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儿,姜晓菱连忙说道:“封阿姨,你吓着我妈妈了。”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封朝霞一愣。
看了一眼徐寒梅,顿时露出了讪然的表情:“哎呀寒梅,你别跟我计较。我这人就是个大老粗,说话不过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一番话说得徐寒梅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徐寒梅自小在景平长大。那里虽然谈不上特别靠南,可也算得上是水乡。
平时周围的人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封朝霞这样的女人。
更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会自称“大老粗”的。
所以,看到这样的邻居,对她来说,很有一点新鲜感。
“没事,没事,是我的不对。晓菱,快叫阿姨。”她连忙冲女儿说道。
“已经叫过了。”
姜晓菱说着,径自走到了三轮车跟前,朝着谢壮很是自然的摆了摆头:“坐后面去,我骑。”
“你会不会骑啊?晓菱,别捣乱!”徐寒梅急了。
可姜晓菱此刻已经拽着谢壮的胳膊,将他从车上扯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不仅如此,她还很熟练的一调车头,将车子转了一个弯儿,停在了妈妈和阿姨的跟前:“坐上来吧,我带你们一起走。”
徐寒梅从来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骑三轮车。
想来应该是在学校里?
看女儿这么帅气的坐在前面,虽然有点担心,可还是一下子就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即使心里美滋滋,可她还是矜持的瞪了女儿一眼:“坐什么坐?这么多人再把人家车子给坐坏了。赶紧下来,你到底会不会骑?别再摔着。”
“哎,姑娘愿意骑就让她骑去。这车又不是棉花做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坏?我看咱姑娘骑得很不错嘛!”封朝霞伸手阻止。
说完又朝他们挥了挥手:“别管我们,你们先去,赶紧的。去晚了就只剩下老白菜梆子了。”
“好勒!”姜晓菱答应着,脚下一个使劲儿,三轮车欢快的朝院门口驶去。
一直到出了家属院大门,谢壮都没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好容易才求得妈妈同意让他骑三轮的,怎么这个人就那么朝他一看,他就乖乖的让了位儿?
还让得那么心甘情愿,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反应过来的谢壮这会儿悔得肠子疼,只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他坐在车斗里不甘心的冲着前面大声的问:“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骑吧?”
姜晓菱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自己当亲弟一样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子大声的命令了一句:“坐好!”
就更加使劲的朝前蹬去。
说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姜晓菱还真是不会骑三轮车的。
可在家属院里生活了十几年,买煤,买粮,送家人去医院看病……哪一次不都是要去借三轮车来用?
这么多年,再笨也练熟了。
机械厂离家属院其实很近。
骑三轮不过十几分钟。
这还是因为中间有铁路,要绕路的原因,其实走路直接从铁轨穿过去的话,甚至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今天不赶巧,姜晓菱他们过铁路的时候正赶上列车换车头,来来回回的,害得他们在边上又等了足足十几分钟。
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两个妈不仅到了,而且已经选好了白菜,这会儿已经都挤到了载着萝卜的马车跟前了。
看到他们,俩妈甚至都顾不上问一句为什么来这么晚?
封朝霞就扯着嗓子喊道:“那边,那一堆儿白菜都是咱的!”
一边喊,一边用手使劲朝着不远处的一堆点了点。
不用吩咐,谢壮和谢诚已经熟练的从车上蹦下来,快速的跑到了菜跟前。
一个撑着麻袋,一个开始往里面装。
姜晓菱也把车骑了过去。
……
人多力量大,加上大家都是熟手,所以没一会儿,两家的冬储菜就已经买好了。
就在几个人一起往车上装的时候,一个穿着四个兜儿干部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厂里走了出来。
“哟,张工,你爱人不在家呀?今天怎么要你来买冬储菜?”
不知道是谁冲着他就喊了一嗓子。
这一下,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根本不等他回答,围在门口的嫂子大姐们就开始拿他打趣。
。
“肯定不是的呀!钱嫂子宝贝张工宝贝的跟儿子一样,怎么舍得让他出力?”
“对的嘞,钱嫂子就是让儿子干,也舍不得让人家爱人出力呢。”
来买菜的大半是家属,又是一个家属院处了这么多年的,谁和谁都熟悉得紧。
有一个人开头,这群妇女们就像是找到了今天最大的乐趣了一般,全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听上去好不热闹。
只把已经走近了的张树民说得脸红得跟掉进了染缸里一样。
“别胡说。”
“玩笑不能乱开的。”
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早已经习惯。
虽然不停解释着,却依然步履自然的从人群里越过,走到了姜晓菱他们跟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封朝霞,似乎是要确认一下,然后目光才落在了徐寒梅身上。
他试探的问道:“你是小姜家属吧?”
