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乾津回到学校, 他和梁辉的“绯闻”更上一层楼。
这回反倒没多少调侃——因为大家已隐隐信以为真:大半夜飞到几千公里外山区,在泥石流堆里挖人:只有真爱能解释?
可是,梁辉是Alpha体质。范乾津目前还是普通人, 而且一直有“未婚妻”人设。那些人八卦的同时, 有嘲讽的(“不愧是我们自由主义旗号的梁主席,是不是要挑战变异人婚育法则?”),有不屑的(“这些富二代可真是道貌岸然, 其实比谁都乱”), 有理解的(“这年头还兴什么包办婚姻, 郎才男貌天造地设”),有花痴的(“kswl不结婚很难收场九块我出!”)。
金融大学的BBS上甚至有人顶风作案,在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八卦灌水废墟里发了个“祈福祝愿平安——这个应该不会删”,主楼还很矜持地“只是担心咱们梁主席的伤势,日常平安祝福卡”。
后面就渐渐歪楼,先是传播范乾津去救人的消息, 然后开始扒这位小学弟。说他跟梁辉参加竞赛, 之前哈佛那边的意外情况救了场, 简直风险管理的神操作。
因为处于学生会信息部监视下,梁辉又是主席男神,八卦的言辞基本都是“小范学弟追梁学长挺猛嘛,哈哈”“咱们梁主席果然人见人爱, 小学弟为他倾倒太正常了”……
欧阳山和刘宁天看的时候重点歪掉了:“谁追谁??”
不过他们作为最有资格发言的近距离围观者,也没来得及披露什么,因为那帖子存活了不到两小时就被删干净。据说是学生会的信息部长看到那帖子,学生们不敢露骨地议论梁辉,但对范乾津的八卦却是越来越放飞了,吓得信息部长赶紧删干净, 生怕被梁辉看到。
他们这些部长当时都陆续加了范乾津微信,发现这学弟那高冷微信定位或是无趣转发新闻下方,每一条,都有梁辉的小论文……而范乾津基本不回他。
每一条啊。太刺激了。
信息部长内心简直滴血。
谁追谁,这不是……很昭然若揭么。
幸好,这回小范学弟情深义重去救人,他们心态才算平衡了。小范学弟看来是个闷骚,实际爱惨了梁主席。
什么同性禁.忌、什么变异人和普通人隔阂……在信息部长看来,只要两情相悦,主席高兴就好。
其他人也各怀心思,不乏梁辉迷妹迷弟心碎加嫉妒范乾津。但这样的人也不多,五十步有可能会嫉妒一百步,但一步是很难强烈嫉妒一百步的。
群众的星星之火是扑不灭的,越是禁止,越会传播,和之前嘻嘻哈哈开玩笑不同。他们都深信一个前提——这两位男神间,果然是有点什么。语言都是浮云,行动才能说明一切。尤其学生会,心中没鬼,删什么贴。
范乾津不在乎旁人,他也没机会看到那八卦帖子。但不能忽视两位室友在他回来时,欲言又止的神色、关切而复杂的目光。
“范范,我们真的不会惊讶的。”欧阳山诚恳道,“梁主席对你一直有点意思……咱们都心知肚明的。你这回奋不顾身跑去大山区,是……是答应他了?”
刘宁天小心翼翼:“不否认,我们就懂了。”
范乾津无奈抽了抽嘴角:“完全没有。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并不是为了梁辉去。那里有其他人,为了救一位我尊重的长辈。只不过正好她和梁辉同路。”
欧阳山和刘宁天将信将疑,但他们知道范乾津有一说一。虽然每次在对梁辉的关系承认上面,总有那么一点点……嘴硬的固执。实际八分的关系,经常删减到五六分。
正这时,范乾津的手机又响了,梁辉给他拨了个视频。范乾津接通,一丝无奈语气道:“怎么了?”却是往阳台外走去。
欧阳山和刘宁天默契对视:刚才他们看见梁主席视频的略缩图了……以前范范接语音电话都在室内,现在进化到阳台——开始说悄悄话。
欧阳山比了个“九”手势,意思是不管范范嘴上怎么否认,他和梁主席的关系,应该基本到九分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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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辉还没回学校,直升机先把他载回家里养几天。
范乾津一开始以为梁辉躺在一片大草地上,随即他看到镜头边缘远景——一张非常巨大的床。做成以假乱真的草垫。
房顶上还垂下来个枝形吊灯,垂柳外观。范乾津怀疑如果他去参观梁辉房间,会仿佛误入原始森林。
“范乾津,我可能这学期不一定回来了。”梁辉叹了口气。
现在是6月初,离放假没多久。梁辉的大三即将结束,学生会主席也该传给下一届。
范乾津还以为梁辉那边医生给他检查后发现更严重的腿疾问题,以梁辉的身体素质,那该多严重,心又悬起来:“怎么了?你连考试都不回来?”
