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菱从仓库里出来, 第一时间将弟弟写的那封信里说的事跟丈夫说了一遍。
只听得邵彦成也极为震惊!
这年头不是没有人偷偷的卖孩子,在乡下确实有这种行为存在。
那得是多穷多懒的人家啊!
而且被政府抓住也是要受到严惩的。
可那再怎么说,卖的好歹还是自己的孩子, 也多半是还不懂事的小孩儿。
这种把亲姐家都已经成人了的孩子诓骗去卖掉的事儿,邵彦成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而且,这是能捂住的事儿?
将来被发现来了, 以王瑾那性格,还不得去煞她舅全家?!
“不能?”他完全无法置信。
“我也不敢相信, 可是我觉得小河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咱啊?而且我自己也有印象, 上辈子直到最后, 那时候下乡的人都回来了, 我也没见过王荫。
要是以王瑾那性子, 只要有知青能返城的消息,她肯定得把王荫弄回来, 她还能不管她亲妹?
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他们一家子就已经开始找王荫了, 只不过事情瞒得紧,别人不知道罢了。”
听了这话, 邵彦成也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他还是觉得这中间肯定有哪里不对,可是也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个什么了。
他想了想, 对妻子说:“这事儿别急,王瑾刚回来,王师傅的丧事还没办完,现在没谁会逼着王荫下乡。更何况她年龄还没到?
这边的事儿咱们多关注点,你也让小河再去打听打听, 最好问的详细一点。问问王荫到底是哪一年回的乡下?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让他把能问的都问清楚。
那时候小团的年龄太小, 可能很多事他并不了解, 都是听姐姐们说的。你看小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从王玉那儿打听打听?
王玉要比小团还大上几岁,她肯定知道的更详细一点儿。”
“嗯,我明天就去跟小河说。”姜晓菱点了点头。
说完,她又指了指窗外:“闹完了?”
她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两趟,又和丈夫说了会儿话,此刻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王厂长又介入了,反正现在外面哭声渐稀,之前闹哄哄的声音也都没有了。
看来看热闹的人群都已经散去。
“闹完了。”邵彦成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出了疲惫。
他原本还想利用晚上的时间看看书呢,结果让外面这些噪音搞得一晚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就这还觉得脑子嗡嗡的。
“你先睡,我再看会儿书。这书是张工去省里借的,他也等着要还。”邵彦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对妻子说道。
姜晓菱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的劝慰是无效的,于是点了点头。
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手里就出现了一个罐头瓶,罐头瓶里装了好些还冒着冷气的黑褐色的液体。
她将瓶子递过去:“这是惠萍自己熬的酸梅汤,说是里面放了薄荷和桂花,能醒神。你喝一点儿。”
邵彦成伸手接过,额角还是控制不住的跳了跳。
虽然对于妻子这种空手变魔术的情况他见了很多次,可这猛然看到,还是会有一瞬间的震惊。完全不是思维能够控制的。
“你早点睡。”他转身重新在书桌前坐下。
然后从腿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台灯,插好后,把大灯给关上。
顿时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只有他的身影被一团暖黄色的光围绕。
这台灯也是邵国庆寄过来的,他说不想让爸爸工作起来太费眼。
虽然经过了黑匣子,现在这盏肯定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外面也能够购买得到。
可,在宁林,还是太稀罕了!
这是一个什么都要票,要购物券的年代,即便有的东西,也不是随意能买得到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邵彦成习惯把它放在柜子里,平时锁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
至于为什么不放在妻子的仓库?
他不想万一哪天用,正巧赶在妻子熟睡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姜晓菱两口子回到爸妈家里吃饭。今天她去的比平时要早一些,实在是憋了一晚上了,想早点过来探寻一下王家的事情。
爸妈和王家他们住隔壁楼,昨天发生的事儿没可能不了解情况。
果然,一听到她问,婆媳两个都来了精神。
“哎呀呀,我以前都不知道王家那个大女儿,居然是那么厉害的!”姜老太太第一个出声。
“你当然不知道,咱们搬来的时候王家大姐都下乡了。估计昨天晚上你才第一次见到她?”
