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年，立春。
叶秦穿着严实的军绿大衣，双手揣袖，蹲在演员工会服务部正对面的路边。
眼睛直直地盯着，在他旁边，几个横漂龙套有说有笑，插科打诨。
一群无依无靠，甚至连个群头组织都没有的人，巴巴等喊活。
“抗战戏，来十具尸体，男的！”
一个胖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三天一百五，要能抗，不怕苦，不能脏，不怕累……死人妆不能卸啊！”
“服装是单衣，里面不准穿羽绒服，能不能抗得住冷！”
刹那间，闻风而动。
叶秦身子如闻味的猫似的，嗖地蹿出，旁边的龙套哥们反应不慢，全都一窝蜂地往前冲。
“干什么，干什么，挤什么挤，都特么给我站好啦！
胖子睖眼一扫，一米高个的叶秦在人群里一下子脱颖而出，清秀稚嫩的少年面庞，有别大众脸的颜值也让人眼前一亮。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
然而胖子像是没看见，直接从他身上跳过，手指点了十个人。
“跟我走！”
被点中的十个人脸上挂笑，没有挑中的面无表情，麻木地离开。
叶秦逆着人流往前，从兜里掏出软利群，规规矩矩地孝敬：“群头，给个机会呗！”
胖子把烟放鼻间狠狠地嗅上一口，看了眼这仨月勤快懂事的小伙。
“小秦啊，不是你刘哥不给机会，你这模样这体型，人高马大，三四十年代的路可少见。群导特意叮嘱，让我找些生面孔路人脸，下次吧，下次宫廷戏，铁定找你当太监。”
“……”
叶秦傻眼，高帅都有错，一直以为只有穷才是错！
仰天四十五度角，这时候郭小四要拍《小时代》，丧心病狂py交易，没准可以试试宫洺。
无奈地转身，寒冷凛冽的西风刮到脸生疼，失落落地蹲在地上。
“叶子，不是老哥说你，你说你这条件，跟我们几个争什么群演？捯饬捯饬，主演男配你当不上，当个群特不难吧，说不定，一部戏就被哪个女导相中……”
“就是，说不定还能跟剧组混个特约，一天能有两三百，你到底想啥呢！”
“没错没错，你来跟我们这些几十的抢什么龙套？”
几个没选上的龙套，一肚子气没处发，你一言我一语，牢骚怪话全冲叶秦，谁让他长的帅。
叶秦闷声不吭，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看向前方，眼神迷离，实际看的是一块纯白虚拟的面板，上面浮现一行大字：
【演员签到系统，龙套签到（/）】
就差次就能开启金手指。
叶秦强压心底的躁动，重生三个多月，已经找回当年横漂的感觉。
到底前世浑浑噩噩跑了十来年的龙套，从无双镇村草邋遢埋汰到油腻中年男，经历过迷茫、贫苦、欺骗、挣扎、梦碎的黑暗岁月，心态格外地从容沉稳。
不再是以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跟秦省务农的老父亲彻底闹翻，赌气南下，逐梦演艺圈，天真地以为一戏而红是一件非常简单容易的事，不成想一摔打就是浮沉蹉跎的十年。
吴纯清。
叶秦眯了眯眼，呼吸里带着几分火气。
这个庸俗肥胖恶心的中年大妈，如今被他先知先觉地成功避雷。
潜规则不会有，也没有后续，不会因为拒绝而被封杀。
当年太年轻，那时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副导，都能随随便便能封一个横漂两年。
这些天，心头除了解锁系统，一直盘算该不该君子报仇。
“不管怎么着，先凑合找一个应付。”
叶秦甩了甩头，刚准备挪窝，到各个剧组碰碰运气，不成想胖子刘能颠颠又回来，看到叶秦还在，长舒一口气，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胳膊。
“小秦，快快，帮哥哥一个忙，老子那个特约跑肚拉稀，你帮我去顶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啊，啊。”
