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一番话陈述完毕。
秦无道并无任何指示,依旧闭合双眼,身靠椅背。
看似无悲无喜。
但,心里已压着无边怒火。
从朱雀的简短汇报,不难推断出。
马天杰是怎样的一个人。
别的不敢说,但对苏秋水的疼爱,毋庸置疑。
只因没十足把握护苏秋水周全,便让她流落在苏家。
苏秋水这些年虽过的憋屈,但终归平安无事。
很难想象,若苏秋水当年被带回家族马家,能不能活着,都是个谜。
且,不管出于什么角度,马天杰都算秦无道老丈人。
老丈人被欺压,在外流浪二十年,形同丧家之犬。
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将怒火冲天。
更何况是秦无道,这等权压半壁江山的大权臣!
;走吧。
当车里气氛压抑到极致时,秦无道终于开口吐出两字。
至于去哪?
其目的地,不用秦无道多说。
朱雀启动车子,一路风驰电掣。
刚到半途。
本有转晴迹象的天空,又逐步阴暗,天边更黑如墨汁。
一会后,终于下起寒雨。
都说深秋的雨也不会太大,无非绵绵秋雨,最能惹人愁。
但今天,实属反常,车外不停坠落的雨滴,连成一线又一线。
顶着风冒着雨,车子来到杭城一郊区。
碎花巷。
此地正是马天杰所住之地。
胡同路面还算宽敞,朱雀驱车驶入。
不久,停于一座稍显老旧的宅院前。
院门紧闭,冷清无比。
朱雀适时解释道:;马伯父被赶出家族后,一直住于此地。
;因受马家压制,这些年一直找不到体面工作,干的全是底层,最脏最累的活计。
秦无道点头,深邃目光下,一片森寒。
车外,雨一直下。
来往行人,要么撑伞急走,要么头顶衣服,快速奔行。
皇天不负有心人。
静等两个小时,接近中午饭点。
那老旧宅院门口前,终于迎来一中年男子。
四十五六岁左右,本正值旺盛之年。
但已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如刀刻。
腰杆也不那么挺拔,微微前屈,显得有些佝偻。
压垮这男人的,不只人间疾苦,还有一身血债。
秦无道视线跃出窗外,静静凝视。
也许在外人眼中,此时此刻的马天杰只有落魄狼狈。
但在秦无道眼底深处,浮现的却是,马天杰曾经的风流气概。
特别,眉宇间还残留的一丝英姿,依稀能看出他当年的意气风发。
院门打开,里面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一株屹立于墙角的枇杷树,尤为显眼。
枝繁叶茂,密如车盖。
三间平房,外墙霉迹斑斑,孤零零矗立。
马天杰迈着并不迅捷的步子,穿过院子,进入左手边平房。
不多时,手里拿着一碟馒头,一碟咸菜,从里屋走出,坐于屋檐下。
他神色平静,一口馒头,一口咸菜。
这样的生活,大抵在刚开始的时候,他挣扎过,努力过。
但,最后却发现一切徒劳。
故而,任由时间磨去棱角、锐志。
最终,沦为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隔着漫天雨珠,马天杰视线始终落于墙角那一株枇杷树上。
不知何时,他双眼已湿润。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爱人已逝。
物是人非。
这么多年的孤独、寂寞、思念,唯有这一株亲手栽种的枇杷树能够寄托。
轰轰轰!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沉重脚步声。
十几名凶神恶煞男子,不请自来。
鱼贯而入,踏入院子。
为首男子膀大腰圆,身形魁梧。
一脸浓密络腮胡,短发如钢针,根根倒竖。
不怒自威的国字脸,横肉堆叠,尽显凶态。
宽松黑色练功服穿在身上,堪堪合身。
腰间横别三把短刀,异常醒目。
从伞边打下的雨滴,落在刀锋上,噌噌作响。
虎三刀。
马家门下叫的最凶,咬人也最狠的一条狗。
;哈哈,马天杰,半年不见,你这老废物竟然还活着,命可真够硬的。
前脚刚跨进院子,虎三刀就哈哈大笑。
表情嘲弄,眼神凶狠。
马天杰一如既往神色平静,但端着盘子的手,微微用力。
;说实话,虎爷我实在不明白马先生的心思,为何留你这么个老废物活到现在。
虎三刀说着,大步迈开,来到马天杰身边。
马天杰还是沉默。
;哼,怂包一个,虎爷我指着你鼻子骂,你都不敢吭声。
;难怪当年会被马先生痛打落水狗。
虎三刀双手叉腰,居高临下,怒视马天杰,姿态故作嚣张。
;好了,虎爷我很忙,没时间和你这老废物啰嗦。
;马先生有口谕,让我带给你,跪下接着吧。
虎三刀咧嘴一笑,故作刁难。
;说吧,什么话?马天杰终于开口。
虎三刀眸子眯成一线,眼神凶狠,;妈的,聋了吗?没听到虎爷我刚刚的话?让你跪下听马先生口谕!
院外。
车里。
秦无道目光已落在虎三刀身上。
朱雀眸子冷漠,淡淡说道:;虎三刀,杭城本土恶霸,前些年干的尽是掉脑袋的事。
;后被马家收入门下,成为一条咬人响当当的鹰犬。
;去年,与洪威武馆馆主比武,亲手打死洪威武馆馆主,便顺理成章霸占洪威武馆。
;此人心狠手辣,身兼武道,再加上成了马家鹰犬,便成了杭城绰号有名的枭雄。
秦无道冷笑:;枭雄?我看不过一只狗熊罢了!
院里。
虎三刀再一次传达自己意思,但并未得到马天杰任何回应。
马天杰双目平静,依旧是看着院子角落,那一株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这一幕,让虎三刀一阵火大,顺着马天杰视线看去,更是怒不可遏。
这他妈!
自己杭城一代赫赫有名的枭雄,威慑力竟然还不如一株枇杷树。
刹间。
瞪大的眼珠里,几乎要喷出火焰。
;老废物,给脸不要脸,竟然如此,我也让你尝尝后悔的滋味。
;来人,把树砍了,再把这老废物双腿打断。
虎三刀气势汹汹,下达命令。
四名手下弟子,迈步而出。
两名弟子大步走向院子角落的枇杷树。
两名弟子迅捷逼近马天杰。
马天杰一向平静的脸,骤然绷紧,眼神流露出阵阵惊慌。
他不惧虎三刀以及他手下任何人,但惧的是枇杷树受到伤害。
;住手,你别让手下人动那一棵枇杷树,我马上跪下。
马天杰声音颤抖,紧张到极致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瞬间老了十几岁。
更加落魄,更加狼狈。
虎三刀眯起眼睛,看了好几眼那一株枇杷树,哈哈大笑:;老废物,看来这一棵树对你意义非凡。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了。
;砍了,连同树根一并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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