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接过弦因递给他的玉佩,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忘尘竟是无奈地笑了笑,与那日沈棠看着这玉佩说预见了自己结局时的模样竟是一模一样。
就好像,此刻看着这玉佩的,是沈棠,而不是忘尘一般。
;师父,这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吗?弦因看着忘尘的神情,疑惑地挠了挠他的小脑袋,将他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特别的,但对于沈棠来说,却是至宝,他这人吧,没心没肺惯了,在别人看来,他都是记不住细节的,奈何,对于那个人的东西,他却永远都记得清清楚楚。
忘尘看着弦因,跟他打了个哑谜,这弦因听着,越发觉得云里雾里了,;师父,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嘛。
;等你往后也成了我这么个假和尚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我们,在世人眼里,都是不染世尘的高僧,然而,生而为人,怎么可能轻易斩断七情六欲呢。
忘尘从来没有这样跟弦因说过话,以往,都是沈棠不知天高地厚地叫他假和尚,如今沈棠走了,他反而自己说了起来。
弦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不明白。
忘尘对着他轻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谈下去,弦因毕竟还只是个少年,距离成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不知为何,他这心里,又不想弦因成长,就想如今这样,随着墨羽阁,听着命令,什么七情六欲的,都不管它,也挺好的。
而后,忘尘带着沈棠的那块玉佩回了禅房,他将玉佩放在桌上,伴着佛祖。
;阿弥陀佛,你啊,当初要是不从我这里知道那些东西,又怎么可能一次次的为他挡刀子,一次次的生死攸关,一次次的逢凶化吉,如今搭上了性命,真的值吗?
他盘坐于佛前,看着桌上的玉佩,一下一下敲起了木鱼,嘴里念得不是经文,而是对故去沈棠的碎碎念。
;我当初就说过了,不要一意孤行,就是不听,你这人,就是被衡元先生养得性子太倔了些,决定了的事情,谁说都没用。
说着,忘尘的记忆飘到了还是少年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沈棠,两人都被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吓了一跳。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了,原来,他还有个双生弟弟,不过,这个弟弟有些过于调皮了。每日没事的时候,总爱摸他的光头,还总是笑他是个假和尚。
那时候,沈棠,姚树,顾逢渊,他,还有世出大师,衡元先生一起四处游历,衡元先生对他们很严厉,每次明明有很多吃的,却只给沈棠三人碧粳粥。
沈棠那人挑嘴,每次吃都会吐,他想管,可世出大师和衡元先生却不让。
就这样,沈棠在一次次的吐了以后,顾逢渊想方设法给他弄吃的,从那一刻起,忘尘就知道,照着沈棠这性子,这辈子,怕是要用命护着顾逢渊了。
果不其然,几人十六七岁的时候,衡元先生和世出大师已经不管他们了,那时候,林墨是最大的,也理所应当地负责带着他们四处游历。
一次,山匪猖獗,几人寡不敌众,顾逢渊又中了毒,林墨等人拼命护着他,林墨脸上因此多了一道疤,沈棠替顾逢渊挡了刀子,身上刀伤无数。
那一次,沈棠昏迷了七天七夜,忘尘虽说跟着世出大师学过医术,可那时候还小,毕竟学艺不精,好几次,沈棠都差点救不回来。
也是因为如此,沈棠自那以后,一直都以顾逢渊的救命恩人自居,顾逢渊也是心存感激,一直都惯着他。
可是,自那以后,沈棠就多了个怪癖:不能碰女人,否则浑身不自在。
忘尘为了他这怪癖,忙活了许久,后来,给他找到了病根,但忘尘也放弃了给他治疗。
弱冠那年,顾逢渊跟着衡元先生入了墨羽阁,衡元先生宣布,传位顾逢渊,自那以后,沈棠便可以光明正大,以手下的身份护着他。
而后,四大长老派人截杀顾逢渊,沈棠那个没心的,披上了顾逢渊的脸皮就跟人打了起来,那一次,顾逢渊撕了沈棠的人皮面具,扬言这些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那一仗,顾逢渊赢得毫无悬念,也让四大长老安分了些时日。
思绪被忘尘拉回,回忆间,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是已经泪下湿襟,这么些年,跟着世出大师四处游历,出家剃度,吃了许多苦,守了太多戒,他都不曾落泪。
如今,因为沈棠走了,他却哭得不像个出家人。
;果真就像你说的,假和尚啊,斩不断情义的。忘尘摇了摇头,擦净了泪痕,这才走出了禅房。
而忘尘视若珍宝的那块玉佩,至此便放在了禅房的佛像旁。
;弦因,跟寺里的人说一声,你随我入城一趟。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次,还是得去京都守着顾逢渊,不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阁主,还是为了其他。
;是,师父。弦因领命,收拾好东西后,便跟着忘尘下了山,一路朝着京都去了。
而此时的京都里,叶星樱一早便去了如意郡主府,周迩如今也是个知事,整日里跟着上司跑,白日几乎见不着人影。
如意小产后恢复得还算不错,如今气色红润,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小产后的憔悴了。
;姐姐,这还没有入冬呢,你怎的弄得比我这个刚出小月子的人还要夸张些?如意郡主看着叶星樱这一身冬衣,笑着摇了摇头。
叶星樱闻言,面不改色地拉着如意郡主的手,笑着说道,;这不是自小没有养好身子嘛,如今一入了秋,就畏寒得很。
她将自己中毒的事情给说成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却也极有说服力,毕竟,在这京都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星樱小的时候,爹不疼祖母不爱的,住的屋子,比丫鬟的还要破旧。
她这话一出口,如意郡主心疼地看着她,微微苦笑了一下,;看来,还是妹妹说错了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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