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赐心中烦闷,低声道:“三哥,咱们还是尽快赶往府城。”
还是尽早离开为妙,落个眼不见为净。
顾全是一个沉稳的中年汉子,面貌平平,一张国字脸,年纪比张洪富还大一些,却甘愿坐山寨第三把交椅,很能顾全大局,平日也很维护兄弟们,很得众强盗的尊敬。
他笑道:“不急,好不容易赶上一回,看看热闹。”
这等美人往日罕见,怎么着也要养养眼。
镖车上,女镖师左右四顾,大声道:“这次我是特意找上黑风寨,我来找我相公!”
朱天赐一听,就知道他判断的没错,这女子就是威远镖局韩老镖头的小女儿,王秀才的结发妻子,王小娘子。
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好好当个寡妇有什么不好?
朱天赐断定:“这一定是青羽设置的剧情!我不信这世界上还存在痴情到如此愚蠢的女人!”
被耍了这么多次,他才不上当呢!
青羽这个皮痒的货,下次见面一定狠狠打她屁股!
张洪富哈哈大笑:“我就是你相公,咱们今天就拜堂,晚上入洞房。”
“拜堂!”
“拜堂!”
“洞房!”
“洞房!”
众人跟着起哄。
女镖师却不答理他,喝道:“我听说你们山寨请了一个秀才,你把他叫出来。”
“秀才?”
黑风寨众好汉的目光一起望向朱天赐。
张洪富略有些尴尬:“朱先生,这是你娘子?”
朋友妻不可戏,就算是山寨也要讲规矩,如果真是朱秀才的娘子,他也只能干咽唾沫,否则众兄弟也不答应。
女镖师盯着朱天赐,好一会儿,才失望地叹了口气,四下抱拳道:“对不起,是我误听人言,来得莽撞,车箱里有五百两银子,作为诸好汉的赔礼,以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五百两!”
张洪富吸了口气,这美娇娘倒是大手笔,五百两银子都够他山寨一年的花差了,当初打劫梁财主时都没翻出这么多银子!
他突然回过味来:“且慢!朱秀才不是你相公?”
“不是。”女镖师叹了口气:“我相公得了癔症,开春时在山里走散,我听说你们寨子今年正好请了一位年轻的秀才,我以为是我相公,谁知道误会了,闹了个大笑话。”
张洪富追问:“你确定朱秀才不是你相公?”
“不是!”女镖师断然:“难道我相公我还不识?”
“你真是相见不相识!”朱天赐暗道,“不过,我还真不是你相公!”
张洪富冷冷地道:“不是正好,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来,到我们山寨里瞧瞧,说不定能找到你相公。”
这是准备强留美娇娘了。
众强盗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纷纷举起刀枪。
女镖师变色:“张寨主,咱们都是混江湖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张洪富嘴角一翘:“现今天下大乱,连官府都要哄着咱!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现在光棍一个,你男人肯定早就喂了野狼,小寡妇一个,当个寨主夫人,难道委曲了你?”
女镖师怒道:“你乱讲,我相公还没死!”
张洪富涎着脸道:“就算你男人没死,难道就不能当我压寨夫人了?”
他伸手一挥:“兄弟们,女人和银子留下,男人放走!”
众强盗向前拥去。
朱天赐无动于衷:这编剧太脑残了,看你怎么演!
女镖师娇喝一声:“且慢!”
张洪富嘻笑着问:“小娘子,你还有何话说?”
“我既然敢来,不可能没有准备!”女镖师往车厢里一指:“除了五百两银子,我还带了一车火药!”
火药!
众强盗不约而同地往向退去,留下一大片空地。
女镖师冷笑:“我的几个兄弟都是死士,如果你们执意强留,我们不介意玉石俱焚,大家同归于尽!”
几十名强盗全都惊惧地望向寨主张洪富。
他们上山为寇,只是为口饭吃,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与一个疯婆子陪葬。
张洪富阴晴不定。
他也不想为了下半身让整个身子去冒险,但他不能确定这车厢里到底有没有火药,如果只是诈他,而放跑了美娇娘,以后在同行面前他甭想再抬起头来。
朱天赐远远地看着,他有些迟疑:剧情似乎有些合理起来,这到底是不是青羽编的?
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王小娘子也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结发妻子,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辱!
