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间高浓度的信息素让宋真意识再度涣散。
但宋真心内太清楚这是个怎么样的问题，一把抓住了竹岁的揽着她的手，问，“那、那你姐姐呢，什么反应？”
竹岁观察她片刻，轻笑，“姐姐，你好紧张。”
宋真被笑的赧然的同时，也深知，一个AO家庭得知下一代的顶梁柱的对象是个Beta时，不对，她好像……
竹岁似乎能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的，她这个念头一动，竹岁就道，“我没说你是Omega，我姐姐以为你是Beta。”
“那……”
这下宋真彻底迷惑了。
竹岁也不再逗她，一五一十道，“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嗯，没发表意见，只说她知道了，但是……”
宋珍又紧张了。
竹岁这次说全乎了，“她想邀请你去聚会，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去。”
还能邀请宋真……那这就是认可了吧？！
但是……
竹岁：“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帮你回绝，没关系的。”
“别紧张，随心就好。”
竹岁说的笃定，她向来说话都作数，宋真又放松了。
短短数语，因着几乎是脸贴着脸说的，宋真也被竹岁高浓度的信息素所包裹，随着心思再次放松，须臾间眼皮沉得竟是抬不起来了，抓着竹岁的手腕还想说什么，最终只翕了翕唇，陷入黑暗了……
一觉到天光大亮，次日开庭，宋真也顾不得和竹岁讨论，收拾好资料，由竹岁开车，去了军事法庭。
*
宋真告的罪名重，又是“侵占他人科研成果”，又是申诉“恢复Z试剂创立人头衔”的，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乍一听还是很唬人的。
尤其，信息素稳定剂几乎是全国乃至全球都极为关注的科研项目，第一军医大出了程琅之后，项目一经立项，几乎是不等毕业，第一科研院就内部决定吸收这个项目了……
而程琅一毕业，第一科研院不仅专门为她建立了一个科室，网罗全国的优秀人才，还倾斜了大量的资源，让她出国在技术条件最好的环境下推进项目……
程琅确实也不负众望。
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追赶上了三区十多年的项目进度。
而这，还是在三区和一区共同项目相互保密的情况下，换句话说，程琅目前的成就，都是她自己的达到的，绝对没有借住过三区任何的过往经验。
从只有个空口白牙的概念，摸索到如今的程度，不仅第一军区，程琅在全国关注稳定剂的人民心中，都是能排上号的。
而现在，宋真告了程琅。
不是别的，还是“侵占他人科研成果”这一罪名。
一旦成立，可想而知，这将是何等劲爆的一桩丑闻。
不止会震惊第一科研院，到时候估计新闻头条、社交平台热搜，都是逃不掉的。
所以在军事法庭开庭审理这天，第一科研院能来的高层，几乎都来了。
也充分的说明了科研院有多看重程琅和她的项目。
宋真这天着装正式，一身白色的小西装，一贯素面朝天的脸还上了个全妆。
她五官柔和，妆面也用的温柔豆沙色，遮住她近日的憔悴，让脸庞显得干练又精神。
在法庭外和左甜会和，对过资料，宋真看向跟在左甜身后的另外两个男人，冲他们点了点头，“谢谢大家相信我，我今天会尽力的。”
除去左甜，这两人就是附属实验室唯二留下来的实验员了。
一个就是她们实验室的实习生，参与救助过竹仪的那个，军医大的大三生，叫陈业。
另一位是从项目一开始就在的学长，叫曹帆，附属实验室帮助过他怀孕的妹妹，他一直感念宋真和左甜，留下来在宋真的意料之内。
附属实验室本身也不到十个人，至于其余的，在听到程琅执意要解散附属实验室后，就各找出路了。
缘来则聚，不想留下的，宋真也并不强求，甚至还帮需要的都写了推荐。
“资料倒是没问题，不过……”宋真回头看了一眼，担忧，“科研院高层来的比我想的多，会不会份数少了点？”
能人手一份，是最好的。
左甜跟着宋真的目光看一眼，当即决定：“陈业，你再去打印十份吧。”
陈业拿着U盘跑了，曹帆是最早就在的实验员，又和宋真左甜对过今天要发言的内容，以及重点，宋真方打头进入法庭。
