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点, 梁辉在拨120、找防护站咨询和把人先安置酒店之间,选择了第三项。金贸国际假日的高楼二十层以上的就是商务酒店。梁辉找到范乾津的身份证开了个房间。
他不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间,因为Alpha身份证会有些限制, 比如晚上10点后不能带普通人进房间, 被监控查到了比较麻烦。理论上普通人也不能随便和变异人过夜,但在便捷的感应技术普及之前,还有空子可钻。
天知道从热闹的电影院一直走到酒店前台, 梁辉把范乾津抱过去有多显眼, 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
范乾津虽然瘦, 但他个头高挑,单手抱,容易失去平衡。梁辉一开始想背他,但范乾津昏过去手抓不住。梁辉只能把他以公主抱的姿势带走。几个电影院工作人员还以非常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额外派卫生人员进去检查一遍——或许在怀疑长得好看,就能在公共场合乱搞吗——幸好也没乱搞。
梁辉冤得要死, 磨着后槽牙。电影院这里里外外多人, 明天会不会有小视频标题叫“震惊!帅哥在电影院竟然做出这种事!?”
不过瞥着怀里昏迷的范乾津, 梁辉被围观的不适感,又得到了补偿。这回不是在学校医院走廊里,他可以走得稍微慢一点,多看一会儿。
等他把范乾津抱到酒店床上放下, 给他脱了鞋子和羽绒服,搭了条被毯,空调到合适温度。梁辉拨通了一家私人医院的电话。
梁辉上大学的这几年,基本没生过病。和这所安排关照他的私人医院,一直没怎么联络过。这家私人医院的很多高档设备,都是梁辉家里出资购置的。梁辉父亲是他们大股东之一。院长今晚早已经下班, 是轮岗值班的医生接的电话,很快安排好一位值班医生出诊,按梁辉给的地址来酒店这边。
这小范的体质是怎么回事,梁辉心想,上回发了高烧,这回看个电影院昏了。梁辉低下头在他脖颈边闻了闻,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花草茶香刚才很明显,现在又淡下去。
他会是自己和罗连长怀疑的Omega吗?正好请医生来检测。
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点暧.昧,梁辉赶紧坐直身躯,他实在被怼怕了。真怕范乾津忽然睁开眼睛,又一串毒舌。
盯着范乾津那“病美人”一般的雪颊,梁辉口渴喝了点水,又坐回范乾津床边,托着腮看了一会儿。
他摸出手机照了几张像,拖进文件夹里上锁。正这时梁辉听到微信响,是范乾津室友欧阳山问:“梁主席,范范是不是关机了?刚才通知今晚安全检查,宿舍必须锁门,请你跟他说一声。”
梁辉想,要是跟范乾津的室友说:我今晚和范乾津不但看了个爱情电影,还去酒店开了个房……
太刺激了。怕他们承受不住。
梁辉想回复:今晚他不舒服,不回来了。
仍然很刺激。
说实话真难,梁辉矜持高冷地回了个:“好。”
门铃响起,出诊医生来了。他先给范乾津量体温,搭脉听诊问情况。
“有点像突然的风寒。但既然您说闻到了气味,还是测一下。刚才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药带来了。”
医生装备齐全的工具箱里,还有一小瓶昂贵的高级检测药剂,防护站不会拿出来在普通检测中使用。取了范乾津一点血,滴进去,类似测酸碱值,这里面有能让GnRH靶化的颜色试剂,能检测AO变异程度。普通人是蓝色,A是白色,O是红色。
范乾津的血滴进去,过一会儿,变成了比蓝色稍微深一点的……蓝紫色。
那医生比着试纸色卡,奇怪地“咦”了一声。
“有一些estri-GnRH……他确实有变异O分化因子,但浓度非常低,也不稳定。紫色是蓝色和红色混出来的,他现在是在普通人和Omega之间摇摆。”
医生又扒开范乾津后脖的头发,看了看,“没有明显的外腺体,但按下去有软度,可能内腺体正在形成。”
梁辉伸长脖子瞅了一眼,也不太看得出来,咳了两声。
梁辉道:“这种试剂,我暑假回来也用过。那时候我在预分化期,就已经几乎变成了白色。我的预分化期很短。不到两个月……你的意思是,他的分子浓度还不算很强,那今晚昏过去是怎么回事?”
