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话怎么说?
不能直说。
否则,便而恶了大王,一个个都是脑袋疯狂思索起来。
李牧丝毫不意外。
这些事情,赵国更加猖獗。
嬴政看去堂下,目光横扫,问道:“尔等有何异议,我秦国素来讲究直言,不必遮掩!”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熊启。
一个个都是拽紧了拳头。
李牧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来不及追究,重要的是,怎么让大王改改军令!
熊启灵台一闪,忽然有了办法。
大王肯定不会收回成命,但却有可能改掉军令。
熊启立刻说道:“大王先别误会臣,臣绝没有不信李将军的意思。”
李牧也是诧异的看去。
嬴政愣道:“哦?既然非不相信李将军,那你有何异议?”
熊启正声对着李牧先行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秦法治国和赵国,区别迥异!”
嬴政面色一僵,熊启把秦法都给颁出来了。
苏劫暗中一笑,并未出声。
熊启继续说道:“大王和李将军皆为雁门的求胜之法,但凡战胜之法,必本于政胜!”
众人纷纷神色一亮。
暗道还是相邦机灵!
李牧此去是为了战胜,但是在秦国,历来战胜的前提都是因为政法的原因。
李牧听完,也不由点头。
他亦深深有所体会,因为,自古以来,将军死刑场,便是政失!
嬴政目光骤然变冷,冷声说道:“说!”
熊启也是脑袋冒汗,他回头看了看楚国的臣子们,将军都看着他,顿时咬牙。
说道:“凡大将立于社稷朝堂,制度不可不察也,治法不可不慎也,国务不可不谨也,事本不可不专也,将军虽有大才,但秦国以法治治国百年,法已定矣,不已人治害法,故法立而不革,将军若是因此而一越统师数十万,则秦法有失,国法不明,将军何以服众?如何让法制下,歃血沙场才身居高爵的将士服从?此乃明王任法有私,而国无隙蠹矣,更有违韩非五蠹之说也!”
嬴政骤然变色。
熊启的话,不可谓不重,但是,却是说的事实。
简单点说,你李牧有才能,身居高位,但我秦国的将士,都是用命换来的爵位,你如何能服众驾驭属下?如果大王执意如此去做,那就是违背了秦国的法制治国。
大王私自的动作或许不大,但是却让国家出现了小小的间隙,或可生毒弥漫。
众人也是吓得脸色发青。
嬴政很想拍案,但是,此刻他知道,发怒是没用的,便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那相邦可曾听过,圣人治国,不法古,不修今,因时而为之治,度俗而为之法!”
李牧听在耳中。
心中感动。
嬴政这是为了他和相邦争论了起来。
嬴政的意思是,圣人治国,不会全部去照古,也不可全部考虑现在,而是要因时而治!能解决现在眼下的问题,才是法。
嬴政继续说道:“如果按你所言,我秦国每逢大才,都要去沙场杀敌,才能从公士逐步而上?那这满朝文武,在寡人看来,是不是也要如你所说,去沙场杀敌?”
熊启接着说道:“大王,文政岂可于军政相提并论!事关社稷,臣不得不直言啊。”
熊启话里没有直说。
说白了,秦国虽然可以特赐高位,但都是文政,商君,张仪,都是如此。
可是这一来,就赐予雁门大将军,总领兵权的,秦国百年来就这一人。
而且,重要的是,不难看出,大王给与的虎符,那可是封疆大将的待遇!岂是等闲。
熊启接着说道:“但大王也应该知道,圣人之为治国,一赏,一刑,一教,大将明赏不费,明刑不戮,明教不变,大王今日未攻而言赏也罢,但李牧将军安知我秦法的刑,秦法的教,臣绝不是有所私心,而是为了李牧将军和秦国百万将士及秦国法制之社稷着想,恳请大王三思,切莫让将士寒心。”
熊启说完,也不由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他能做到相邦高位,楚国也有了复兴的希望,武侯已然如泰山压顶,岂可再来一个李牧。
为了大局考虑,他不得不站出来和嬴政较量。
嬴政气得发抖。
冷冷的说道:“寡人岂会让将士寒心?”
嬴政看着熊启,一字一句说道:“相邦没有私心?那为何只言其一,不言其二?圣人治国,却是有一赏一刑一教,可是那你为什么不说,明赏之犹至于无赏,明刑之犹至于无刑,明教之犹至于无教,在寡人来看,李牧将军便足以当得起这无赏,无刑,无教,既然如此,将士们岂会心寒?寡人又何来乱法?”
“什么?”
李牧闻言,两眼瞪的老大。
此时是秦国的政议,所以,他没说话。
但是,嬴政这一番话,却让所有人哗然,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信任!
