应该是索芝和AUM考虑的事情,哪轮得到我们这些下游的轻工业干涉——对不起,您的Yrden当然是可以干涉的,是我还不够格。”日本代表依然明哲保身。
“索芝深陷债务泥潭,都没有年轻合适的参会者。你们不想直接把索芝机器搬到信息素香水生产线上吗?早一步开启民用化转型,免得被中国抢走市场。”Yrden也是华尔街的一只虎,此刻董事长来给摩根当说客,鼓动日本SISIDO也站队。这家化妆品帝国大概是最能收购索芝的备选。刻度机三巨头之二就能联合封.杀宇派。
Yrden不怕被范乾津听见,俨然是见摩根已经表态,有恃无恐。
范乾津之前在牛津认识的Akria,死在毕业论文前夕,就是因为没法平掉索芝亏损的帐,心力交瘁熬累死的。一个想法浮现在范乾津脑海里。
SISIDO和Yrden,都是做化妆品奢侈品的企业,说到底是外行。收购索芝的刻度机?还不如让宇派来。当然,要等技术研发出来再谈,那就可以砍到白菜价了。
这时候范乾津的秘书琳达给他发消息:【BOSS,我和两位保镖哥哥找到云间金堂南边靠海有一段乱石滩溜进来了,我们已经和海瑟薇碰头。】攀爬半小时乱石就可以翻过斜坡。
范乾津:【没遇到警卫?】
【遇到两波巡逻的,但我们往石头后面一躲,他们也没仔细检查。就这防范能力,还好意思不让保镖进来?怎么比法国警察还垃圾?】琳达网络梗溜熟,是辱法高手。
范乾津:【要小心,垃圾归垃圾,挺会恶心人的。】他一边给梁辉发消息,请他如果看到琳达她们,照应一下。
梁辉:【没问题,同盟就该在这种时候起作用。】
范乾津:【查得怎么样?】
【第一届有个石油大亨的少董是哈佛校友,但没什么交情,他说在云间金堂玩得很开心。】
【可能是客套话,也可能第一届的时候还没这些事。】
梁辉:【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联络上第一届参会者里最小体量的公司代表——做无人机的o创始人,他一听我要问这个会议的事情就拉黑我。我从twitter和ins找了他两次,又被拉黑,最后是在github里又找了一次,他看我做过的program,才勉强跟我说了一句话。】
一个MFA跑去github里跟项目过分了些。但范乾津没资格吐槽梁辉,他自个也在github里写过几个平平无奇的开源分支,闲来无事看看有没有适合天使期投钱的种子项目。那里是全世界计算机大神的梦之乡,像云江招人都要简历中随附github开源项目。
【Flickr创始人跟你说什么?】
【他说:“快跑。否则,我一定能很快见到你。”】
范乾津;【?】
梁辉:【然后,就连这个github号,他都不再回我了。】
范乾津:【我觉得……】
梁辉;【先别着急。我那时心里隐约有个推测,听我说完第二届的。第二届我联络的是英国汇丰银行参会代表,我拿学校扯关系,他是剑桥的,说云间金堂是个‘很迷人的地方’。我拐弯联系上日本代表,丰田汽车的,但他态度就很不好了,说以后日本汽车集团绝不会来这种地方,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
范乾津:【态度差别很大。如果具有普遍性,我想差不多可以反映出问题。】
梁辉道:【没错,我联络了三十多位。详情随后给你看表格,直接说结论。第一届只是美国自己玩,有三十六家企业参会;第二届加入其他发达国家,美国二十七家企业、欧盟十家、日韩六家;第三届有中国与第三世界更多国家参与,增加到七十三家。虽然参会嘉宾在变,国家、地缘、企业分类都不同——但自上而下的区别对待是不变的。第一届是内斗——美国石油集团、亚马逊这些头部代表都满意开心,对云间金堂印象很好。但Flickr创始人、FoodHoldding这些虽能跻身五百强,履历崭新的公司代表却有难言之隐。第二届开始按国家之间强弱来区分——英美国家头部的医药保险、银行代表,聊起那次会议也轻松快乐;日本丰田和韩国三星,虽然也是巨头霸主,但毕竟是亚洲国家第一次加入,有理由相信那时候遭遇过性贿赂甚至色情碰瓷,所以态度冷淡。】
【总体来看,不是广散网,而是看人下菜,一边把那些巨头公司代表伺候得舒舒服服,一边打压着稍微弱一点的企业代表,威胁他们,甚至勒索他们。受益者势力更大,就把情况压了下来】
范乾津思路清晰:【果然如此。一直以来,自上而下,不断镇压。森林里如果都是老虎,老虎就要咬死最弱的老虎;如果出现了狼,那么老虎就要咬狼。如果出现了鹿和兔子,那么老虎就要拉拢狼去屠杀兔子。】
梁辉:【没错。这个会议像大鱼吃小鱼的盛宴,组委会主办方像递刀的,也能从中受益。我找到了他们的库房之一,看到一部分物资的赞助商:有沃尔玛、亚马逊、沙美石油,花旗银行、美博源……头部顶端那些大公司青年代表来参会,是他们加强沟通联系,建立寡头卡特尔联盟的好机会。他们可以用阴招去打压新兴第三世界国家里,虽然比他们弱,但有威胁潜力的新生企业。扼杀在萌芽状态。】
范乾津道:【会场情况可以证实你所言。我直接被摩根代表当靶子,中建国际的总经理因为非洲招标问题,昨晚被碰瓷。日本药妆ceo被美国Yrden集团拉拢,要收购索芝,联合封.杀宇派。】
梁辉关切道:【你还好么?要我现在去会场吗?】
范乾津:【不必,我还能应付。想想怎么解决。难言之隐,受害人不见得愿意作证,我们手上没有证据,而且这一翻账,要卷多少人进来,会地震的……还是想办法先撤出去。】
梁辉道:【我有个点子。你这小秘书很欢脱啊,搞过网上那些东西,让她直播。】
