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恋受阻

    两位室友并不知道李敏奇心中的智商质疑, 聊了其他事情,听到他高考成绩,活泼地滑跪了。

    “C省那么凶残吗?六百九十才能上个地质大学?”刘宁天冒冷汗, “在我们省六百一就能进了。”

    欧阳山道:“第一天范范说自个七百我就跪了, 我才六百二十……七百搁我们那儿不是个省状元起码是个市状元。”

    李敏奇打住了这容易演变到地域教育资源分配不公的危险话题,几人保持着塑料默契,专心抬范乾津。校医院在西北校门, 离宿舍楼要走五六百米。他们这一路收获了不少关切的围观。遇到范乾津的同班, 还碰到SUAE的其他干事。看在几个大男生架范乾津都挺有余力的样子, 也就不必多搭手。有女生还拍了照,啧啧爱怜:“弱柳扶风。”

    “还好是范范,”刘宁天自嘲道,“要是我,你们得请宿管阿姨拿小推车。”

    一行人来到校医院,欧阳山去排队, 换李敏奇和刘宁天架着范乾津等在座椅上。校医院平时人不多, 但现在有一堆人簇拥在问诊室门口。欧阳山艰难地挤进去, 被淹没了。

    “这身肉可算是有点用途了。”刘宁天让范乾津搁在他肩上,“一级尊贵靠垫。”

    李敏奇见欧阳山不在,单独问刘宁天:“……范范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个叫‘梁辉’的家伙?”

    刘宁天噗嗤笑了:“那是我们校学生会主席啊。我们天天说, 刚才还在说呢。”

    李敏奇瞪大眼睛,欲言又止,刘宁天问:“怎么了范范哥们,他昨天微信说胡话时提梁主席了?”

    李敏奇没吭气,谁收到那两条严厉吐槽梁辉的语音,当然都不会乱说。李敏奇试探问:"他们关系……不好?"

    刘宁天猜范乾津烧昏头时吐槽梁辉的不是什么好话, 仍准备在外校同学面前护一下他们金融大学的面子,“要说关系不好,范范还被梁主席拉过去参加竞赛呢。但也谈不上关系特别好……范范是有点意见。但要说梁学长哪里对不起人或者压榨范范了,那也没听他诉过苦。梁主席在学生里口碑好极了。范范说他不爽纯粹是帅哥相斥……其实我和欧阳都有点不信,你知道些什么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一个人不爽另一个人,不会是无端的。事情一定会有个源头。”李敏奇道,“你别跟他说我问过,我就当不知道。”李敏奇见刘宁天也不知道内情,更把那两条语音捂死了。

    这时候欧阳山排号回来,他挤进去的那堆人已经散开,陆续往外走,其实都不是病人。刘宁天看到了几位眼熟的同学。欧阳山还领来了他们刚才谈话的主人翁——正是梁辉。

    梁辉今天来校医院做一轮简易体检,配合校医院档案记录工作。仍不乏同伴自告奋勇来“帮(围)忙(观)”的同学,造成了小范围的交通堵塞。

    此刻梁辉后面还有几个校学生会的部长和干事跟着,名义上是提前和梁辉讨论一下过几天要开的期中大例会,其实还是变着花样多往他跟前凑。

    因为梁辉身体的突发变异,按照防护安全条例,如果学生组织里存在变异者,集会场所一定要符合资质。比如因为Andy在SUAE,他们每次申请大会场地都是国际会议厅。校学生会之前都在礼堂报告厅开,但那里面没有吸味墙,他们这回就得换地方了。

    刚好梁辉跟他们说,这回的期中大例会,不在校内举行,就当是校学生会成员秋游福利,带去外面一个符合安全资质的文化园开。部长和干事们纷纷欢呼雀跃,觉得梁辉当了主席之后肉眼可见这福利水涨船高,滋润极了。

    梁辉扭头对那些部长和干事说:“你们先回去。别忘了遵守规矩——每天还是有距离和时间限制的。”是防护站和校医院例行宣布的约束。虽然在实际执行过程中难以监察。比如SUAE聚会,Andy偶尔也会和他们唱整夜的KTV,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会避免和变异人长时间集中在密闭空间。