在李牧心里更是如饮甘泉。
这样的大王,他李牧如何敢不为其效死呢。
嬴政的意思是,最高的奖赏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不用奖赏,最高的刑罚,到了一定时候就可以不用刑罚,最高教诲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不用教诲,因为李牧是忠臣的,我嬴政相信。
换而言之,就是李牧不会触犯法,不会因为寡人没有去教,就不知道对秦国的忠诚。
熊启垂头,刚想辩驳。
苏劫却先一步站了出来,道:“大王和相邦不必在为此争执!请大王息怒,相邦言辞虽逆耳,但却为社稷多想,以臣看,大王和相邦最难共计的便是前线将士,是否有所异见,百姓有所异见,此举大王确实不可不思,相邦所虑也不是全无道理,想必李将军多年戍边从军,也知将士们的心思,定然也能知晓相邦的一片苦心!”
李牧如何不知。
就好像他的亲军,会听从他李牧的,但不会听从赵偃的。
就像魏武卒,会听从吴起的,但不会听从魏王的。
李牧即便在厉害,但是总体来说,目下的情况,秦卒是仇视的,甚至百姓也是。
这一点,一定要考虑在内。
李牧点头说道:“臣,对相邦所言,并无多虑,但臣对大秦,可万死。”
嬴政面色好了一些,看向苏劫道:“那太傅既然有言,可是有其他思虑?”
苏劫说道:“秦法二十三律,说到根本,国之所以治者有其三,一为法,二为信,三为爵,法不可乱,信不可失,爵不可替。”
“李牧将军投效大秦,此乃将军之信,大王让将军镇守雁门,此乃大王之信,必然无人可以诟病。”
“李牧将军未斩一人,不立功,大王不赐爵,不举功,此乃秦国之军功爵,不可乱,乱则国必无力。”
众人纷纷点头。
大王不赐爵。
按照惯例,将军必须要是左庶长。
没有爵位为根基,李牧如何做将军?
“秦国之法,求贤于天下,此乃孝公广布四野之令,天下无人不知,如今,雁门大乱,试问天下为之贤者,谁可于李牧相提并论?若是没有,那李牧便是我大秦最需要的贤士,秦法求贤,只立文政,到也简单。”
“秦国不可于爵求贤,但可以于官求贤,大王赐李牧国尉官职便符合秦法,李牧将军先行担任国尉,大王不赐虎符,不赐印令,不赐一兵一卒,只让李将军督战决断于雁门,一旦李牧将军立下匹配的功勋,便可由国尉担任将军,岂不是更好,亦有秦法,又不负李将军之信也。”
嬴政神色大亮。
李牧也吓呆了。
国尉虽然官职大于上将军,但是区别是很大的。
上将军是总领兵权,国尉是总领军务。
所以,在级别上国尉是大于上将军的。
就好比当年,商君临终,便告诉赢泗,赢虔可先行担任国尉,若是有了功勋,再转为上将军。
此刻,苏劫挂着的便是国尉。
历史上挂国尉的,便是缭。
熊启等人闻言,顿时明白了各中差异,国尉尊贵,但是肯定没有自己的兵。
除非,你挂了将军或者上将军。
也就是说,大王不用给虎符,更不会从其他大营调遣将士给李牧作为其麾下的直属兵马,和将军的区别就出来。
那就是说,雁门关是多少人,李牧去了还是多少人。
这些人,都是在蒙氏手中的。
也就很类似此前,大家争论的临时大将。
熊启想通了这一个环节,大出一口气,大王不给兵马,李牧想要兵权,就很难了,没有兵权,你如何立功,即便杀退了胡虏,首功也都是在蒙恬身上。
苏劫看了看李牧和嬴政,说道:“大王务须忧心,李将军为国尉,依旧从事战事决断,各军战机,亦让李将军独自决断,而且,臣相信,以李牧将军的本领,必能让前线将士折服,若说一战便能做到驱车庶长,臣亦相信,到时,大王便可依法赐爵,李将军以为本侯如此安排,可好?”
李牧愕然。
国尉,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他真的以为秦王会给他十万人马。
但此刻,出于对嬴政无条件的信任,以及此前,嬴政拼命为他辩驳,他岂会有他思?
李牧道:“臣,无任何异议。”
嬴政微微点头。
这才看向百官,说道:“那尔等呢?”
熊启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蓝田大营的十万大军,可是他手下的将军的。
现在总算是留了下来。
内心中不由冒出冷汗。
李牧现在去,那雁门十万大军是蒙氏的,蒙氏再如何亲近李牧,也不可能将麾下将士给李牧。
而这些将士,对李牧也未必友好。
想到这里,熊启等纷纷松缓了身躯。
熊启稽首道:“臣,无异议!愿国尉,早日位居高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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