范乾津:【??这什么鬼点子?是嫌不够乱,还是嫌她命长?昨晚守夜的是海瑟薇,琳达没有得罪你?】
那一瞬间,范乾津甚至脑补了糟糕的“就是看他身边所有女人都不爽”的可能性。
梁辉:【我认真的。昨晚的事情,之所以我们没法找大使馆介入,不就是因为这里连一个摄像头都找不到,那些事没有留证据,纠缠到最后,多半不了了之吗?】
范乾津:【可是光天化日又怎么看得到龌龊事,她直播能做什么?而且是偷溜进来,被警卫发现就危险了。】范乾津对网络传播方式实在有点陌生,不明白究竟能帮到什么忙。
琳达也给范乾津发了消息:【BOSS,梁总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把阴谋都爆出来,而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早走一秒是一秒。】
范乾津:【是这个道理,但直播就走得了吗?】
琳达给范乾津说了梁辉和她想出来的计划,范乾津听得一愣一愣,原来有“知识盲区”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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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之前烹饪西点、辨认高定、旅游以及学习小语种,出过视频,在抖音微博小红书都积攒了些粉丝,不算多,小几万,走生活up主路线。她自从入职给范乾津当秘书后就没空再做了。
马来西亚信号不好,又只能接外网,中国各平台审核国外直播内容都很严格,琳达在其他平台上发预告,主直播间在V家播,可以用外网发。范乾津给云江也说了情况,直接让云江给她开绿色权限,空降到首页。
V家播是一个重度现充生活社区类的短视频网站,人们在首页看到的琳达直播间标题叫【惊!美女误闯最神秘五百亿豪宅,黑壮警卫大汉竟对她做出这种事!】。
范乾津简直双眼一黑。云江虽然知道是为了离岛,也笑得拍肚痛,给范乾津看后台统计数据:“V家播现在流量不算大,这会儿一半首页点击已经被吸过去了,秒上二十万。”
范乾津虚弱:“二十万人?”来看这种恶俗标题党,感觉好丢脸。他生生忍住秒撤冲动。
“那是算法,深度跟踪内容的也就小几万。不过她刚开,还会涨。”云江补刀。
浏览者点进直播间,琳达穿戴着非常接地气的T恤牛仔,美则美矣,头顶还扎着毛巾,摇着个大扇子,头发还有盐渍,凉鞋上还有水草。“不行了,歇会儿。”她一边让镜头对准身后一栋大别墅富丽堂皇的外观,用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嗨,好久不见的老铁和老婆们。我背后就是马来西亚乃至于整个东南亚最贵最神秘的豪宅——云间金堂了。其实它不属于私人产业,是给大老板玩的商业娱乐酒店产业,但你从网上根本搜不到它的内部照片,而且传说这里有东南亚最豪华的赌场和最多的美女,我是翻船过来的——我和朋友在吉利吉斯外海滩玩,租了个小船翻了,我飘到最近的乱石滩上,爬了两小时上来,才知道居然被卷到这里,太棒了是不是?”
画满插进了一段剪好的十来秒的俯瞰视频:几十栋气派富丽的小别墅掩映在南国风情的椰树、红树林中。还自带小院花园,看上去静谧优雅,配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背景音乐。
琳达又切回直播:“这地方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据说养着很凶很不讲道理的警卫,好紧张——”
琳达在别墅前直播的行为当然招来了巡逻的警卫,这时候梁辉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躲起来。只有她一个扎眼站在路中间。看这个与豪奢气质格格不入的东方女人架着手机,马来籍的警卫赶过来大声呵斥,伸手来抢她的手机。琳达看似惊慌却精准走位,保持直播角度,一边非常可怜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入,我的船翻了,请带我出去好不好,我迷路了呀。”中文英文都说,她态度似乎很诚恳。直播间观众都看得懂。
那马来籍警察要来拉她走,然而下一秒琳达却摔在地上,直播间的角度只看见那两个警卫狠狠推了她的肩膀。琳达手机直播角度朝上,人物不再入境。观众只看见天空在抖,屏幕边慢慢渗了血糊住天空,伴随着可怜无助的女声在哭:“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中国公民,我叫马大琳,我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东边吉利吉斯岛上——你们不能对我——求求你们……”她似乎尖叫了声,直播间画面又翻过来,却是一只男人粗糙大手把它往地上一摔,屏幕画面撕拉碎成几片。
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癫狂了,无数串问号打在屏幕上,有不少人表示“真的假的?”“什么情况”“要报警吗?”“小姐姐还好吗?”“这什么鬼?”“我以为是标题欺诈?”“首页怎么出现这个,是在拍戏吗?”