离开庭还有一阵。
正式实验室的人员都到齐了，程琅也到了，她选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和宋真她们这边一身白泾渭分明，程琅也算是科研院的名人了，再逐次和科研院的高层打招呼。
宋真仔细看了下，其他院副院长都来了，科长跟了一两个，倒是药物研发这边，荣副院长来了不说，底下十多个科室的科长，也都到齐了，足见对这次庭审的重视。
宋真过去和荣副院长打招呼，荣院又对她引见了几个科长，宋真应对有礼。
今天到法庭外，宋真和实验室的人员单独说话，就和竹岁分开了。
招呼了一圈为数不多的熟人，一转头，竹岁就站在宋真身后。
竹岁身边还站着个中年人，相貌气质和竹岁有八成像。
宋真一僵，要说认不出来是竹父，科研院负责武器研发的竹副院长，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认出来了，有自己和竹岁私底下的婚姻关系在，宋真一时也是进退不得。
倒是竹岁看出来了宋真的紧张，霎时笑了起来，是宋真少见的大笑，一排白牙都露出来，长眼弯成月牙，眼下卧蚕因笑容瞩目，竹岁手放在了宋真的肩膀上，转头第一句话是对竹父说的，“爸，这就是宋真老师，仪姐姐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安稳下来的。”
“这是竹院长，也是我的……呵。”竹岁笑着道。
“宋老师，你好，之前我侄女儿真是麻烦你了，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
竹院伸手出来，宋真回握，紧张得一手心汗。
等客套过两句，临走了，竹院唬着脸对竹岁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别叫我……”
“好，好，知道，竹副院长！”
竹岁故意把那个“副”字咬得格外清楚。
竹院：“……”
宋真：“……”
竹院瞪了竹岁一眼，碍着外人在，倒没说什么，走了。
宋真心情诡异，竹岁倒是无所谓，平平道，“不是我让他来的，是他非要过来感谢你的。”顿了顿，又笑，长眼扬出两分轻挑戏谑来，“可能是大伯交代了他什么……”
宋真不及咂摸，法官、审判员以及律师都到了，竹岁再度拍了拍她肩，低语道，“加油啊，姐姐。”
宋真没回头，但是听了这句，莫名感到很心安。
全场肃静。
经过几分钟静默后，法官宣布纪律，敲法槌，准时开庭。
流程一步步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到宋真可以举证了，律师询问过法官，根据整理的资料，决定一次性举证。
旁听席坐着的科研院院长和科长们，也在经过法庭同意之下，发了份。
程琅示意她方想要一份，法庭经过宋真的首肯，递了一份给程琅。
程琅强装着镇定，拿着厚厚一踏的资料，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跟着法官他们翻开之后，看到第一页，程琅就愣住了。
无他，第一页是宋真第一版项目立项申请书。
大学的时候还有手写的笔迹，右上角是宋真的名字和学号，字迹青涩。
不是宋真的字迹，是她当时帮宋真写的……
第二页，是她的立项申请书，署的她的名字，内容，没什么大的变化。
然后就是同意申请书批复，创立人一栏只有她的名字。
附着一页聊天记录。
【想不到军医大这么看重这个项目，真真，不然还是署你的名字吧，搞这么正式，我怪不好意思的……】这是程琅她当年打的字。
【不必了，这个项目很艰涩，现在只有个议题，三区研究了十几年，我们说不定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呢，先做吧……】宋真如是回复。
然后就是三个人的工作聊天。
从选材开始，分析最基本的基础稳定剂，然后划定药物范围……
程琅手蓦然不由自主颤了起来。
无他，只因，这上面每一页都是真实，都是发生在过往岁月中的艰苦美好。
夏天为了找稀有药材去爬后山，冬天为了试才想到的成分配比，大雪夜的晚上十点都不回宿舍……
年华青涩，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们，有的是一腔热血。
然而，让程琅手发颤的原因是，这些真实，宋真也没做过任何修改。
