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p>
巴尔转身，消失在城池门口。</p>
所有人都以为他走了。</p>
然而，站在门口的老人，却知道，天使没走。</p>
在巴尔从原地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耳边传来一句话。</p>
那句话的语气很平淡，“我会留下来看看。”</p>
……</p>
……</p>
看看。</p>
看什么？</p>
这个答案，不只是老人不清楚，就连说出这句话的巴尔，也不知自己所看为何。</p>
他要看什么？</p>
也许，这也是一个探索答案的方式。</p>
……</p>
天使换了一副模样，在城内居住了下来。</p>
这座城，有一座小道观。</p>
城内之人，不信神与魔，自然也不会信奉东方的道。</p>
之所以这里会出现一座道观，是因为在多年以前，曾有一位东方来传道的修士来到此地。</p>
……</p>
为了能更贴切地观看这座城池，隐身后的巴尔，来到一家农户。</p>
他力量强大无匹，心念所动，瞬间就知道这家农户的主人，是个单身汉。</p>
巴尔推开门，走进去，附身在那单身汉的身上。</p>
于是，他知道了，这个单身汉，名叫马乔里。</p>
顶着一张全新的面孔，巴尔，哦，不，马乔里缓缓的、并且面无表情地走在大街上。</p>
人们都在欢呼雀跃。</p>
他们在庆祝。</p>
“嗨，我就说嘛，我们一定能度过这次劫难！”</p>
“得了吧，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都快吓得尿裤子啦！”</p>
“哪儿有？老子只是出汗出多啦。”</p>
“哈哈哈。”</p>
庆祝，但却没有庆祝的样子。</p>
他们甚至没有喝酒，没有摆宴，连最基本的仪式都没有，很快人群就散开了，各自忙碌各自。</p>
风雪再起。</p>
马乔里走至道观前，看到一位身材佝偻的老道士。</p>
老道士正站在一群人当中，似乎在说着什么。</p>
马乔里走进了些，听到老道士的话语。</p>
“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生吞火焰，断指重生，还有撒豆成兵哦！朋友们，相信我，这真的不是戏法！这是仙法，你们看好啦！我这就表演给你们看！”</p>
那名身材佝偻的老道人，就站在石阶上，逐渐的，控制了场间的气氛，没有让那些准备回家喂奶嗷嗷孩童的妇人们扫兴离去……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嘴里不停喷吐着吐沫星子，试图让自己的演讲变得更生动有趣一些，脸上的神情时而肃穆，时而热情，时而慈悲时而严峻。</p>
到最后，他眼见那些妇人以及那些闲汉们的脸上，再次生出想要拂袖离去的表情，开始急了。</p>
他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符纸。</p>
符纸遇到风，燃烧了起来。</p>
火苗在天空中燃烧。</p>
老道人张开嘴，那簇火苗，就缓缓飞进了他的嘴中。</p>
他打了个饱嗝，嘴巴冒出一缕黑烟。</p>
众人瞧见这神奇的画面，纷纷拍手叫好，就如同看到一场精彩的小丑表演。</p>
老道人满意点头，再次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黄豆，随手扔在地面上。</p>
黄豆，只是很普通的黄豆。</p>
至少在这群凡人的眼中，那些黄豆，和自家食用的五谷没什么区别。</p>
但身为天使的巴尔、此时已经被巴尔附身的马乔里，却是从这黄豆上面，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p>
只见那些黄豆落在地面以后，竟是瞬间就在地面生根发芽，短短的几秒钟，就长出一人多高的树苗。</p>
树苗开枝散叶。</p>
继而，落叶。</p>
树干变得粗且大。</p>
又过了几秒钟，树干的表皮也脱落了，十几位身穿金色铠甲的男人，就从树干里出现在众人眼前。</p>
如果说，刚才那生吞火焰的绝活儿不够吸引人，那这次，老道人露出的这一手，可谓是真正能上得了台面的仙法了。</p>
众人的掌声如雷鸣。</p>
老道人心满意足，转身回到身后的道观内，片刻后，他抬着一个招牌，走了出来。</p>
招牌上，写着几个毛笔大字。</p>
‘三清观免费收徒，一心向道者优先。’</p>
招牌落地。</p>
老道人那张苍老的脸，原本是充满笑意的，然而在看到面前的场景后，却是苦了下来。</p>
只见方才还人挤人的场面，他只是回道观取个招牌的时间，人就走的差不多了。</p>
场面变得萧索。</p>
刚才那些树木所落下的树叶，被冷厉的寒风吹起，为这萧瑟的场景更增添几分嘲笑的意境。</p>
此时场间还留下的，只有几个吮着手指的孩童，几个等待接下来看看还有什么好戏的嗑着瓜子的妇女……</p>
老道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准备把招牌收回去。</p>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刻，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p>
那个男人，不正是前些天，才来过道观一起喝酒的马乔里吗？</p>
老道人眉头轻轻皱起，他觉得今天的马乔里，好似有些不一样。</p>
“喂，马乔里，你吃早饭了没有？要不要进来一起吃点？”老道人招呼道。</p>
马乔里自然不是马乔里，他体内的灵魂，是天使巴尔。</p>
巴尔顿了顿，走上了台阶。</p>
……</p>
……</p>
“这座城，是一座很有气质的城。南方的细雨到了此间，就会变得轻旷。北方的寒冷冰雪到了此间，便会温柔。在别处低贱自卑的，来到此间，能够自信起来。在别处骄傲自矜的，在此间，往往会变得恰静平和。所以，我来到这里，我想要把道祖的慈善在这里播种，生根发芽。”</p>
道观内，当巴尔问道‘为什么你要来宣道’的时候，老道人如此回答道。</p>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作着交谈。</p>
小道观里，只有老道一人。</p>
老道已经察觉到今天的‘马乔里’和往日不一样，但却感觉不到其中具体，只当做是这单身汉遇到了什么事情，修道之人讲究万事随缘，他想了想，也就不再追问。</p>
“我可不可以在此住下。”巴尔的话语虽然在问，但语气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而是像一种吩咐。</p>
老道愣了下，回答：“当然可以，只不过，你不是有家吗？”</p>
巴尔站起身，望向门外，没有答话。</p>
……</p>
……</p>
寄居道观，可以不用出房钱，巴尔在这里居住了下来，但他也不想就这么住着，他是天使，是高贵的，即便这名老道人是一位修行者，但在他的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凡人。</p>
所以，他不想跟对方牵扯到任何金钱这种俗不可耐的关系交往。</p>
所以，在第二天清晨，他就在周边的街巷店铺里，帮助老道人发招收门徒的传单……</p>
身为真主的信徒，却为道门招收门徒，这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p>
同时，这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p>
巴尔不但做了，而且非常认真的做了。</p>
他想要近距离的观察这座城，那么，他就要近距离的观察这座道观。</p>
因为巴尔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信仰。</p>
或者说，这座城的人，是否真的只信仰他们自己……</p>
如果，他们并不像今早那位老人说的，并不是那样，并不是只信奉自己。</p>
那么，巴尔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p>
那么，巴尔就有了动手的理由了。</p>
巴尔是在说服自己。</p>
他是善良的天使。</p>
他不应该是那些滥杀的邪徒。</p>
所以，他认为，像他这样的天使，要动手，必然需要一个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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