云江专门让程序员做个自动刷屏程序,隔几秒就伪装路人发一片弹幕——“找驻马大使馆啊!”还有水军热门评论瞬间就出现在下面“天哪这是我同事!不是假的,她是跟老板出差去马来西亚开会了!”有人问“那要报警吗?”评论回“报警有什么用啊,外国警察管你P事,录屏去找大使馆啊!”
宇派公司也师出有名,给大使馆打电话,有视频的时间地点人名,请大使馆出面确认公司员工安全。大使馆说刚才已经接到过很多热心群众的电话了,正在和那边核实情况。
实情是,琳达虽然被推了一下,但并没有跌得重。全靠她高超的演技,看似摔痛,血也是颜料水糊的。那两位不知所措的马来警卫并没有把她打出血,在屏幕掉地上的时候,他们先一脸懵逼,随即猛地从后面被两个壮汉保镖裸绞锁喉,大约二十多秒后才失去意识。不过没死。琳达一直尖叫哭着,掩盖他们的挣扎声。屏幕上也看不到。
随即保镖之一用大手把手机屏幕摔裂,才有了直播最后那幕。梁辉和海瑟薇也从暗处出来,把这两位昏迷的马来警卫移到了乱石滩后面藏起来。他们自己也躲在乱石滩下面。
大使馆先跟马来西亚外交部打了招呼,打电话去云间金堂酒店要人。云间金堂从视频中辨认出了警卫,但居然找不到那两位。岛上又没有监控,就只好先抱歉地回:并没有看到那误闯的女游客,也没看到两警,还在找。
大使馆把阶段性情况告知三分钟一催五分钟一个电话的宇派公司,云江又叫程序员迅速造了条“同事热评”上去:“天哪,大使馆那边得到的消息是,酒店说找不到那三个人!想耍赖呢!”
这可让吃瓜群众愤怒了——哄谁呢。肯定是酒店做了丑事,我们的美女同胞搞不好已经被黑壮外警先XX再XX了。于是在宇派第二十五次打电话去大使馆时,那边专员焦头烂额表示,已经有比刚才更多更愤怒的热心网民打电话进来抗议了,甚至要他们派特种兵去救人,“祖国是我们最强大的后盾,现在我们的同胞在海外遭受伤害!为什么不保护他们!”
云间金堂这边主办方一直接中国大使馆找人的电话,也有点紧张。酒店运营之前接主办方委员会的指示:三天内不能开船,不能放任何人离岛。但中国大使馆似乎要找一艘船开过来,那到底该不该放入码头?
中国大使馆也觉得奇怪,再三告诫,如果不交人出来,他们就要过来亲自找了。但负责管理码头的酒店运营却一直在阻止他们上岛。难道真的有问题吗?
云江又叫程序员加塞V家播热评:“天哪!封岛了!酒店不让大使馆来找人!”简直就是把舆情反复煎炒烹炸,在群众焦躁点上不断撒盐。V家播获得一批下载量又是另说。
各家媒体这时候闻风而动,官方驻扎在马来西亚的记者,也想上岛找新闻,结果找不到船上岛,舆情进一步激化。
这时专员接到上级一个电话,说灯塔国也得知那段在网上传播的,中国女游客在云间金堂疑似被警卫欺负后失踪的视频。刚才灯塔国私下联络,说“云间金堂”正在召开“举世瞩目”的世界性会议,最好不要有“风吹草动”。否则将破坏“重要协议的达成”。(审核人员请高抬贵手,给您科普,这不是涉政,这是正常的大国关系叙述,用于交代故事走向)
“这是想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啊!”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打电话给驻马大使馆专员,私人电话里,非常愤怒,“上面已经同意出动一支特种小分队上岛,开我们自己的船。那里是马来西亚,不是灯塔国。灯塔国真是有把别人家岛屿当自家租界的破毛病,正好让小伙子练个登岛姿势,管他资本家怎么握手,群众才是子弟兵的衣食父母,我们一定要把同胞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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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惊讶地给梁辉发消息:【居然真能引大使馆插手?船来就可以走人了】
梁辉:【群众路线,是在中国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如果说这些年我在新西部发展集团学到什么,这就是最有用的。】
范乾津忽然觉得,他的盲区,又多了一些……
他的爷爷是苦日子奋斗过来的,他的爸爸自愿去最穷最苦的地方当一年村官。他自己虽然足够勤奋努力,甚至对责任有近乎执拗的坚持,可他始终以精密理性的视角,站在高处冷漠地俯瞰,从未真正闻过泥土的芬芳。
万川融,他真的做得好吗?前有汇勉斋,后有新西部发展集团,总觉得梁辉在这方面锻炼得都比他多。
如今,范乾津好像有点领悟,重要的,既有一双双自上而下镇压的大手,更有无数双自泥土中撑起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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