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朝着来路走,以更快的时间来到“郿”与留守的赵旃所部会合。
没有多余的耽误,行军姿态的部队继续向东,赵旃所部则是押解俘虏与战利品跟上。
没有走多远的距离,吕武得到了垫后的命令,带着自己的那个“师”走在全“军”的最后面,担负起了阻击可能出现追兵的重任。
晋国“新军”来时,战兵三万七千五百,也就是满编状态;算上辅兵的话,队伍的总人数超过六万。
等待踏上归途,多了七八万的俘虏,马车和牛车增加了近两千辆。
秦国有派出追兵,只是没有做出实际的追击行为,远远在后方吊着。
吕武停下来。
作为追兵的秦军也停下。
吕武率部向追来的秦军靠近。
秦军调头就往后撤退。
这样一来就很清楚了。
秦军没那个自信与“新军”交战,只是也不甘心就那么让晋军大摇大摆地走掉,干了“礼送出境”这么一出。
吕武见秦军没有交战意图,换作其他将领可能会嘲笑一阵子,更加趾高气昂,乃至于是起了轻视的心思。
一旦那样,准会给秦军逮住机会来一下。
一直很稳的吕武能看出秦人满腹怒火,秦将想要找机会率军杀上来,哪会变得松懈。
“晋军垫后何人?”杜回亲自追击,没找到机会不得不问。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再问:“去岁会盟,以一己之力杀戮我军数十的阴武子?”
杜回又知道就是吕武扛着粗圆木完成了破门的壮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消息闭塞的关系,他们不知道吕武已经这么干了三次,每攻克秦国一座城池,还进行了焚城的举动。
不过,他们倒知道“郿”城就是被吕武率军攻陷的。
这年头能率军攻克城池的将领不多。
主要是爆发攻城战的几率太小。
春秋打的是“征”与“服”之战,一般是在野外战场堂堂正正地交锋,为的是获取很直接的收益,不是攻城拔地后的占领。
“大胜而不骄,晋新军将赵旃、新军佐郤至,为我秦国劲敌!”杜回很忧虑又再说:“阴武子崭露头角,三岁前方是一卒之长,如今已是一师之帅?晋国众卿,爱才之心尽显。”
秦国就是知道晋国内斗很严重,才制定了东出的国策。
他们好些年内一再东出,又被揍了个满头包。
屡败屡战之下的秦国其实并不怵晋国,更没有生出妥协的心思,不然也不该在会盟之后立刻背盟,爆发这场“麻隧之战”。
“本以为楚国攻打郑国能够瓦解联军,逼迫晋国分兵援救郑国……”杜回讲的是楚国使者来知会的消息,道:“哪曾想晋军杀进我腹胸!”
楚国使者欺骗了秦国。
事实上,是郑国以为自己抱上了晋国这只粗大腿,琢磨着有晋国兜底了,要不还是欺负一下谁,收一收保护费吧?
郑国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许国这个小老弟很合适啊!
许国是楚国的附庸,只差一步就被吞并的那种。
本来还在商议怎么救援秦国,讨论来讨论去就是没拿出一个决定的楚国君臣,一听自家都快放进嘴巴的“肉”被郑国拿刀在剁,瞬间给爆炸了。
一场被迫反击在楚国使者嘴巴里被说成是,为救援秦国才出兵。
因为距离的关系,再来也是难以证实真相,秦国信了。
只是,不管楚国为什么而出兵,攻击晋国新收的小弟是事实。
等待消息传到联军处,本来以为能大大收获一把的郑君,包括在联军的郑国臣工,他们肯定不愿意继续待在麻隧,必然是要回师救本国于事危累卵。
联军是以晋国为主力,其他列国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可是郑国一旦真的退出联军,还是会对这一场战役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一次晋国的“新军”长驱直入杀进秦国腹地,给秦国造成的恐慌难以估量。
秦国国内不得不思考一点,是不是前线已经战败,才会让晋国“新军”轻易杀进来。
如果“麻隧之战”秦军一方败了,他们又必须思考到底败得多惨。
要是秦军主力被完全歼灭,哪怕没有晋国“新军”杀进来,秦国基本上也是完犊子了。
失去主力的秦国,起码要花一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喘过气来。
前线的主力被歼灭,又被晋国“新军”杀进腹地大肆攻城掠物,秦国是不是要花三代人的时间来舔伤口?
中原三十年为一世(代),那就是上百年的时间中,秦国只能憋屈地窝在秦川!