那医生说:“一来他体质有些虚弱,二来你们今晚吃的羊肉,今晚很冷,羊肉又很热,冷热交替很容易发烧,三来你的Alpha分子一直在他身边空气中,又在密闭空间中呆了一段时间,刺激他信息素活跃——以他未分化的体质,其实不该承受这么强的刺激,白血球浓度高,说明免疫系统开始工作,这也会让体温上升。”
“他……”梁辉纠结道,“他……什么时候分化呢?”
那医生推了推眼镜:“以试剂浓度来看,还要等一段时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从防护案例最长的来看,有一年零三个月的预分化期。”
梁辉心情跌宕起伏,默默点头。
医生写了病历,给范乾津注射了一支消激素药和一支治疗伤风发热的特效药。开了口服的两种,叮嘱梁辉照顾病人好好发汗休息,如果第二天没有明显好转,就建议住院观察。
梁辉送他出门:“辛苦。”
医生临走前欲言又止:“少爷,虽然您家是我们股东,我从医护工作人员的道德角度建议您,请不要在这个阶段,和他有任何唾液交换、过度刺激后颈,以及插入式性行为。对未分化的Omega伤害很大。”
梁辉脸猛然涨得通红:“我当然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我学弟!我没有——”
医生已经非常职业化的,标准微笑关门离开。
随即梁辉跌在床上,怔怔想:范乾津真的是……
虽然更准确的表达是“有可能是”。
梁辉只觉得充盈自己胸膛那个气球又变大了些,似乎能带得自己轻盈飘起,徜徉在棉花云朵中,每一朵都散发着范乾津身上若隐若现的花草香味。
药物起作用,范乾津果然开始冒汗,梁辉一摸他高领毛衣的领口,全是冷汗。这样黏着肯定不行。梁辉只好帮他把毛衣和裤子脱下来。范乾津里面还穿着成套的棉质衣裤,也和汗一起紧紧贴在身上。
梁辉抓了几把头发,坐在另一床上心理建设了几分钟,又爬过来,咬牙帮范乾津脱了中间一层衣裤。酒店的床单被子都是白的,在柔和中光线衬成浅橘色。可是范乾津手脚腕对比着竟然更白,像是剖开一点鸡蛋壳。
幸好,范乾津还有一层最贴身的衣服。梁辉触碰到的只是他手脚在外的皮肤。
梁辉挨上,手也抖,脊背也在冒汗。
梁辉冷静地想:自己必不可能惹事,今晚出门前,特意服用过中级抑制药。
梁辉又转头到随身物品中,刚才他帮范乾津背着包的时候就感觉到——范乾津还是带着那根电棒。
全方位无死角提防他。
也怪不得,要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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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辉好不容易给范乾津脱下衣裤,多捂了一床被子,在范乾津头顶搁了软毛巾。他恨恨地盯着范乾津浑然无知的安静睡颜,捂被子的时候特意在脖子那里多凹几下,磨牙道:“范乾津,你就等着,你是Omega……”
冷静,他一定要冷静。
梁辉去浴室,他非常需要洗澡。
梁辉披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范乾津发出了声音,他赶紧过去看看他是不是醒了。
“梁辉。”
他听到范乾津在叫自己的名字。
醒了,那很好。
没醒,那不是……更好。
梁辉慢慢走过去,果然范乾津眼睛闭着的。
梁辉嘴角翘起,还来不及得意两秒明天可以调侃“你没醒都能叫我名字”“解释一下做梦到我是怎么回事”,那窃喜旖旎的小心思就灰飞烟灭。
因为范乾津无知觉道:“……你,你一条命……怎么够赔……”
梁辉傻了,在空调的暖风和毛巾带出浴室热气中,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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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范乾津醒来的时候,浑身恢复了力气,意识清醒后猛然睁眼,刚坐起来却又觉到自己躺在被子里。还好身上尚有最贴身的衣裤,也并没有感觉任何不该有的古怪不适。
范乾津慢慢裹着被子坐起来张望,这是个陌生酒店的标准间,对面椅子上有自己的衣服和随身物品。桌上有房卡、手机和身份证,还有两盒药。
标间里有两张床,另一张床上干干净净,没有躺过的痕迹。
范乾津穿好衣裤,卫生间也空无一人,毛巾拖鞋牙膏被使用过,垃圾桶里有两只包装袋和一次性纸杯。上方小烟灰缸里有半截烟蒂。
范乾津揉着头,基本想清楚了昨晚的事情……看电影快结束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失去了意识。梁辉把自己带来酒店休息,照顾他。
范乾津觉得自己睡了很好的一觉,酣畅地发了一场汗,是病愈后精神饱满的状态。
昨晚,梁辉离开了。有点奇怪,范乾津想,那么晚,他不休息一下?毛巾和沐浴露不可能是自己用的。昨晚梁辉连澡都洗了,却匆匆离开。半只烟蒂,是梁辉抽的?梁辉是遇到了烦心事,要去处理?