    “可我们觉得梁主席你根本就没什么变化嘛。”那些部长和干事们有点可惜,恋恋不舍,不过听到梁辉这明显逐客令的语调,又见到范乾津昏在椅上,心想可能梁主席觉得他们太堵路,还耽搁到正常同学问诊治病,连忙乖巧听话地离开。也不是没人转头瞧见梁辉低头似在“慰问”范乾津的情况——关心同学,也很正常。毕竟梁主席是个大暖男。

    梁辉蹲下身问道:“他怎么会烧成这样?”刚才他就是看见欧阳山拿诊号,询问得知范乾津发高烧昏过去了,赶紧过来瞧瞧。

    刚才被簇拥在人群间的梁辉简直是众星捧月,他分寸自如,游刃有余。可是当他看到范乾津昏倒的姿态,梁辉表情都僵了几分。投在梁辉眼中的范乾津肤色惨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一种揪心的,浓郁化不开的乌云蕴在范乾津的眉间。那被大被子卷着仍然看出的单薄身形,细细牵住梁辉的心。梁辉的心上也似惹了飞絮愁云,他感到一丝细微的无措与心疼。

    范乾津昨天说气话“我确实有病”。今天就真的发高烧了。

    欧阳山道:“昨天早上范范也不知去哪里了。回来后情绪就不好,晚上很早就闷在床上睡,等今天中午我们叫不醒,才发现他烧成这样。“

    “昨天早上……?”梁辉脸色登时有几分不自在,凝重道,“你们看他的书包里,是不是有消激素药,他是不是没按点吃?”梁辉没见过李敏奇,知道他不是金融大学新生,大概是范乾津其他同学?

    李敏奇和欧阳山刘宁天彼此怪异地对视几眼,李敏奇翻开范乾津的书包,真的有一盒没拆的消激素药和一本病历,还是防护站的处方药。

    刘宁天震惊了:“梁主席你怎么知道?”

    梁辉含糊,音调有些不自然:“昨天恰好在防护站碰到了……别紧张,小范同学他不是变异……他去是因为……咳,先不提了,总之先……先把他送到住院部。“

    李敏奇转头问两室友:“他就是梁辉?”他表情逐渐凌厉,眉头都皱起来,“昨天早上……他和范范单独在防护站,你们都不知道?”

    欧阳山察觉到李敏奇开始酝酿某种质问情绪,赶紧把他拉过来,扯到医院走廊角落,小声道:“怎么回事?范范哥们,你先冷静,我们商量一下呀。”

    李敏奇满心都是范乾津烧糊昏头发到微信上那几句话,脑中很乱,摇头道:“这个梁辉主席是Alpha?”

    “刚刚变的。他应该昨天就是去防护站做备案——”欧阳山也飞速疑惑思索,“可是范范也去做什么呀?他不是呀。”

    “高中毕业后的检测我们一块儿做的。范范各项指标都是正常人。”李敏奇回头看去,忽然发现范乾津已经没有躺在旁边椅上,他们赶紧拔腿追去。

    刚才李敏奇和欧阳山离开去商量,梁辉也不管他们,道:“赶紧先把小范抬到病床上躺着,这样裹着要着凉的。”

    刘宁天空有一身肉其实虚得很,摇摇欲坠地架起范乾津。梁辉似乎看不下去他的吃力,径道:“我来。你拿东西就行。”说罢梁辉不由分说地把范乾津连着那大卷被子抱了起来。他两手托住被子,轻松地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把范乾津抱在胸.前,大步流星穿过走廊。

    刘宁天忙不迭在后面收拾好他们的书包追过去。梁辉抱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走得居然都要他一路小跑还差点跟不上。

    梁辉抿紧嘴唇,坚毅俊挺脸上透出一种半是恼火的情绪。他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范乾津高烧未退的陀颜,感觉到他隔着棉被透来若有似无的体温,还有气若游丝般细细又滚烫的呼吸,梁辉只觉得心脏在酝酿着一种酸胀的东西,“咚咚咚”地跟随步伐跳动着。

    他从前,就莫名对范乾津有种爱怜愧意,前两天咬了他的手背后,变本加厉。哪怕在地铁上被范乾津呛,也觉得范乾津心理怕是有什么创伤,只想再对他好些。

    他忽然希望这医院走廊无限长,可为什么它转眼就走到了头?他本来希望多瞧几眼范乾津昏迷的脆弱神色,可为什么转眼间,医生护士已经在病床边准备着听诊器,室友同学在后面递东西?

