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咣当，一阵仓促的洗漱，叶秦匆匆地出门。
余光里不经意间注意到彭玲的屋子紧锁着门，怅然若失下，攥紧拳头，内心鼓劲：
努力，奋斗！
再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之所以挑选这幢房租三百五的筒子楼，叶秦看重的就是离横店老工会近，一般大活运送群演的集合点都设在此。
而且沿途的老街，有一间民营的杂货铺，堪比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夫妻二人轮流早夜班。
这个点，馒头油条热豆浆是做梦都别想，忍痛挤出牙缝里的五块钱。
一份手抓饼，火腿，里脊，多加个蛋，这些料搁十多年后的物价，加个蛋都是奢侈。
顶着阵阵刺骨凛冽的寒风，叶秦顾不上烫嘴，咬下一口热气腾腾的薄饼，体内顿时暖和。
演戏其实跟其他行当一样辛苦，就像做一个项目，剧组开工都是有事先的安排表。
该凌晨开工就凌晨，千禧年初不比以后幺蛾子多，甭管多大的腕儿都兜着，否则一准凉。
张季中拍《笑傲江湖》的时候，原定的角儿公然耍大牌，大导说换就换，零三年直接淡出影坛。
而某位据说嫌西北敦煌干燥缺水，非要空运矿泉水洗脸洗澡，后来鲜有在荧屏亮相。
这个时候，互联网资本没下场，现在的小鲜肉谁敢相信，居然是胡哥彭于燕他们。
“咦，这不是叶秦嘛，咋地，你也入刘头的伙啦？”
一个生面孔蜷缩着身体，蹲在工会的对门，吸溜鼻涕。
“你小子总算是想通啦，入伙多好，你瞧今个大活，就有你一份。”另一个夜色太黑瞧不出模样的人，嘴里叼着根烟，火星燃起飘出一缕烟。
望了周围一圈，零零散散或蹲或站或走，起码二十号人，不少一点多就在路边等着。
叶秦老秦人一枚，双手习惯性地插袖，裹着狗皮帽军绿大衣，却看像一个东北大汉。
他调侃道：“哪部戏，不会是央妈一套套吧？”
“呸，大冷天做啥美梦呢。”抽烟的小青年砸吧嘴。“这回听刘头说，是部谍战片。”
叶秦往脑海里回顾一遍，《潜伏》、《血色迷雾》、《黎明之前》……
嗡嗡。
就在此时，霓虹闪烁“横店工会服务部”的门前，一辆大巴缓缓地驶停。
刘能从窗户里探出头，手拍着车板，大吼道：“都上车，都上车，快点啊！”
叶秦跟随大流上车，刚转入到座位过道，被刘能一把拽住，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小秦，坐刘哥身边，有事跟你说。”
“嚯，叶子够牛，这么快就成刘哥心头好啦。”
“那必须的，叶秦这小子条件，打磨打磨，以后没准能超越咱们，当个配角。”
坐在前头的几个特约演员嘻嘻哈哈，半开玩笑，言语里没半点的恶意。
毕竟都是十线死跑龙套的，老二不说老大，彼此都清楚在横店势单力薄混得多惨。
怎么说都是一个群头下的人，哪个没准发达，说不定能帮衬一把。
叶秦取下帽子，含笑地点头坐下，就听刘能悄声道：“这回演什么戏知道吗？”
“听说是部谍战片。刘哥，方便说说我啥角色不？”
他最关心的就是演什么，进阶青铜可需要五个特约，还得是带台词。
“今早第一场是爆破戏，有一个镜头跟昨儿一样，这回是后翻，我推的你。”
刘能的话，意料之中，叶秦并不意外。
入伙第一次跟队，除非哥俩是真兄弟，否则在看好也不会贸然地安排特约，哪怕是几句台词一两个镜头，出岔子影响到剧组拍摄是一，平衡团队是二，总不能第一部戏就立马接个特约，这让其他特约怎么想。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谢谢刘哥。”叶秦知趣客气地道谢。
“往后几场先这样，等戏好了，哥给你找几部特约。”刘能拍拍小伙子的肩膀，“你睡会儿吧，到剧组得三四十分钟，到了我叫你。”
……………………
【叮，《摄影机位与站位》学习进度：%，是否签到？】
“签到。”
在中巴假寐的叶秦，在一路颠簸中完成最后的%。
面前的纯白屏幕，【签到点】上涨五点，既感慨系统的抠搜小气，又惊讶课程的细致严苛。
“都醒醒，到地儿啦！”
刘能强撑着上眼皮下眼皮不打架，霍地站起，大嗓门地吆喝。
包括叶秦在内，揉眼睛，打哈欠，陆陆续续下了车门。
甫一落地，车内室外的温差瞬间冻得人透心凉，比洗一把冷水都提神，各个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全都挤在一块报团取暖。
“叶哥，刘头说让咱们几个跟你一块上戏。”
“叶秦，我就说你当不久龙套，过几天准是特约！”
“叶，叶哥，将来发达了可记得兄弟我。”
看见他们，叶秦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巴巴赔笑巴结特约。
没错，就是特约，巴结也讲基本法。
配角主角，乃至导演制片，谁会看站如蝼蚁的他们一眼。
“过来领自个的衣服，老规矩，不准损坏，各人的物品自己看好。”
刘能的边上站着一个鼻子朝天的剧组人员，手里卷着一本剧本。
这是剧务，跟特约群演们讲今天开拍要点和注意事项。
“哪个是叶秦？”
叶秦托着挂在右臂的民国黄包车的衣服，左臂高举道：“我是！”
“嗯，听老刘说你人不错，机灵，拍爆破戏是老手。呆会儿仔细爆点跟路线，可别让我失望！”
“必须的。”
叶秦一脱军大衣，麻利地穿上单薄脏兮的黄包车夫衣服，七个人跟在爆破师的身后听他叮嘱：
“这场爆破戏，不像抗战片那么拍。点一炸，人就翻个身躺地上完事。”
“这回的背景，是鬼子出动飞机夜袭轰炸山城。你们呢，到处逃窜躲避轰炸，开机听到爆炸，不要回头，不要东张西望，更不能呆着不动，就是一个字‘跑’明白吗！”
“至于那个黄包车夫，你得在两处炸点间折返跑。跑到半路被前面的轰炸吓破胆，又折回按原路逃，马上在身后爆破，然后踩蹦床，向前飞扑……”
爆破师一遍遍反复，看向叶秦，再三强调：“千万不要出差错啊。”
一干龙套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叶秦神色一凛，显然话里有话，这次挨炸的活儿，有点技术含量。
认真地回想交代的路线，以及沿线的炸点次序，忽然间，灵光乍现。
大脑高速地运转，自己仿佛身临其境般，走动站位以及最佳的时机，设计得明明白白。
“喂，爆破戏的几个龙套，赶紧上场！”
很快，剧组里有人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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