不止秦国境内的秦人不知道“麻隧之战”进程怎么样。
深入秦国腹地的“新军”,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接到一些新消息,后来消息也断了。
这个是距离产生的制约。
毕竟,野外满是各种动物的年代,又是深入到敌国的腹地,派出少量的人手容易失踪,派出大队人又不合适,消息互通方面就被迫终断了。
“秦军统兵将领是杜回。”韩起看向了魏相,笑嘻嘻地说:“他与魏氏乃是故交。”
对,还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有了“结草报恩”这个典故在,明明是很惨烈的战争,却被杜氏和魏氏玩出了花样,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美谈或雅事。
吕武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奇地问了一下。
他听完觉得,这大概是战争史上,一次近乎于完美的“公关”措施了。
有这么一支秦军吊在后方,进行撤离的“新军”其实有点难受。
去邀战吧,秦军很直接地来个向后转身。
想迂回包抄,导致“新军”耽误了行军进度,秦军还是来个向后转身。
打又不打,脱离又不脱离。
每天驻营后,吕武都要小心来自秦军的夜间偷袭,很烦人的!
这种状态一直到“新军”抵达泾水西岸的“侯丽”还在持续。
而等“新军”来到“侯丽”,他们已经从派出去又回来的人嘴巴里,知道大略的战争进程。
这一次“麻隧之战”充满了各种意外。
先是郑国的国君姬睔(gùn)知道国家在被楚国暴打,请求让郑国军队退出联军,好回去支援正在挨打的郑国。
栾书想找理由推脱,告诉郑君姬睔,只要这里能获得胜利,马上就能举兵南下去支援郑国。
等着大家一起去啊?
十来万军队,能暴揍楚国的哦!
没等栾书有什么动作,晋君姬寿曼答应郑君姬睔的撤退请求。
这要是从法理上来讲,其实没半点毛病。
关键的是,晋国自有国情在。
晋君姬寿曼连找众卿商量一下都没有,干了也没通知军中的那些卿。
等包括栾书在内的卿发现郑军正在拔营,一问才直接结果。
这是联军内部出现的大问题。
秦军那边更离奇!
多国联军已经成功地拔除了“泾阳”这座城池,也将泾水东岸野外的秦军消灭大半,围着“麻隧”就要进行总攻击,“麻隧”城头却是挂起了白幡。
原来是秦国的国君赢容(秦恒公)病死军中。
他早不薨晚不薨,等双方要决出最终的胜负才薨。
这就让联军很为难,晋国的君臣很难受了!
现在讲究的是国丧不战。
秦恒公一薨,秦军挂出了免战牌,联军再想打也不能继续打。
甚至,晋国的国君,还有其余国家的国君,一些国君没来的国家,得到秦人那边的邀请,不亲自去也要派出使者,前往秦人那边意思意思地哀悼一下。
结果是“新军”渡过泾水,来到“麻隧”这边的战场,看到的是“麻隧”满城白色,联军这边士气看着莫名低迷。
一直吊在“新军”后面的秦军,他们倒是没敢过泾水,停在泾水西岸的“侯丽”了。
赵旃和郤至刚到就被栾书召唤了过去。
其余“新军”需要自己找个地方驻营。
吕武来时看到“麻隧”挂起白幡,又见己方士兵满脸沮丧,有那么些被搞得发懵。
各自回去找了爹一趟的魏相和韩起回来,他们将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不打了?”吕武有些错愕,说道:“只待奋力一击便要全歼秦军主力。此时罢战?”
魏相讶异说道:“秦君薨了,如何再战?”
韩起一脸的赞同。
晋国出动了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喊来了八个小弟;秦国倾国而出。
双方合起来征召了至少二十万战兵,加上数量更多的辅兵,一场几十万人的战争,因为秦君薨在了战场,打不下去了?
原历史上,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出动了十二万战兵;秦国这一方则是出动了五六万人。
在记载历史时,史官并没有将辅兵和另外一些后勤人员算进去。
这么一场劳师动众的战争,随着周王室派出队伍进入“麻隧”,注定要画下终止符。
“虎头蛇尾啊!”吕武先感概了一句,才问道:“可知秦军主力情况?”
韩起说道:“十数万大军消灭的秦人,远不如我‘军’。”
“新军”光是俘虏的秦人就有七八万,不用再去算战争期间杀了多少秦人了。
同时,晋军从秦国带回战利品,等于秦国失去了那些物资。
秦国腹地因为这一场战场被造成的破坏。
等等很多相加起来,“新军”给秦国带去的伤害,难以计数。
正面战场这边,五六万秦军逃散了一些,有一万左右在“麻隧”城池里面,秦君也不是被联军杀死。
这好像没可比性吧?
魏相就很实在地说:“此战,我等不负晋国父老。”
吕武则是满脑子怪异思想,暗自想道:“以后两国交战,觉得打不过了,自家国君抹脖子就能让战争停止了。”
问题是,每个国君都很惜命的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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