叶秦一脸迷糊，被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刘能拉扯，拖到一个抗日剧组。
一件尺码相似散发恶臭的第路军的蓝灰色军装，随手扔进怀里。
这部戏叫《战后之名》，没看过也没听过，一瞅就不靠谱，服装组还没他这个龙套见识广。
新四军是蓝灰色，第路军多是灰白、黄绿。
顾不上吐槽，刘能催促道：“快，快，小秦，一会儿辛苦你一下，是个爆破戏，爆破点在那，下面有个蹦床，你待会儿啊侧空翻着地……”
叶秦边听，边换衣服。
如果是搁前世的自己，眼下必定是心慌意乱，两眼一抹黑。
可十多年风风雨雨下来，演技可能被各种培训机构教歪，旁门左道各类龙套该点的技能样样没落下，什么剃头哭丧，淋雨挨打、披麻戴孝、抬棺磕坟都经历过。
就说这爆破戏的躺尸，也是一个技术活。
一是需要身体素质过关，在爆破的刹那侧空翻，反应，速度，弹跳缺一不可。
二是胆大机灵心细，要记清炸点，走位不踩错，毕竟爆破相当危险，稍加不慎，或者开小差，非轻即重，预备，工不工伤都模棱两可。
“鞋呢，换上，臭归臭点，但哥哥给挑双不错。”
刘能见叶秦套好军装，腰杆笔挺站姿标准，点头的同时不忘捏着鼻子，嫌弃地扔出一双鞋子。
“刘哥，我自备呢。”叶秦可不敢随意穿这些剧组租赁的布鞋，没准一个倒霉沾上脚气。
换上鞋，强忍身上飘出一股刺鼻令人作呕的酸臭，被带到拍摄现场。
“轰！”
“砰！”
爆炸的声音此起彼伏，零七零年的抗战片，尚未升级到手撕鬼子神话片。
就算再没水平再缺经费，剧组想方设法，也得挤出点爆破场面，就特么图个真实。?
化妆师拿着化妆刷，给叶苏现场草草涂抹，黑底红墨水勾勒出炮火洗脸的形象。
“死尸都给老子不要动，他吗地躺好！”
“兵跑起来，那边，娘的，不要靠近炸点！”
又一个叫不出的年轻导演拿着话筒，大喊大叫，“特约，特约呢，还没死来嘛，剧务怎么搞的！”
“小秦，别紧张，就照你前些天再来一遍。”刘能打气道。
“刘哥，我演戏，你放心。”
叶秦说完，真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jio，顶着有气无力的喊杀声、根本没有的枪林弹雨，手里端着一把ak-4冲了出去。
虽然，有一种无力的吐槽感。
“突突突！”
耳边幻想着突击步枪扫射的声音，随后按助理导演的指示，自然不刻意地跑下高地，底下有一个掩藏很深的蹦床，就为求显示夸张却真实的爆炸特效，拍出炸翻一堆人的镜头。
叶秦轻车熟路，小小助跑，在蹦床下压的临界点，猛地起跳，接着整个人飞在半空，侧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伴随着爆炸飞剑出的砂石，他扑腾倒地，紧握着ak-4，作为战士，“英勇牺牲”，并且经验老道地把头埋在草堆。
扬起的尘土裹挟着石子，像雨点般斜打在单薄的衣服上，忍着刺痛，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当一具美男尸体。
“咔！”
导演大吼一声：“收工，休息分钟，下一条，主演到位！”
“场工，打扫战场。”
“哎哎，赶紧起来，挪地方。”场工不敢怠慢，一个一个催促。
“嘶。”叶秦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头上背上的灰尘砂砾落下，摇头晃脑，耳膜震得发麻，嗡嗡直响。
“小秦，没事吧？来来，这是剧组的盒饭。”
刘能望着这个十七岁半大的孩子，灰头土脸，心疼地走到跟前，也没有群头的威风，帮忙拍打他身上的砂石。
“嘶。”
叶秦赶紧拉起上衣的下摆，正当抖落掉入内衣里的石子时，等待已久的系统音响起：
【第次龙套完成，是否签到？】
“是！”
话音落，一道强光，骤然在眼前绽放。
随后，纯白的屏幕上跳出一行一行的文字：
【恭喜宿主，正式开启演员签到系统。】
【宿主：叶秦】
【等级：黑铁】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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