    梁辉把范乾津抱进住院部诊室的床上,小心地把卷在他身上的铺盖剥下来。范乾津穿的睡衣睡裤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色。梁辉扫了一眼赶紧盖好医院的棉被,又把寝室被子捂在上面。梁辉下意识想伸手去试一下范乾津脸颊额头的温度,悬在半空却怔忪,因为他的视线落在了昨天地铁上不慎擦到的嘴唇上……昨天那里是水红色,今天却如此苍白。

    直到护士在旁边挪器材,梁辉才低头退了两步。医生围上来给范乾津量体温诊断。李敏奇和欧阳山也气喘吁吁跑过来。其实在走廊外,李敏奇就见到梁辉把范乾津抱进住院病房,内心有些无奈想,要是范范知道了……会很心塞?他似乎有厌恶梁辉的理由,却被他非常利落地抱到病床上。

    “好好照顾他。”梁辉跟医生护士说,他又看了范乾津几眼,转身走了。急匆匆的,等他们想起该追问一下梁辉昨天为什么范乾津会在防护站,他已经走不见了,刻意不想多说。

    欧阳山刚才看到梁辉注视范乾津那复杂视线中,有怜惜、有无奈、有困惑,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刺痛之感。欧阳山虽然灵敏,却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情绪。后来欧阳山小心翼翼发微信问梁辉,“主席,请问昨天范范在防护站怎么了吗?我们都不知道。”梁辉也没回他。

    几位同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医生诊断完毕,开了退烧药,告诉他们,初步检查范乾津或许是风寒感冒引起的高烧,但考虑到那防护站病历本上提到的“激素指标”问题,不排除有其他原因。但校医院设施有限,查不出来。

    范乾津昨天去了防护站两次,拿抽血结果的时候,随手换了一本新病历,他手背遭到咬伤的情况是写在旧病历上的,没带回来。校医院的医生们自然只知道他开了消激素药,还要去照脑CT,却对前因不清楚,也没专门检查手背上的痕迹。因为室友告诉医生,范乾津说那是他自己蹭的。看痕迹已经做了消肿处理。

    医生告诉他们几个,范乾津这两天要先住院输液。护士即刻就捞起范乾津毫无知觉的手臂扎输液针,他一只手上有几个红点印痕,另一只手有创可贴包住的采血针孔,那护士另外找了处落输液针,道:“血管太细,你们看着点别让他动,免得回血。”

    范乾津现在烧得非常沉实,根本动不了。他们三个商量一下轮流陪护时间。李敏奇过几天要走,他主动请缨先陪护,让刘宁天和欧阳山去处理请假事宜,也带点住院必需品过来。欧阳山和刘宁天下午有课,他们中途拿来了些范乾津的洗漱用具、换洗衣物,买了点水果,打包了点食堂的粥面,还帮范乾津把假都请好,又回去上课了。

    晚间点两位室友来替李敏奇,轮流吃饭休息了一会儿。夜深时陪护小床上就只能躺一个人,李敏奇让欧阳山刘宁天他们回宿舍睡,等明早再来换他。

    到了晚上12点左右,输液了一整天的范乾津可算是醒来了。他头昏疲倦地睁开眼睛,只见发小在床头打哈欠,不由得十分吃惊——“小奇你怎么来了?”

    “呵呵。你都忘了昨天给我发了什么?”李敏奇先呼叫护士过来,给范乾津重新量体温,退到了39.7度。范乾津乖乖由着护士摆弄,头痛回想着:“真忘了。”

    他想找手机,但一只手还输液着不好下床,对李敏奇道:“你居然飞过来,有那么严重吗?”他环顾四周,“我室友他们……”

    “最开始还是40.3度呢。范范,怎么回事啊。你室友们白天在这里忙活,夜深我就让他们回宿舍休息了。”

    范乾津摇头:“不知道……就是受凉。”

    李敏奇犹豫几瞬,仍道:“白天在医院也恰好遇到你们那学生会主席梁辉——他说昨天早上和你在防护站?后来你就发那么高温的烧,还给我发几条莫名其妙的语音。打电话又不接,我这不是被吓到才飞过来了吗。什么你加班累、什么我开农家乐了,你要找时间过来度年假……你希望我开农家乐吗?“