姜晓菱喝了一口粥,然后想也没想的就拆了奶奶的台。
邵彦成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她抬起头,笑了笑,想说奶奶才不会和她计较。
结果都没等她开口,老太太就继续往下说了,果真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是呀,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那个王家大女儿,她和她妈妈还有妹妹们可真不一样,厉害得嘞。”老太太说着,还竖了竖大拇指。
然后,她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姜晓菱两口子说了一下。
不愧是天天各家转悠的老太太,她了解的情况还真蛮多的。
按照姜老太太的说法,就是——
王瑾在接到父亲的死讯之后,第一时间就和丈夫提出了离婚。
因为按照现在的规定,她作为王全民的女儿,是有接班的权利的。或者也可以说,她是目前王家,唯一可以接班的人。
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
翟文英身体不好,天天病病殃殃的,别说她不可能接替得了王全民的工作。就算是她想接替,机械厂也不会同意。
至于王荫,王玉,根本没到年龄,更加是想都不用想。
王瑾接班,按道理说是目前王家解困最好的方法。
毕竟,给的钱再多,也是能花完的,哪里有一个工作岗位来得实惠?
可偏偏王瑾和别人不一样。
别的人是被迫下乡,要是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会激动的恨不得连夜回家。
可王瑾当初离开家就没准备回去。
她一向是个有想法也有行动力的人。
当初之所以选择第一批下乡,是因为那个时候,为了让先进带后进,让最先走的这批人能够给后来者做出表率,市里是给了最早下乡的知识青年很多优惠政策的。
王瑾看中的就是这个。
当初街道上为她选择的这个小房村虽然是乡下,可毗邻宁林市区,从她住的知青点到家里,充其量步行也不过三两个小时。
要是坐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所以她来这儿之后当即就决定在这里安家,毕竟这和嫁到了邻村也没什么区别。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王瑾在这里结了婚,有了孩子。
夫妻关系很不错,公婆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现在她可以说是整个王家过得最舒心的一个,除了不能经常回家,别的各方面都让人没什么说的。
连她爸后来都觉得,她当初走的这一步并没有走错。
可偏偏现在的她又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
想回机械厂上班,她必须是本地户口,也就是说她必须要把户口迁回爸妈家的户口本。
而现在,因为已经结婚了,也没打算再回去,为了多一点工分,也为了多得一点宅基地,当初她早早的就把下乡时挂在村集体户口上的名字迁到了村里,落在了自己的小家上。
迁出来简单,想再迁回去可就难了。
一个出嫁女,想要重新把户口迁回娘家,还是农转非,同时还想去接父亲的班儿,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做梦!根本不会有人给她办。
王瑾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离婚。
离了婚的女子,返回娘家就没有任何人能提出异议了。
但王瑾和丈夫赵泉是自由恋爱,两情相悦才结婚的。
而且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儿子石头才刚满一岁。
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于王瑾来说,也是往心口插刀,能要命。
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妈是个什么性子,再没有人比王瑾更清楚的了,她知道,妈妈肯定护不住弟妹。
要是自己不回去,爸爸工作没了,家属院的房子还不知道让不让继续住,难道到时候一家人扎了脖子去喝西北风?
为了一家人,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牺牲自己。
她知道,提出离婚,一定会伤了丈夫的心。而儿子石头,作为赵家长子长孙,她更是想都不用想带走的事儿。
更何况就她家那情况,她真把儿子带回去,都不能保证石头过得比现在的日子好。
可心里再疼,王瑾也做不到看着娘家一家人走上绝路。
她最后还是和丈夫把离婚的事提了出来。
也意料之中的在婆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婆婆第一次在家摔了东西,更是坐在院子里抱着孙子又哭又骂,公公也气得摔门而出。
赵泉没有吭声,只是一直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甚至提出把岳母一家全都接到村里来,他养活。
可王瑾又怎么可能这么做?
这年头谁家有余粮?
她的态度很坚决,最后甚至说出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无奈之下赵泉只得和她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可就在王瑾收拾东西回城的时候,他却执意要带着孩子一起跟过来。
赵泉说:“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不要石头。说到哪儿你都是石头的亲妈。岳父去世,你不让我过去磕头,你还能不让石头过去给他姥爷磕个头?”