他居然会抽烟。总觉得和梁辉那种“自然主义”不符。
范乾津拿起那两盒药,一盒治风寒感冒,看来自己昨晚是冷热交替染病。
另一盒——他的心一凛,这是——消激素药?
范乾津手一抖,梁辉是给自己做了检查?知道了自己有可能是Omega未分化体质?
怪不得梁辉没留下来休息,很自觉嘛……范乾津觉得,虽然梁辉偶尔嘴上油着调侃几下,实际行为还蛮绅士的。
不对,范乾津心想,他何时对梁辉放松高标准严要求了?要是梁辉连这点基本礼仪和眼力见都没有,那他必要梁辉好看。
范乾津手机没电,他连上宾馆房间里的充电线开机,看见室友昨晚给他的消息和未接电话,回了消息说一会儿回去。
梁辉并没有给他留言,范乾津略觉有些奇怪。昨晚自己算是个突发状况的病人。范乾津并不是对梁辉有所期待,而是从逻辑分析梁辉一直以来的行事习惯——怎么连“不感谢一下我的照顾”“我好辛苦的”的“邀功词”都不说了?
梁辉那性子,不会主动与他“避嫌”?
如果突发紧急情况应该也会给自己留个信息。说不定真是太要命的事,都没心情交代了。范乾津心想,可是明天梁辉就要飞去波士顿比赛,这时候情绪如果受到大刺激,无疑会很影响状态。
于是范乾津主动询问致意:“学长,我身体恢复了。感谢你给我买的药。昨晚麻烦你了。你还好么?”
梁辉一直没回消息。范乾津10点左右回到学校。周末,欧阳山已经起床了,刘宁天还在睡懒觉。
“范范回来啦。”欧阳山压低声音笑:“夜不归宿,嗯?”
范乾津也轻咳悄悄说:“看完电影太晚了。”
他也不想说梁辉给他开了间房,怕是欧阳山的嘘声要震塌这栋大楼,把无辜室友吵醒。
欧阳山小声道:“我还以为梁学长会和你一起回来。不过他早上八点就去学生会中心那边。今天还要开例会。本来是下午两点的,临时提到了早上九点。勤工中心的学姐在吐槽他折腾人呢。大周末的也不让人睡个懒觉。昨晚他和你看电影那么晚,今天早上还那么有精神,这就是Alpha的精力吗?“
范乾津有些疑惑,只是开个例会?而且还特意提前?
欧阳山手机轻震了下:“噢,梁主席回我了,我可以去志远楼那边找他签这份新勤工的表格了。”
范乾津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更奇怪,摸出手机,梁辉还是没理他。并不是没心情搭理人,他连欧阳山的消息都回,不可能没看到自己的。
他想了想,拉住欧阳山:“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说谢谢他给我买了药。我已经恢复好了。”
欧阳山脸色古怪:“你们能不能别在约会第二天干出这种让我在中间递话的事情——等会儿,买药,你哪里不好?”他关切道。
范乾津掩饰:“都说了不是约会——我昨晚不太舒服昏过去。现在已经好了。他帮了忙,不过半夜走了,然后就一直没理我。”
体质的不同寻常,范乾津准备以后等到更明显的阶段,再告诉室友。
即便如此,欧阳山看他的表情已经颇为一言难尽。
范乾津:“收起你的脑补。“
欧阳山:“我还没有脑补。”
范乾津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
欧阳山终于忍不住开始脑补:“我唯一觉得合理的解释,就是你昏过去的时候,占了梁学长便宜。或是他占了你便宜。”
一直躲在床上装睡刷手机的刘宁天,终于发出爆笑。他从床边探出,不住点头:“欧阳,我直呼你内行。”
范乾津淡道:“如果那样,梁辉不会是这反应。”
这句话好像信息量更大。两位室友呆呆看了范乾津几瞬,欧阳山意味深长:“是我不够内行。”
范乾津欲言又止,算了,防民之脑补甚于防川,禁不住的,随便他们。不跟大一的小朋友一般见识。
他又摇头想,就这八卦度,叫他怎么开口说自己体质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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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范乾津并没有见到梁辉,欧阳山是从另一个入口去排队签字。学生会中心出入需要工作证件。两位干事同学非常温柔地拦住了范乾津,说如果与工作无关,等例会结束了再来找梁主席。