    范乾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高烧,他昨天就是觉得情绪很差,至于梦到上辈子种种,然后给李敏奇发微信,出乎意料。他略有些心虚,道:“你当然不会开农家乐,你还要当地质工程师呢。”

    这倒是说得李敏奇不好意思,他瞧瞧周围无人,依然压低声音,“你还发了两条,吐槽那个梁辉——你是不是特别讨厌他?今天我见到人,觉得也还人模狗样的……他欺负你了吗?”

    范乾津登时更有些不适了,随着“欺负”两个字猛地跃入脑海里的,居然是地铁上那个不小心蹭到的意外亲吻,以及手背被咬一口时的震惊。范乾津轻咳道,“我怎么吐槽的?”

    李敏奇把手机划开,调小音量,但在凌晨12点的安静医院中,依然足够听得非常清晰。范乾津烧糊的声音,委屈中似有哽咽,一种他理性时绝不会流露的软弱音调。

    “梁辉,我怎么就是躲不掉你……”

    “梁辉,我讨厌你……”

    范乾津头痛想,自己以后睡觉要带个防梦话的口罩……这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不能影响这辈子的正事。以后再也不能说出来,对发小也不能透露。看把他吓得。李敏奇脸上全是担忧之色,是不是生怕梁辉把他怎么了。

    “你讨厌他?”李敏奇道:“你平时……哪怕……”他欲言又止,目光关切。

    范乾津为了圆下去,主动道:“他咬我手背了,我才去防护站检查的。我非常不舒服。”

    李敏奇依然觉得奇怪,这种程度对范乾津来说,至于“讨厌”么?但李敏奇本来就和范乾津是“不多问”的相处方式,也不穷究。“他咬你,你才发这么高温的烧?”

    “不清楚。等检查结果。”范乾津有些疲倦道,“除了这些……”他为了圆“讨厌”,说得略微夸张严重,“他这人看上去长袖善舞、各方周全,其实是个有点矫情的大少爷。他家背景非常厉害,当时他爸给这学校捐十亿。有栋独立小楼也是他在用。成绩好,当了学生会长,能力强,也很会交朋友,他就觉得好像全天下都该喜欢他似的……”

    范乾津咬牙道:“在我看来,他那是自我意识过剩,又有点小恶劣,总是时不时油兮兮撩两句,像是在强调‘唉我好帅啊不喜欢我真是罪过’……我讨厌他。”

    李敏奇听范乾津吐槽,默默觉得这些甚至够不上“多么讨厌”,这顶多是差异化的习性和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若不是他深知范乾津不会嫉妒别人,这些话简直是在酸了。范乾津这种情绪永远没有剧烈起伏的人,居然为这些小细节发愁?

    李敏奇心想,其实你,并不是“讨厌”那位梁辉主席,相反,你很关注他,他的事情你总是苛责、敏.感,和那些你漠然以对的态度完全不同,他把你的情绪调动得这样鲜明。

    但李敏奇和范乾津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些话他才不会说,现在范乾津病没好,不能刺激,顺着道:”是有点讨厌。“

    “想去一个没有梁辉的地方。金融大学哪儿都有他。我加那个SUAE算是与校学生会的竞争组织之一,梁辉还好几次去我们活动刷存在感……他还要拉我参加竞赛,我答应他纯粹是觉得要救一下金融大学脸面……”

    范乾津有选择性的诉苦他这些小抱怨,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他不能宣泄对于上辈子梁辉给他造成的庞大心理阴影伤害,只能移花接木到这些小事情上。反正李敏奇又不在金融大学,对他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时范乾津忽然又似闻到温泉硫磺般的气息,一个激灵,扭头看向床边窗户那边,愣愣道:“有人在那里吗?”但仔细闻,又没有了,刚才像是一闪而逝的幻觉。

    “什么?”李敏奇吓了大跳,赶紧推开窗户,初冬寒风凛冽吹进来。李敏奇探头出去,空无一人,忙又把窗子关上,“没有,你别多想。”