一句话说的王瑾无言以对。
所以,她只能带着男人,孩子一起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王瑾还不知道她那些叔叔们已经在家里住了好几天了,进院里听了阿姨,伯妈们跟她讲的事,她二话没说直接去了厂里。
在见到了厂领导之后,她更是干脆的提出了要接班。
不等领导们提出质疑,她就把离婚证,迁徙证明全都拿了出来。
最后,她甚至提出,抚恤金和买断岗位的三百块钱全都不要了,就只要这一份工作。
同时她还要去她父亲之前所在的车间,与她爸一样做一名车工。
机械厂的车床车间之前是没有女工的,因为这里的活儿很辛苦不说,对身高,臂力都有要求。
一般女人干不了。
可这儿的岗位工资也是厂里最高的,和驾驶员持平。
王瑾要来干这个,明显是希望工资能够拿的多一些,使家里的生活水平不要下降太多。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忍不住的心疼。
厂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家什么情况?
更何况厂领导中一半以上的人都住家属院。现在王家还坐了一屋子人呢,哪个领导会不知道?
之前是只能看帮不上忙,现在人家正主来了。
王瑾既然愿意破釜沉舟,连自己的小家都不要了,也要把这个家给撑起来,厂里的叔叔伯伯们,不用商量,也没人会为难她。
可以说,王瑾在厂里办事办的非常顺利,不仅如愿直接被厂里特事特办接收成了一名正式工人,而且那两百块抚恤金厂里也没收回。
答应等追悼会之后,随第一个月的工资,一起发给她。
这也是叔叔伯伯们的一份善心。
其实按道理这钱是应该发到翟文英手里的,在事故出了之后就应该第一时间发。
她家里坐的那一群人说白了,在这儿耗等的就是这笔钱。
可领导们都知道翟文英那人不顶事,也怕把钱给她捏不住,让人把钱给要走了。
所以就一拖再拖,都想着怎么也拖到追悼会之后,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
现在王瑾来了,大家也是松了一口气。
王瑾回到家,直接将这事儿给说了。
她没提厂里还要给抚恤金的事儿,直接说用那三百块钱换了一个正式工的岗位。
然后家里瞬间就炸了!
“哎呦,说起来都是长辈,喝死人血喝到自己亲侄子,侄女头上了,真是作孽啊!”
姜老太太现在说起来还忍不住的生气。
“你们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闹得那叫一个撕破脸!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那些人真是脸皮都不要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抢钱。还非说王瑾是嫁出去的姑娘,这岗位轮不到她。”
“就算王瑾不要那岗位,发下来的钱也轮不到他们呀!还有小团呢,人家又不是没儿子!”
徐寒梅说起来也是愤愤的:“这幸好是小瑾回来了,这要不回来,我看翟大姐根本制不住他们。到时候拿钱要真被抢走了,一家人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翟嫂子制不制得住都不重要,咱们厂里这么多人呢!还能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受欺负?关键是她立不住!
这种事她不出声,宁可吃暗亏也不求助,外人想帮也没法出手。还是王瑾强,一回来就知道找外援。这姑娘,聪明!可以!”
姜立南难得的加入了这种家长里短的闲聊里。
由此可见王家那几个兄弟闹得太不像话,都引起众怒了。
“爸,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说那些人都走了?今天不是王师傅的追悼会吗?他们连追悼会也不参加?”
一直埋头吃饭的邵彦成抬头问道。
“可不是!所以说这些人太不像话!那毕竟是他们的亲哥!没有得到钱,就连哥也不认了?”
姜立南气得重重的将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今天是厂里给王全民办追悼会的日子,即便就是个普通邻居,但凡家里有人的,谁家会不派个人去参加?
这几个兄弟,在他们大嫂家里吃喝了几日,因为捞不到钱,在葬礼前一日和嫂子,侄儿们大闹一场,最后在亲哥葬礼当天全体走人。
连哥哥的追悼会都不参加。
这是真把人给做绝了。
姜晓菱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理解了王瑾的心理。
这个家只有她了,也只能她了。
她只能牺牲自己的幸福,把家给顶住。
除了她,再也没有人会给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一丁点的助力。
叔家,舅家都靠不住,妈妈又是那个情况。
她不回来,亲妈,弟妹可都怎么活?