“对学校说的理由是腿伤。期末考就申请视频考。”梁辉道。
视频考的意思是,金融大学会专派一位老师,把所有卷子密封带过去,打开视频连线,让学校全程监控录像。当着视频打开密封试卷,等学生在规定的考试时间内写完,那位老师立刻在视频中封卷子带回学校。
当然,如果老师被梁辉收买,他也不是没可能作弊。只不过处理密封痕迹还挺麻烦。而且以梁辉的学习能力他也没必要作弊。校领导也基本放心,破例才能同意这次视频考。
梁辉现在大三成绩只有上半学期,虽然提前申请学校,最多也就只能拿ditional offer,要求他毕业绩点达标。梁辉现在是3.95的绩点,他大二大三申了很多课的提前考和免修,已经基本修完学分了,大四就剩几门公共课。除非他喝醉了考,这绩点很难被拉到3.5以下。
范乾津却敏锐道:“也就是说,还有别的原因?”
梁辉缓缓点头:“我爸爸那边的集团……因为F省高速路那事情,现在有点乱。”
范乾津注意到一个细节:梁辉说“我爸爸那边的集团”,而不说“我家的集团”。
西部开发建设企业,绝不可能私营,顶天是混合所有制。
在高原山区地区修高速路,造价少则一个亿一公里。这十几年国家大兴基建,为了让这些省份脱贫,修路加上扶贫的钱几千亿几千亿拨。
有钱是真有钱,但出事后,这辐射面就要命了。
范乾津也心想,怪不得上辈子,梁辉他家里没托住他。这高速路让F省几个副部级的交通厅和财政厅高官下了马,或许梁辉父亲那个时候也已经不在了。不管是否做过亏心事,都难以全身而退。
不过这辈子,好像没那么严重。没死人。而且受伤的是梁辉……至少社会上追责的舆论不会太猛烈,顶多幸灾乐祸嘲笑老子的豆腐渣工程祸到自家儿子头上,报应不爽。
梁辉叹了口气:“我得把信托里的钱提出来。”
范乾津登时明白他找自己的用意:“信托委员会的人卡你?”
当时口头君子协定,确实是在今年内不动这笔钱。但既然梁辉家里出了事,要拿出来是他合情合理的诉求。
然而信托机构那边,少一年,至少损耗10个点的流动收益。委员会当然要层层设限,纠缠扯皮。
譬如董经理的年终奖,少分到一个点,那就是一百多万;为了这笔钱,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梁辉一言难尽:“那董经理给我发了个视频,他站天台上要跳楼,说今年没这一百万,他儿子赌债高利贷还不清,他也不想活了。不是演的,下面警察都来了,摊了个大垫子。我让人去查,确实有那么回事。”
范乾津差点没噎住:“老脸都豁出去了?别理他,他的儿子要用钱,你家不要用吗?他就是在无理取闹,你不能让步。”
梁辉深吸一口气:“不止如此,你家那信托委员会里面有三个老头子,今天清晨站我家外面。我爸不在家。我把他们请到观景台坐着。让他们看了一天下面的鳄鱼蟒蛇。观景台有两条路,进我家房子的门关着,回外面大路的门开着。他们很有耐心,还在那里。送东西也不吃。”
“私养鳄鱼蟒蛇?这可都是违法的——”范乾津重点忍不住歪了。
“申请过,有许可牌照。”
“不要蒙我,国内没有那种证。”
“私营动物园,还有些别的动物。手续全得很,不用担心。”
范乾津心想:真像是梁辉干得出来的事,他关注回来:“是哪几个老家伙想跟你绝食静坐?阻止你提钱?”
梁辉说了名字,范乾津沉道:“他们啊……照理说收入早该安度晚年了?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又可能出了不肖儿孙。你等着,我过去解决。”
想当年,他们也跟爷爷打过江山。为了区区几百万,变成这种老不要脸的。丢人丢到梁辉家里。范乾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资历辈分摆在那里,范乾津也不能几个电话打发,必须亲自过去一趟,做足姿态把老人家劝回来。
“你自己过来?什么时候?”梁辉表情一喜,却没有从前笑得那么张扬,他的眉宇间像是有一层已经再也化不开的愁云。
范乾津:“当然是现在,要是老家伙真豁出去,饿晕了碰瓷怎么办?”
梁辉说了个地址,道:“机场接送,我安排。”
家中遭逢巨变,梁辉的气质,更稳重了些,他精神也似乎太不好,没朝范乾津说些有的没的。
范乾津看了眼课表,今天周五下午没课,还有周末两天,应该足够他来回。
范乾津想,飞过去赶到梁辉家,就算能顺利劝服那几个老家伙,时间也已经是晚上。
他今天肯定回不来,所以得带一套换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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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范又要去哪里?”欧阳山刘宁天见他打完电话就收捡随身物件。
“A省,梁辉家。”范乾津面无表情道。
欧阳山和刘宁天震惊地对视一眼:“!!!”
范乾津道:“不要多想,有长辈在那边惹事,我得去解决。”他说大实话。
欧阳山和刘宁天强忍着“哦”了一声,等范乾津离开寝室,他们立刻拍着大.腿嚎叫起来:
“——这特么的谁信啊啊啊啊啊!!”
