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彻底的安静。 这一刻,无论楼上楼下,没有一点声音。 窗外黄昏渐晚,白雪纷飞,几簇梅枝被冰雪压弯,扑簌簌掉在地上。 众人咀嚼着梁休这番话,不少人露出恍然之色。 竟真觉得,说得还挺有道理。 能被羽卿华请到这里来的,除了少数,必须卖个面子的权贵子弟。 大多数人,都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文士雅士,不少人还以风流才子自居。 这些人对诗词,几乎都有着不低的造诣。 所以,梁休说的对不对,他们一下就能听出来。 至少这番话,他们是挑不出毛病的。 不过,所谓无知者无畏,总有一些人,始终认为梁休是胡说八道。 几桌开外,刚坐下不久的孟续,又开始冷笑起来。 “一派胡言!你又不是漠北的人,你怎么知道,沙漠里的女子就一定豪放直接?” 他望向左右,高声道:“说白了,你不也是臆想吗?诸位说对不对?” 他一边起哄,一边得意地仰起下巴,频频邀功似的看向羽卿华。 可惜,羽卿华并没有回应他。 因为她知道,梁休说的,基本都是对的。 没人知道,这位祸水般的妖娆美女,就曾亲眼见过沙漠,也接触过沙漠里的男女。 所以,对于沙漠里的爱情,她的看法,和梁休差不多。 那里的男女,热情,奔放,干脆,勇敢……和中原情爱的缠绵悱恻,欲说还休大相径庭。 可是…… 羽卿华觉得很不可思议。 梁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要知道,大炎朝周边,可是没有沙漠的。 能看到沙漠的地方,除了北莽和西梁国,就剩西北地区,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 就算最近的距离,也要一千多公里之外。 且不说,大炎和北莽,本就是宿敌。 而那个住满神棍的西梁,也因为传教问题,和大炎不怎么对付。 因此,这两个国度,大炎的老百姓都不敢轻易涉足。 免得被抓走,当成奴隶,或是强行洗脑成狂热教徒。 倒是大炎朝,自诩礼仪之邦,对于这两个地方过来的百姓,会给与一定的优待。 羽卿华并不觉得,梁休一介下等奴仆,有那本事跑到别国大漠游览一遍,还能安全返回? 这种几率太小了。 又或者,他是在某本默默无闻的书籍里,看过几篇关于大漠的札记? 这一刻,梁休在羽卿华心中,居然有几分神秘起来。 “谁说我是臆想?” 面对孟续的胡搅蛮缠,梁休付之一笑,眼底流露一丝轻蔑。 “怎么,你还真见过。”孟续当即嗤笑道,“那你给大家说说,什么是大漠?什么又是大漠的男女情爱?”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证明,你是个骗子,哈哈。” 孟学高声嘲笑,根本就不相信梁休的话。 大漠? 就连他这种官宦子弟,长这么大,都没资格去。 梁不凡,区区一个奴仆,他凭什么? “是啊,梁公子,奴家也很想知道呢。”羽卿华巧笑倩怡,趁机说道。 于此同时,阁楼上的某位小姐,也似自顾自呢喃了一句:“还有我呢。” 梁休哪能不知道,孟续是在给自己挖坑,羽卿华也未必没这意思。 还有周围那些附和的嘲笑声。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算了。 梁休决定好好反击一回。 不是想打脸吗? 那就看谁打谁的脸? 上一世,梁休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单身狗。 尽管没女友,却也多了一项好处——可以自由支配所有收入。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所以,这也让他有闲钱,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光是西北大漠,他上辈子,就去过好几次。 而且,在那个通讯发达的时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搜索一下千度,想了解什么常识没有。 大漠的女人,和草原女子类似,奔放热情,豪爽纯粹,他在上辈子早就耳熟能详。 即便换了一个时空,他也依旧相信。 环境对于人类性格的塑造,不会有太大的诧异。 “我当然见过大漠,你们想知道大漠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 梁休刚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尔等听好了,大漠就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草上孤城白,沙翻大漠黄,是大漠风尘日色昏,旌旗半卷出辕门……” 他说话间,突然走到一张桌子旁,无视主人的冷眼,独自倒满一杯酒。 随后,高举酒杯,豪情满怀:“大漠无边,是苍凉,是壮阔,是豪迈,是热烈,是洒脱……唯独不是相思愁苦的牵强附会,不是靡靡之音的矫揉造作。”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大漠就是这般残酷,它不会给她的儿女,那么多时间,去玩猜来猜去,相思难诉的把戏。” “喜欢了,就去追,不喜欢,就放手,就这么简单,直接,果断,这——就是大漠!” 梁休说罢,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猛地掷于地上。 啪的一声,酒杯粉碎,也将沉浸在震撼中的众人惊醒。 “不知孟公子,还是羽卿华小姐,在下说的这番话,可还入耳?” 这一刻,梁休眉飞入鬓,目光睥睨,豪气冲天,凌云之姿傲视全场。 跟我玩这套? 小爷背后,可是有一个世界上下五千年知识的加持。 你们玩得过吗? 尽管他还是青衣幞头的奴仆打扮,但,已经让很多人不敢小觑。 不论是他开头,夹带的大漠孤烟直,还是后来吟诵的葡萄美酒夜光杯。 在这些文人雅士看来,不仅朗朗上口,而且意境悠远,大气磅礴,让人如身临其境,闻之忘俗。 如此诗句,何止是佳作,已经可以,和那些流芳百世的绝句名章媲美。 在座有不少人,甚至都在默诵这几句诗词。 这就是好诗的魅力。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大家风范的绝世佳句,竟会出自一个奴仆之口。 羽卿华罕见的有些失态,呆呆看着梁休,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这哪是像没见过大漠的。 就算有人说梁休,从小在沙漠长大,她也丝毫不会怀疑。 而且,此人年纪轻轻,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却如此惊才绝艳。 他,真的只是一个奴仆么? 这一刻,羽卿华和阁楼上的萧玉颜,几乎同时,对梁休产生了一丝兴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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