范乾津也不多留,径自取道去了图书馆。他关怀梁辉参赛的精神状态,是出于同组的责任心。既然梁辉自个儿好好的还能工作,他也没必要多操闲心。至于梁辉又有什么纠结小心思故意晾着自己不理,范乾津自诩忙得要死的成年人,懒得寻根究底。
而且,既然梁辉知道自己体质有变化的事情,自己合理地保持距离感,也更容易了。
范乾津对汇勉斋感兴趣,赌约和杠杆成为了新目标,要做的事情可多了。一会儿进入状态后,他就把对梁辉的小小疑惑抛诸脑后。哪怕后来梁辉一直没搭理他。
第二天范乾津收拾好东西,跟着SUAE去新加坡。这回谢荣斌和卢玫没有来,SUAE的另外两个指导老师随队。
同一天,梁辉也单独启程前往波士顿。薛闲还在老家养病,傅望书在做理疗。孟杉杉告诉范乾津,梁辉真的带了两保镖。
中国与新加坡没有时差,只是从高纬度往低纬度飞,航班六个小时左右。
新加坡世界银行的会议安排更宽松,第一天他们甚至搭船在鱼尾狮旁边过了个早。骤然从12月冷得穿羽绒服的北京来到温暖灿烂的南亚,同学们简直变成了度假心态。孟杉杉活力十足地敲打“报告要交哦,案例要看哦,参会的全都是鲨鱼。”
干事同学嘤嘤:“咸鱼只想在沙滩上躺平。”
孟杉杉亲切笑:“咸鱼是会被吃掉的。我们够不上咸鱼。我们是虾米。大佬们都不屑于吃,吃了也会从牙齿里滤出来。”
范乾津也和其他同学一起笑起来,前两天孟杉杉应该去看过薛闲。她这么快又恢复了活力飒然的模样,真好。
范乾津也有在新加坡世界银行会议中想要搭线的目标,参加完第一天的会议后,他回到酒店里关注竞赛消息。梁辉已经到了波士顿剑桥区安顿好,拿到了参赛通知。
新加坡时差比波士顿快12小时,这时候是新加坡晚九点,波士顿的早晨九点,HV决赛在哈佛allston校区的商学院,主校区隔着条河的南边。
全球共有一百多支队伍参加。设金银铜奖。金奖五个名额,银奖十名,铜奖二十名,赛程从周一到周三,梁辉把参赛总名单贴在了竞赛小群里。
亚洲国家的队伍数量,中国十五、日本十,韩国九,印度五,东南亚新马泰越南老挝缅甸等共十支,中亚沙特伊朗伊拉克黎巴嫩等地中海沿岸国家贡献了十一支。俄罗斯十支。欧洲申根区包括英国在内四十五支。大洋洲和南美洲加起来十九支。非洲争气地有六支。
美国本土,则是四十二支队伍。
这个数量分配,基本上是在西方资本世界眼里,对世界金融力量的评估相当,基于美元体系与石油能源。
竞赛群里,大家非常和谐。
虽然自从酒店那晚上不辞而别后,梁辉就一直单独没回过范乾津消息。他们的微信界面还停留在范乾津道谢和问询上。
薛闲:“等你的好消息。”
范乾津:“学长加油。”
傅望书:“不要搞事,你可以的。”
梁辉:“在等抽签。”
比赛场地是商学院的三间全媒体教室,分为ABC三组,每组有三十个评委。
一直到了半夜12点,也就是波士顿那边的中午12点,梁辉还没说抽签结果。范乾津在滨海酒店一直没睡。仿佛真的印证了他的预感一般,房间门突兀地被“啪.啪.啪”拍得作响。
范乾津从猫眼看去,是孟杉杉在外面,满脸焦急。范乾津赶紧开门把她让进来。孟杉杉见范乾津如此迅速的开门,还穿着白天商务活动的装扮,都不禁吃了一惊。她头发散着,应是急匆匆从床上起来,套了个不讲究的大宽裙。
“学弟,你居然没睡?”
范乾津还能游刃有余地给她倒水,问:“出事了吗?”
孟杉杉看到范乾津这样冷静,她喝了一大杯水也沉着下来,言简意赅:“那边不让梁辉比赛。刚才他打电话给薛闲和我说,我们正在想办法。学弟,你也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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