饭后,姜晓菱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先回家了一趟。
她从仓库里拿出来了两斤小米,放在了一个罐子里,然后拿回娘家,交给了徐寒梅。
“妈,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小米给王瑾姐送过去,她孩子还在这儿呢。一岁多的孩子,没点粥喝这日子可怎么过?”
徐寒梅点了点头:“可不是嘛,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摊上了这么一个妈。”
姜晓菱没有说话,可从心里对妈妈的话是认可的。
虽然对于王家来说,王瑾的回归是救命,是雪中送炭。
可对于石头,还有王瑾的丈夫赵泉来说,那又是什么呢?
那可不是明显的祸从天降嘛!
孩子何其无辜,这么小就被亲妈抛弃?
赵泉何其无辜,好端端的媳妇,说跑就跑,翻脸不认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可悄悄的说,姜晓菱觉得王瑾的心真是挺硬的。
当天晚上,姜晓菱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小河,也跟他说了,以后自己会多关注王家一点。
然后也跟他说了之前自己和丈夫讨论的那些事,让他想办法去找小团问的更清楚一点。
小河答应了。
而且说自己准备这几天就去找一趟小团的三姐王玉,他说王玉现在还住在宁林。
几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很快,王全民的头七已经过去了。
这天早上,姜晓菱正常去站里上班,结果在路上却碰到了王瑾和她的丈夫还有孩子。
这几天赵泉带着石头也住在王家。
有“带着孩子给他姥爷奔丧”这个借口,即便人人都知道他和王瑾已经离婚,可也没人能说出什么。
可现在头七过了,人也已经入土,他再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更何况,王家那小鸽子笼一样的屋子,现在又是夏天,他一个大男人住在那么一堆女人堆儿里,也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只能回家。
这是姜晓菱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赵泉,她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就会见到一个大男人哭鼻子的样子。
他们应该是在告别。
石头被赵泉用一个竹篓给背在背后,应该是睡着了。
此时的他两只手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眼眶红红的。
王瑾不知道跟他又说了句什么,他使劲的摇头,然后就把眼泪给摇出来了。
王瑾试图把手抽回来,他却死攥着不放,鼻子还一抽一抽,看上去委屈的像个孩子。
姜晓菱郁闷的闭了闭眼睛。
她真的没想去看人家夫妻间的互诉衷肠,可——
他们站的地方,是她上班必经之地啊!
因为废品站在巷子的最深处,此刻又差不多到了交接班的时候。那些卖废品的人都是熟人,他们都知道这个时间段忙,一般情况下没人敢这个点儿过来。
所以,这个巷子现在确实空无一人。
可空无一人并不代表没有人。
就算姜晓菱现在回避,破着迟到再被谢强吼一顿,可谢强也要下班啊!
好歹她现在还是站在拐弯处,里面两个人看不见她。
要是谢强忽然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看到他们这么亲亲密密的样子,那尴尬就大了!
无奈之下,姜晓菱只得大声的咳嗽了几声。
果然,里面的两个人很快的分开了。
姜晓菱又给了他们几分钟的时间调整情绪,这才走了过去。
她径直走到了王瑾的面前,跟她自我介绍说:“王瑾姐,我是姜晓菱。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我爸,我爸是姜立南。”
听她这么说,王瑾立刻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晓菱,我知道你。谢谢你那天让阿姨送过来的小米,可真是救了我们的急了。”
一听她提起小米,旁边的赵泉的眼神中也带出了感激之色。
他说:“谢谢,下次等我来了,也给你带好东西。”
可能是因为刚才情绪激动的缘故,他的声音还带有一丝丝的哑,可表情坦荡荡的,从样貌就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性格敞亮,开朗的人。
越看,姜晓菱越为王瑾感到可惜。
她又想起了弟弟在信里说的,他说王瑾后来一直没有再嫁人。
弟妹都出息了之后,她是自己一个人单过的,一直到死。
小河在信里没有提石头,想来王瑾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应该也并没有很亲近?