原原本本的，该是宋真提出来的，就在上面，该是她程琅想出来的，宋真也没有抹杀她的功劳……
互相太了解了。
宋真是不屑。
比起上交一份完全倾向于自己的举证资料，宋真更愿意的是，全面的还原当年的事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问心无愧，让大家一次性的了解全部……
而不是，不是她举证一半，程琅这边根据她举证的，再递交另外一半，拼凑起来当年的全貌，她真是……真是……
程琅翻看不下去了，闭目，深深皱眉。
钦佩宋真的坦荡的同时，心内的黑暗面再度扩大。
因为宋真越是干净，就会显得她越是……
之前律师和她反复商量的就是，怕宋真只递交对她们有利的证据，所以程琅找了很久，能证明自己在这项目中付出的证据，而原来，根本就没必要么？
宋真根本不会修改事实，她做的都是无用功呵！
程琅抬头起来，进入军事法庭后第一次看向宋真，宋真不惧回视。
目光清亮，眼底有光，背脊笔挺。
程琅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宋真从来都没变过，是啊，高中，大学，到现在，她身上有种独属的气质，只遵循自己认定的路，不会轻易掉头，也不会改的。
程琅这边惊讶，旁听席的科研院高层们也惊讶。
资料实在是太详实了，他们知道程琅对这个项目付出不少，Z试剂少不了程琅，但是同为科研人员看过这份资料才发现，原来，Z试剂背后还有个宋真，而这两年的进度能这么快，同样的，少不了宋真。
真是……出人意料。
这年头还有实验员这么不为名利的吗！
好像，是有的，他们面前站的这个就是。
宋真把二期紊乱的孕妇救回来，科研院早就传遍了，而看过资料，高层们又觉得，还是对宋真了解太少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能救回竹仪，绝对不是宋真的运气，而是实力。
宋真提供的资料太周全，而几乎没有对程琅太过不利的内容，就真的只是……还原事实。
也因此，这场庭审格外的顺利，被告方什么都同意，没有反驳的。
被告提交的举证资料，法官在原告那儿都看过了，也就草草翻了翻。
临中午，法官再次敲响法槌，宣判——
“下面本庭对本案进行当庭宣判，根据规定，判决如下，全体起立——”
“本庭认为本案中，被告程琅行为不构成‘侵占他人科研成果’，驳回原告诉讼请求，此项诉讼不成立。”
“本庭认为本案中，原告确系‘Z试剂创立人’之一，最终判定，该项目，原告宋真和被告程琅，同为项目创立人。”
“闭庭。”
就在法官和审判员要离开之际，宋真这边律师再次举起手来。
法官让律师说话。
律师看了眼宋真，宋真对他点头，律师道。
“我原告接受判决结果，并且不再上诉，同时——”
“作为军事法庭认证的项目创立人，原告想当庭以此身份面对第一科研院，申请成立以原告为实验室负责人的项目二组，并请求军事法庭旁观并监督，保证结果的公正性。”
没想到宋真来了这么一手，当庭众人哗然。
法官：“肃静——”
律师将话筒递给宋真，宋真轻咳一声，缓缓道，“既然军事法庭承认我作为Z试剂创始人的身份，那么，我想我有权利申请成立项目二组，自今日起，所有成果和荣誉，和同为创始人的程琅带领的一组区分开来，独立成为一个Z试剂的研究小组。”
“资料我都准备好了，科研院判定需要三位副院长和三位同领域的科长，旁听席人是齐了的，具有判定条件。”
顿了顿，宋真坚定道，“我申请在军事法庭的监督下，当场判定，保证公正性。”
“以上，依据华国……第一百三十条，赋予了创始人相应的权限，我请求当庭执行。”
翻译成人话。
宋真要以创始人的身份另开Z试剂小组。
和之前的正式实验室完全的割裂开来，分家，自成一体。
以后，不论功过，两个实验室，各论各的，不再混为一谈。
并且在军事法庭承认她创始人的身份下，行驶法律赋予她的权利——
要求军事法庭作为监督公证员，监督公证，其管辖下的，第一军区科研院当庭依据法规和科研院的相关规定，给她一个合理合法的答复。
而这，也才是宋真今天真正的目的。
她不会看着科研院内部怕得罪程琅，凑不够签字人，拖着她成立二组的“申请”。
她要，当庭给她一个合理合法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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