    李敏奇并没有看到打开的窗户背面躲了个人,正是梁辉,他贴着墙站,从窗口看不到。他手上还有个装着鸡汤的保温杯。尽管隔着墙,但没关严实的窗缝还是让他从刚才那微信语音的“梁辉,我为什么躲不开你”“梁辉,我讨厌你”开始,都听到了,后面那些“自我意识过剩”“油兮兮”“小恶劣”“想去一个没有梁辉的地方”等话也一字不落飘进他的耳朵中。

    梁辉抬起头,望着漆黑的深沉夜空,有一点冰凉的初冬薄雪落到他鼻尖上。

    这些时日,梁辉那颗逐渐充盈胀满好感的小心脏从自由的天空欢喜地坠.落,一根烦恼却微甜的线条,牵在一墙之隔的那个聪敏秀皙的学弟身上。

    他调查了范乾津,但奇怪的是除了范乾津姨父之外,范乾津的直系父母情况却查不出来。梁辉知道如果动用家里资源帮忙,大概能挖下去,他还在考虑分寸。本来他随便查查,说得过去也就放心了。但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让他心中生疑。这意味着背后发生了不简单的事情。

    这叫他对范乾津更上心了。

    他想,自己或许真的有一点点对范乾津的好感。他们有相遇的美好缘分,他总是冥冥中觉得范乾津聪明博学又深刻,像是能从灵魂深处吸引他。令他想要引为知己。在第一次见到范乾津时,他就有种莫名的怜爱柔情,就像是天生该欠他的,想去对他好,想去补偿他……

    而且尽管梁辉觉得屈服于动物性令人屈辱,却明白从露营的意外开始,在生理上对范乾津确实有几分悸动,仍在他心里不住激荡着。

    昨天地铁上不小心碰到嘴唇,那滋味不坏;前晚上他握住的疏影暗香,也有一丝旖旎。结果今晚……虽然梁辉有一点小思想准备,范乾津昨天过激的抗议言语还砸得梁辉有点懵,盘算着范乾津这心理问题到底是有多严重。今天梁辉见到烧昏了的范乾津,反倒有种“祛除病因都会好起来了”的假设希望。

    可是当梁辉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学习和工作,依然默默熬了一锅鸡汤,踏着深秋寒风,行在寂静的凌晨校园夜色里,惦记着再来看看范乾津。走到窗下却听见了那样的对话……

    他本来就不想找Omega配对,逆反心或许放大了他对范乾津的好感,此刻却似被冰水浇清醒了。

    ……为什么?那些幼稚的吐槽理由?至于么?

    ……真的很过分吗?自己在他心里,形象这么差吗?

    梁辉从前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戳到了这学弟肺管子,他看上去也不是嫉恨扭曲的那种人。梁辉其实从未感觉到范乾津对他的恶意……他就一直以为范乾津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自己对范乾津开玩笑常多几分放肆,因为他想看到范乾津被逗得恼羞成怒的模样。

    可今晚听到的,明白清楚的细节,那总不会有假?

    又想到范乾津说“我就是有病,离我远点”……确实十分排斥自己。

    梁辉默默闭上眼睛,也没继续听下去,悄无声息走了。他素来自诩为喜欢面对挑战的强者。如果他是旁观者,一定会跃跃欲试把深层原因挖个透彻,可这一回却觉得心里分外难受,比之解惑更想趋避——好,好,是我出格,是我没有分寸感,是我不够好……

    -

    范乾津和李敏奇吐槽完,精神好了些。这时候李敏奇电话响了,在凌晨12点夜里很刺耳。他给范乾津看来电显示,“是我爸。我跟他说了你住院发烧的事情。刚才我给他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他应该是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李敏奇的父亲倒不是溺爱儿子,而是这个点,区公安局副局长大概率没下班。李敏奇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又递给范乾津道:“我爸有事要跟你说。“

    范乾津便结果电话打招呼:“李叔叔好。”

    李副局长寒暄关怀了几句,便道:“小乾,好好休养、早日康复。刚好这两天有个事,有人在你家附近搜集消息。不过那一块人都换过多少茬了,是问不出什么的。我就给你提个醒。”

    范乾津应道:“谢谢李叔叔,我知道了。”

    李敏奇接过去又讲了几句家常,电话挂掉,他好奇问:“我爸跟你说什么?”