“热恋!!已经进化到周末千里飞机去相会了!!!”
“你说他们有没有……”
“不不不你别让直男想象那种事,快给我住脑!!!”
等范乾津下飞机后,看到梁辉派来接机的人有点眼熟,记起这是那回在波士顿给梁辉当保镖的两个人之一。开一辆路虎揽胜,山地越野。范乾津心想,也不便宜,这是梁辉的车之一,运动车型应该是他的口味。
他上车发现后座有两条未拆封的雪白羊绒毯。那保镖道:“范先生,我家少爷说,您如果困,睡觉时记得搭着。”
其实A省的6月不算冷,但梁辉知道范乾津体质偏寒。
“远吗?”范乾津问。
“一百多公里,两小时。”那保镖道,“真不好意思,刚才接到少爷电话的时候,我开自己的车在外面办事。来不及回家里车库里换。少爷说下次一定请您坐他自己的车。”
200多万的路虎揽胜只是保镖自己的车。范乾津一怔道:“客气了。这也很好。”
范乾津搭着羊绒毯,没睡,开始打电话。
董经理那边还站在天台上,哭哭啼啼在电话里:“您也甭操心了!我自个的决定!我累死累活这辈子,还不是为了儿子……”
“是,我也管不了你。你就被你儿子害死。”范乾津暗暗磨牙,他挂了董经理的电话之后,又接到王叔信息,资料已经整理好在他邮箱里。范乾津立刻开始检索阅览,时不时打电话确认。
信托基金委员会有十二个委员,平均年龄58岁。这回跳出来三个人,其他那些老家伙也没动静。是不是所有人都默认任他们来梁辉这里胡搅蛮缠?
年限短的也就罢了,那几个一直跟着爷爷的,也这样拎不清吗?范乾津想打电话问,却又害怕听到一些拷问人性的答案。
范乾津惆怅叹了一声,爷爷,当年你的托付,是希望他们守着我。所以这家信托基金,您给每个委员分了5%的股份。而传给我的股份只占3.8%。是担心独木难成器,想借住外部力量托住吗?
可是职业化后,最优决策并不是守着没有变化的承诺,而是追逐商业最大利益。董经理自然是要完成任务额。他上面的几个高管,甚至签了不同对赌协议。经营利润率达到多少,就可以套现多少份额。
高管和公司签对赌,本身就代表对经营的一种不确定期待。
再来说什么人情,确实挺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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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乾津知道梁辉家肯定是郊区大别墅,但实际比他想得面积还要大些。下车前最后十来公里,范乾津数过去的,就有高尔夫球场、一大片观赏植物的“原始森林”、一排几米高的铁丝网(应该是关着动物)、几亩大棚(或许是要保温的热带植物),一片塑胶运动场,中间有高处塔型建筑,所谓的“观景台”?
开到近前,肉眼可见的别墅有五六栋。保镖介绍,都是梁家的。
保镖拿出对讲机道:“开一下2号门。范先生来了。”路旁一个花艺铁枝的大门便缓缓自动敞开。车子开上柏油路。这片区域是车库入口,有二十多个车位。
保镖没有把路虎倒进车库里,只是靠在路边,对范乾津道:“请您稍等,看看少爷在哪里。我直接开过去。有些地方走路挺远。”
保镖对讲机里传来了恭敬的声音:“范先生您好,我是管家,现在少爷正在招待卢小姐和她叔叔。我不方便去打扰他们。请您在会客室坐一会儿。”
保镖道:“会客室在森林那边,我开过去。”
“卢小姐?”范乾津听过,就是梁辉家里给他找的“门当户对”相亲对象,一个在梁辉描述中“居家贤惠”的非常漂亮Omega。“他们订婚了?”
对讲机里的管家谨慎道:“还没有。卢家能在这时候上门支援,算是有情有义,如能喜结良缘,那便最好了。”
范乾津沉默了几瞬,对保镖道:“直接载我去观景台。让梁辉不必抽身过来。我早点把那些老前辈们劝走。”
管家俨然也在对讲机里听到了范乾津说话:“怠慢招待您,少爷要责备我们的。还请稍事歇息。”
“大家都是来做正事的,也不必客套。”范乾津淡道,“你们少爷要烦心的事情够多了,别扰他。卢家‘雪中送炭’,他自然要好好作陪。”
对讲机那边沉默着,过了一会儿,管家道:“谢谢范先生体谅。就在刚才,有几位老先生从大路那边上了观景台,似乎是想把之前那几位劝走,那边门禁故意敞着,没有通报,只是从监控里看到。我还没把这事汇报少爷。”
范乾津揉了揉眉心,委员会里总算有几个明白人,要来劝阻,看时间截点也是一得到消息就动身。那么大年纪,奔波也不容易。
然而他心中的感伤却没有减轻多少,自嘲:“人家来结缘,我却来丢脸……罢了,去观景台。早解决早离开,争取不打扰梁辉招待他那位‘卢小姐’。”
保镖觉得,那边的人要倒霉了。范先生这低气压模样,冻得跟寒冰似的,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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