单看信的时候,姜晓菱还没有太深的感觉。
可现在,看他们夫妻二人难舍难分的样子,她的心里忽然就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她和邵彦成结婚了。
虽然两个人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是新婚小夫妻之间该有的甜蜜都是有的。
甚至在姜晓菱看来,比上辈子的日子过得不知道要幸福多少!
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了,心就软了,就见不得别人难受了。
现在看着王瑾夫妻间这样的肝肠寸断,她就总觉得自己得帮上一把。
不然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所以,在听到赵泉说:“我下次来,给你带好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如正常人那样,客气的拒绝,而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说:“好呀!”
说完,她还用手指了指巷子最深处,对他们两个人说:“姐,姐夫,我就在这里面上班,你们也别在这儿站了,大太阳下面多热啊?都跟我进去喝口水呗,我那儿还有空罐头瓶,待会儿给姐夫接瓶水带着路上喝。”
她这话说得两个人全都一愣。
王瑾是第一次见姜晓菱,两个人之间更是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她没有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这么自来熟,才第一回见,就跟她如此亲近。
这让她有点不能相信。
要知道,她在家属院里住那些年,和院里也没哪个女孩儿关系很亲近过。
而赵泉则因为姜晓菱叫的那声“姐夫”而高兴坏了!
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招人喜欢,太会说话了!
要知道他在王家,那几个弟弟妹妹们,因为得了他们大姐的话,现在都不敢叫他姐夫,而全改口叫赵泉哥了!
想到这儿,赵泉又觉得一阵委屈。
他朝姜晓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还赶在王瑾拒绝之前,开口问道:“你在这里面上班啊?我们进去合适不?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不会!”姜晓菱落落大方的回答:“我在这巷子里的废品收购站上班,谢强哥现在是我们的站长。”
她又看向王瑾:“谢强哥你认识?”
王瑾点了点头。
王瑾今天二十二岁,说起来她和谢强他们算是同年龄段人。
虽然谢强比她还大几岁,可好歹下乡之前大家都是认识,也是说过话的。
听到谢强和姜晓菱都在这里面的废品收购站上班,王瑾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姜晓菱没有理会她。
虽然她答应了弟弟要帮衬王瑾一家,可她对赵泉的印象倒是更好一些。
她望向赵泉说:“姐夫,我也没下过乡,不了解乡下都有些什么东西。
但是我们废品站基本上但凡有一点用的东西是都收的。
像什么牙膏皮呀,废纸片啊,旧书,破布,不要的旧家具,这些我们全都要。
要是你能拿的动,平时在家的时候可以顺便收集一点,下次再来看我姐的时候,你带过来。
送到我们站里来,好歹也能换点钱。这样,你和石头来回的路费,还有口粮钱不就有了?”
听了她这话,赵泉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个,晓菱是?你说的当真?”
“当真。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进去看看,正好你也看看我们收的东西,平时没事的时候,你也多注意注意。”
“好!走走走,带姐夫去看看!哎呀,要是行,那你就帮了姐夫大忙了!晓菱,下次姐夫来给你带干蘑菇!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蘑菇可香了,家里的还都是你姐春天的时候去山上采的呢!”
说完,兴冲冲的跟着姜晓菱一起往巷子深处走去,反倒将王瑾落在了后面。
王瑾脑子有点懵。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眨眼功夫,这小姑娘和他们一家子就这么熟了?
她不仅没有笑话她,还帮他们两个出谋划策?
王瑾当然明白男人为什么这么兴奋。
因为他还想来看自己。
可是,往城里来一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来回的路费,住宿,哪一样都是不小的开支。
他这次来可以住在自己家,再来总不能再住。
不然即便家里人不说什么,院里的闲言碎语也能把他们家给淹了。
可大老远来一趟,难不成能让他当天来,当天回去?
但住外面……那旅社住一晚上得多少钱?