    “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人又在查我家。”范乾津淡淡道:“这一波有可能是梁辉和那个罗连长,他们拉我进个项目,自然要摸我的底,免得跳坑。”

    李敏奇道:“那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不会奇怪?”

    范乾津笑了笑:“梁辉背景不是厉害么?我还挺想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下点血本去查……”他脸上甚至有种隐然期待的神色。“要是他真的能查出些什么,我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李敏奇脸露忧色,重重叹了口气,终于什么也没多说。

    -

    范乾津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李敏奇见范乾津好得差不多,也放心回地质大学。班级同学和社团成员都来看望慰问过。有几个只是加过微信,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学姐或其他院系女生来看也就罢了。还有些范乾津自己感觉“不算熟”的男生。范乾津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对待自己的感觉,似乎比自己在心里界定“熟得多”。

    这是“人缘”吗?还是因为自己的脸?又或者因为周末,大家都没事?病房探视源源不绝,范乾津暗暗心里有些诧异。但上辈子的分析能力又叫他释然——无论自己内心多么冷漠无动于衷,他表现在社群里的良好形象,就是在同学心中留下了好印象。他上辈子就知道自己天生就是揽生意的料,业务就是这样一步步做起来的。

    不过梁辉一直没有来。欧阳山在旁边还试图援引变异人和普通人接触时长的条例来挽尊,猜测梁辉现在出行到密集场所可能有一定限制。但范乾津失笑道:“怎么?他没来我还得难过吗?”说实话,范乾津现在心情轻松多了。

    这几天正好是周末,周日甚至傅望书和薛闲也来,当然,带着竞赛模型——资本家的压榨是不分时间地点的。范乾津已经基本恢复好,他问两位数学和计算机大神,“是梁学长叫你们来的?”

    “是。他还说请你把综述和案例再稍微改一下。我们下周五报送电子材料,顺利的话,再下周就去上海现场。”

    电子材料交上去是预赛,北京地区有十个名额,选去上海参加国内赛区的决赛。

    每个大学限定报一个项目(也是为了整合力量),他们对于进决赛没有任何怀疑。薛闲掰着手指头:”清华、北大、外经贸、人大、央财,这几个基本稳的,其他会摇摆一下。当然,我们在这个梯队里也是稳的。“

    范乾津问:“电子材料交上去,专家团盲审?”

    “对,盲评。专家团就是各高校的财经类知名教授了。每年我们学校的教授去的也不少。教授都是有自己‘理论偏好’的。梁辉其实最拿手的是政治经济学那一块的东西,但竞赛不做这个,稳妥些。“

    范乾津点头,暗想梁辉难得有个靠谱考虑。他重新看起了需要梳理的材料。这回傅望书已经把计算机模型做出来了,还加了一小段增减曲线的flash动画。范乾津在技术实践展望里看到又加了内容——脑波量子分析谱。

    “这玩意是从什么上面扒下来的?”范乾津道,“证明这种技术确实能投入使用?”那后面确实有些半露未露的参数,不至于泄露关键,却也显示“它存在”。

    “梁辉加的。我想是前沿领域已经有应用了。他放出来的这部分,应该是想讨论转民用可能性。”

    范乾津心想,梁辉还是有点沉不住气,把军工那边的关系稍微透了点出来,用在这个竞赛项目上。

    范乾津挑眉:“现场竞赛结束,是不是准备接投资商的电话?”

    “最成功的比赛项目,难道不就是一份真实可行的商业计划书?”

    范乾津看了看那个“技术支援”,无奈笑了笑:“现在,还差的有点远呢——”他躺在床头,还盖着雪白的病号被,却已经打开笔记本,飞快地修改起来。

    “也不要太辛苦……”傅望书欲言又止,却又觉得有点虚伪。

    “躺太久了。”范乾津指了指脑子,“这颗宝贝不转动,更难受。”

    薛闲凉凉道:“小范,恭喜你的装逼技术,也开始上道了。”

    竞赛的事情,从此都是傅望书和薛闲转述。梁辉再也没有找过范乾津,消息也没有单独发过。

    他们建了个四人工作群,每次范乾津改好PPT就会放进去。梁辉有意见再添加发进来。也不必单独对线。

    范乾津很容易看得出自己深化改动过的内容,回头梁辉有调整优化,又陆续添加新材料,让范乾津继续修正。两人隔空配合得还算是默契,梁辉想实现的商务目标,范乾津可以很轻松领悟后优化得更好;而范乾津灌注在其中的实践逻辑,梁辉也能迅速提供支援。