不过百十号小强盗而已,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远不如野狼群凶残,凭他的武艺,解决他们应该没有问题,也不用全宰了,将他们杀得胆寒了赶散便是。
更何况他还有不死的能力,他无所畏惧。
问题是,合理的剧情也未必不是青羽设置的!
先看看再说。
如果镖队能安全离开最好,也不用费心了,管它什么剧情。
张洪富想了一会儿,招手:“老九,你去车里看看,证实一下,别让她把咱们唬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越众而出:“是,老大。”
张洪富对他使了个眼色。
老九虽然年纪小,相貌丑陋,但手下功夫却是了得,尤其是近身两手空空的手段,就算镖车里真有火药,凭老九的本事,制住车里的人也不成问题。
火药总是需要人来点不是。
女镖师显然看穿了他的算计,喝道:“勇哥,铁哥,护住镖车,谁敢上前,一概杀了便是。”
趟子骑手纵马执枪一左一右护在镖车两旁。
张洪富沉下脸来:“小娘们,你不让查看,说明你肯定是诈我,想让我就这样把你放走,万万不能!兄弟们,封山路!”
虽然他不敢赌镖车里有没有火药,但只是想将人留下,招数还是很多的。
朱天赐知道封山路是什么意思,就是将准备好的石块和巨木从两侧山顶上抛下来,将山路堵住,以前对付进剿的官兵就是这么干的,很有效。
他暗叹口气:“怎么就不能让我安生地离开呢!”
他已经决定趁去府城的机会,离开黑风寨这座暂且安身的小庙,却不料陡生是非。
朱天赐越众而出:“等等!”
不论是不是安排好的剧情,这具身体曾经是王秀才总是没错的,仅仅为了这个原因,他也必须出手解了王小娘子之危。
也罢,以后再不亏欠,这世上再无那个王秀才。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张洪富客气地道:“朱秀才,你有何话要说?”
虽然表面谦和,其实他心里很忌惮,这朱秀才在山寨的人缘太好了,难保有一天不会发生惊变,更何况朱秀才来历诡异,不排除是官府派来的卧底,何况还姓朱!这一次派其去府城交涉,就是因为存了这种疑虑。
朱天赐已经想好对策,说道:“寨主,先让我劝一劝她。”
不待张洪富有何表示,他大步走向镖车。
众强盗饶有兴趣地远远看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朱大总管也看上了美娇娘?
这可就有意思了。
张洪富脸色微沉,却没有阻拦。
镖车前,女镖师冷冷地喝道:“准敢靠近车厢,格杀勿论!”
对她来说,山寨里都是强盗,一路货色。
朱天赐在车辕前停下:“你相公可是姓王?”
女镖师愕然,然后寒着脸:“你对我们镖局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
威远镖局虽然规模不大,只是县城级别,但在武陵山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道上的绿林好汉都给几分薄面。
朱天赐点点头,确定是王小娘子,又问:“王秀才离家时,可是执着一柄铁叉?”
王小娘子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知道?”
黑风寨几个头目对视,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们是知道的,朱总管上山寨时,就带着一柄铁叉。
“王秀才对我有救命之恩!”朱天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游学到湘西,掉进河里,是王秀才把我捞上岸,如果不是他,我已经喂了鱼鳖。”
“后来呢?”王小娘子急问:“我相公现在在哪儿?”
“后来,我们迷了路,在山里乱走了一个多月,幸好我会点医术,寻常毒虫并不要命。”朱天赐沉痛地道:“因为我比较强壮,他把铁叉让我使,以赶开猛兽,有一天,我们走进一个山谷,远远地看到一群野狼,我们自知抵挡不住,只能拼命奔逃,之后,我就来到黑风寨。”
“我相公呢?”王小娘子嘶声问。
“我们失散了。”
王小娘子身子晃了晃,扶住镖旗:“你是说,你没有亲眼看到我相公遇害?”
朱天赐看向她腰间:“你把配剑给我,我告诉你真话。”
虽然别的兵器也可以用,但还是长剑更顺手。
王小娘子皱眉盯了他一会儿,伸手将长剑解下。
这柄剑是祖上传下来的,非常锋利,是一口上好的宝剑。
但她更想得到丈夫准确的信息。
朱天赐伸手接过,抽出一半看了看:“好剑,你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用它保护自己的贞节?现在,你恐怕是用不上了。”
他还剑入鞘,系在自己腰间。
众强盗看明白了,原来总管此举大有深意,防止美娇娘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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