一句话说得徐寒梅先是愣了下神,然后才赶紧点了点头。
不是她反应慢,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又斯文又白净,看上去面嫩的很。
而且被这么一群妇女调-笑也不生气,看上去脾气好得很。
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年轻。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比自己丈夫年龄大。
而且,听他语气,还大很多?
看她承认,张树民笑了笑,亲切的说道:“早上小邵出车的时候正巧碰到我,他说刚知道今天有冬储菜卖,没来得及和家里说。
让我给他师母带个话,让你把他那一份儿也给买了,反正他也用不着。”
听他这么说,徐寒梅顿时不安了起来。
她慌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些都够吃了。”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封朝霞给打断了:“什么够吃?这一点菜你们一家那么多口人够吃才怪!
自己家徒弟你和他计较什么?该要就要。
反正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往年冬储菜份额也都是送给别人了。那别人能和自己家一样?”
听了这话,张树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是的,就该这样。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可当徒弟的帮衬一下自己师父家,那也是应该应分。
弟妹,你不用想太多。
我跟你说啊,要是以前……”
看张工的话匣子又要打开,一副要与人长谈的架势,封朝霞拉了徐寒梅袖子一把,直接把她拉走。
嘴里还不忘敷衍地说了一句:“张工你慢慢说,我们先去领菜,一会儿再没有了。”
留下张工满脸的兴致勃勃,却没有了畅谈的对象。
他站在三轮车前,看了一眼姜晓菱,又看了一眼谢壮还有谢城那两个小豆丁,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从旁边不知道哪里就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工人。
一过来就亲切的将胳膊搭在了张树民的肩膀上,熟稔的说:“张工,借个火。”
听他这么说,张树民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火柴盒。
只可惜,打开看了看,里面却连一根火柴也没了。
他又一次面露尴尬。
那小年轻看后噗嗤一笑:“张工,早上嫂子没给你装啊?这个你得回去好好批评批评嫂子,怎么能忘了给你装火柴呢?
这要是万一你要抽烟,没火可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张树民也笑了。
伸手在那人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嘴里骂着:“胡说八道!你也跟着她们开我玩笑?
是我自己忘记火柴用完了,早上也忘了拿。”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传达室:“你去那边借吧,我也去。让你勾的,我烟瘾也上来了。”
边说,就边要把火柴盒往路边扔。
“张伯伯,这个给我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姜晓菱终于找到机会开了口。
她指着张树民手里的火柴盒,一脸乖巧的说道。
在张树民把火柴盒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盯上了。
看着火柴盒上的图案,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没准儿这东西也能卖钱!
张树民没有想到姜家的姑娘会问自己要这个,毫不迟疑的就将火柴盒递给了她。
然后笑眯眯的问:“你也喜欢集火花啊?我家美芳也喜欢这个。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玩呀!对了,你叫什么,十几了?”
“我叫姜晓菱,今年十七了。”
“哦哦,我家美芳也十七,不过她生月大,过完年就十八了。
你们年龄差不多,可以做好朋友的。
晓菱啊,晚上我让美芳去找你玩好不好啊?
她有好多火花,我让她带着,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望着张工一脸期待的表情,姜晓菱有点愣神。
说实话,上辈子,她对张工他们一家子并不是很熟。
刚到宁林,家里就出了大事。得到奶奶的噩耗,他们一家连屋子都没暖热,就又全体赶回去处理奶奶的丧事。
再回来时已经年后了。
回来后,父亲大病了一场,病了差不多一个多月。那段日子,爸妈不怎么说话,她又刚刚到新学校。
一边要在学校参加学农活动,一边还要惦记着父亲的病,还怕爸妈再吵架。
日子过得无比煎熬。
张美芳她是认识的,两个人曾经在一个班。
可在她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从大城市来的富家女,娇生惯养的,很爱哭。
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然后张家就出事了,再然后张美芳也下了乡。
一直到她八零年积劳成疾去世,也再也没有和这个人见过面。
可现在,张工都问到她脸上了,她能说什么?
自然痛快的点了点头:“行。就是我家人多,吵得很,你女儿别嫌烦就行。”
“不嫌烦,不嫌烦。”
听她这么说,张工笑得眯起了眼睛。
“哎呀晓菱不瞒你说,我家美芳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实在是小了点。
你这性子伯伯真喜欢,有机会也带带我们美芳啊!”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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