    尽管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这份计划书梳理得越来越踏实了。他们就像暗铆着劲,竞相“做得更好一点”。又像是武侠小说里高手过招,静待着下次新的套路。范乾津不知道梁辉是什么心态,他自个是很满意这种学术博弈,以及相对的距离感的。

    签了合同,他就要做到尽善尽美。与他和梁辉是不是相看两厌无关,上辈子自己那么不爽他,照样每年都在加班救集团,给他填平雷坑。

    意料之中,梁辉还在查,这在投资里,叫DD(尽职调查)。暂时没找他签那个智能识别AO的项目合同,这艘船上不去。范乾津也不当憾事。正这时,他又接到了SUAE新活动的通知。

    每年SUAE活动中最吸引人的项目,就是四次跨国商务项目,相当于公费旅游。一般都是根据每年的金融峰会、经贸论坛来安排。他们以学生身份去申请学习旁听。有时候办得下来,可以蹭不少讲座;有的时候卡得严,就转为校际交流。

    幸好今年第一学期的两次大会都谈下来了。孟杉杉花了很多心思。11月上旬的新东盟经合会,在泰国曼谷召开。12月上旬的亚洲银行大会,在新加坡举行。这种会议邀请级别是金融大学校领导,普通教授都不一定能参加。SUAE是借了它本身亚太学盟的途径。消息出来,普通学生间开始羡慕了。SUAE的成员则疯狂在群里刷“杉姐牛逼”“孟会法力无边”等彩虹屁……

    范乾津当然也十分高兴,参加经济峰会意味着可以见到一大波圈内人。凭着信息优势,更早地拓展人脉、挖掘更多航船。

    不过晚间,葛载德部长单独给范乾津发消息,说:“杉姐让我问问你,你是跟着SUAE去曼谷,还是去梁主席上海那边的竞赛?”

    范乾津根本就没把梁辉那竞赛安放在计划内,一看时间表还真在同一个周末,冲突了,连忙做决定:“葛学长放心。梁主席那竞赛我只是打了点下手,现场肯定是他们讲,我不在也没关系。我想跟着SUAE去曼谷。”

    葛载德又问:“12月波士顿决赛也不去吗?”

    范乾津一查时间表登时又噎住——新加坡亚洲银行大会的时间,和波士顿HV总决赛时间,又是冲突的。他立刻道:“去新加坡,我对SUAE忠心耿耿。”

    葛载德回了个笑脸,又过了一会儿,孟杉杉居然单独给范乾津发了条语音,劝道:“学弟,我有点不忍心耽误你。上海那场中国赛区的你不去也罢。曼谷峰会确实更值得些。但波士顿总决赛不去,确实可惜了。你不用有‘自己是SUAE干事’之类的心理包袱……“

    范乾津回:“杉姐,你人真的很好。但我不想去。”

    孟杉杉问:“你真的不想去波士顿决赛吗?参加峰会看上去风光,但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竞赛你做出了项目,那就是你的东西。我不是装什么好人,我有强迫症。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发挥更大价值。大家都是金融大学的,赢了比赛也为学校争光。我们第二学期还会有两次会议,一次日本一次俄罗斯,不用担心没机会。‘’

    范乾津说大实话:“我确定不去的原因是我没法跟梁辉相处。平时我们项目交流都是通过改PPT。所以我觉得我不在场,估计他还讲得好些,反倒更能争奖。”

    孟杉杉委实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她发了一个巨大的笑出眼泪的表情包,调侃道:“我还以为梁辉也早就把你收得服服帖帖了……”

    范乾津从那个“也”字里,感觉到了孟杉杉对“前”男友薛闲的杀气,为他点了根蜡烛。范乾津不爽“服服帖帖”四个字,于是小小地回敬了句——“学姐,月底的托福考试加油哦。”还配了个特别无辜可爱的笑脸。

    孟杉杉秒回了三把血淋淋的刀,这小学弟虽然没被梁辉收服,但果然一点都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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