他们村里壮劳力多,工分不值钱,十个工分才合七分钱。赵泉辛辛苦苦忙一个月,赚的那点钱可能都不够他住两晚上旅店的。
所以,刚才他说下个月还要带着儿子来看她的时候,被王瑾坚决拒绝了。
王瑾怎么也没有想到,让他们夫妻两个人这么为难的事情,这姜家小姑娘一句话,就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这会儿别说赵泉兴奋了,连她的心也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谢强正准备下班,然后就见姜晓菱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他看了半天,才认出后面跟着的那个女人居然是王瑾。
谢强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他不明白姜晓菱为什么要领这两个人来,可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姑娘又动了恻隐之心了。
他又想起了之前她带着徐海成来这里时的情景。
可现在,他也没有临时工的位置可提供了啊?!
他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姜晓菱高兴的招了招手,对他介绍说:“强子哥,这是赵泉哥,王瑾姐的丈夫。”
然后又看向赵泉:“这是谢强哥,我们站长。”
之后她才看向王瑾:“王瑾姐,你们两个就不用我介绍了?”
她说得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可被她介绍的人,面部表情却全都复杂极了。
谢强也在院里住,王家的事儿又不可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王瑾已经离婚的消息。
现在听姜晓菱这么大大咧咧的跟他说:“这是王瑾的丈夫。”
他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王瑾和赵泉也是神色有点尴尬,三个人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姜晓菱的心里却有点满意。
因为在她对谢强如此介绍的情况下,王瑾并没有撇清。
这样至少能够证明她的心里还是有赵泉,有她那个小家的。
她宁可自己被邻居笑话,也舍不得在外人面前,让赵泉丢了面子。
姜晓菱不得不试这一试。
虽然她答应了弟弟要照顾这一家人,可是如果王瑾是那种做什么事都要掂一下分量,只捡对自己有益的,天生伏弟魔,对别人没有一点真感情的话——
那她能做的就是关注这家人,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伸把手。
盯紧了,不让王荫再走上老路,重新被舅舅一家人给卖了……
除此之外,她会选择和这家人保持距离。
毕竟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去彼此迁就。
可现在的情况,姜晓菱觉得王瑾至少现在对丈夫和孩子还是有感情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就是形势所迫。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可以多帮一把。
想到这儿,她主动向谢强解释道:“强子哥,是我要带王瑾姐和赵泉哥来咱站里转转的。赵泉哥今天要回村里了,外面太阳那么大,我说让他过来,我拿个瓶子给他装点水带着路上喝,”
听她这么说,谢强点了点头:“行,你去装。我那屋有热水。另外,你把我门后挂的草帽拿出来给孩子盖着点,这路上太阳太毒了。”
“哎,不用,不用。”赵泉连忙摆手拒绝。
“怎么不用?石头还这么小,可不禁晒。赵泉哥你不用跟强子哥客气,下次你来送东西的时候,记得给他带回来就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谢强愣了一下,朝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刚才确实是看着石头这么小小的一点儿,躺在篮子里,睡得人事不知。
然后想到他这么点的孩子就被母亲给抛下了,有点心疼。
这才提出让姜晓菱把草帽拿出来给孩子戴上。
但她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就“下次还来了”?
好在这个时候,姜晓菱继续说道:“强子哥,我和赵泉哥说好了,以后让他在村里的时候注意点,该收集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到时候再来看王瑾姐的时候,都给咱们带来。”
说到这儿,她又对谢强笑了笑:“对了,强子哥,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要不你带赵泉哥转转?让他看看咱们都收什么?”
谢强一阵无语。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一点都不怕自己?不仅不怕,还时不时的给他招点活干,招的理直气壮。
可偏偏,他每次还都想不起来理由拒绝。
他懒得说话,只是嫌弃的冲姜晓菱挥了挥手,示意她别在这儿闲晃,该干嘛干嘛去。
然后主动走到了赵泉跟前,和他聊了起来。
赵泉内心感激极了。
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这两个人待他的善意?
可这样的示好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赵泉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这点感激。
他只能紧紧的跟在谢强后面,认真的听着他说话,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看着两个男人走远,姜晓菱扯了扯旁边还一脸愣神的王瑾,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一排宿舍,对她说:“姐,你跟我过去,咱俩一起去装点开水。”
王瑾知道,这姑娘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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