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在大牢里,见到了那位自己给自己传讯的暗桩。
他倒是想直接将人提走呢,但是,巡抚府里的人,却是不买他的账,说到底,还是锦衣卫在边镇这样的地方,威慑力不够,哪怕他亮出了身份,但是没有韩雍的点头,他也休想带人走。
他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事情,也就是在这里提审一下对方,而且,在提审的时候,人家还不会给他单独和犯人相处的机会。
这一点就很无奈了。
他假模假样的提审了几个昨天晚上抓来的人,也假模假样的了解了一下巡抚府抓捕他们的原因,而李长奇作为富源商行的四掌柜,在他提审的人里,并不怎么扎眼,在巡抚府旁观的人的眼里,也就是照例询问,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但是李长奇一看到对方自报身份,就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经送到了,心里顿时大为踏实。
他该尽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至于以后这件事情会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他只是希望,这一次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做出的这些事情,值得他这些年的付出。
“行了!”
陈唐确定了李长奇就是自己要见的人,短时间也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一次的查案问询了。
“跑了一整夜,人都困死了,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等到兄弟们都到了之后,再叫醒我!”
将这话吩咐了下去,也顺便补一补瞌睡,陈唐呼呼大睡去了,但是,在他睡觉的时候,这件事情,还在继续的发酵,还在继续的扩大。
林家庄附近,原本就有巡抚府的兵丁看守,而等到去捕拿林家庄上下的人等一到,这林家庄前后顿时就被堵得死死的了,韩雍给出的命令,是就地关押,但是,只要林家庄的人不傻乎乎的往外冲的话,军兵们将前后的门一堵,这就算是齐活了。
“韩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林家庄铩羽而归的杨潜,急火急燎的找到了巡抚府里,今天他还和许白约好了,要去大同附近的一个军堡附近走一走呢,结果一到林家庄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顿时就急了。
“杨参将!”韩雍从公文里抬起头来:“本官做事情,需要向杨参将你报备吗?大同府一个总兵,两个游击将军,九个参将,若是事事都要禀告诸位,那我大同府还做不做事情了?”
韩雍板起脸的时候,有点瘆人,杨潜顿时变得有几分尴尬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就是奇怪,这林家庄又是怎么了,巡抚府这边给围了,不让出入!”他讪讪一笑:“姓林的咱们可以不管,但是,那位还在里面呢?”
“不过是陛下近侍而已!”韩雍摇摇头:“一个闲人,杨参将也未免太看重了!”
“你也知道是陛下近侍啊!”杨潜嘀咕了一句,瞟了一眼韩雍,果不其然,韩雍虽然板着脸,还是给了他问题的答案:“林家庄上下以林七筠为首,资敌通敌证据确凿,我要不办了他们,那我这个大同巡抚岂不是一个摆设?”
“等等!”杨潜摆摆手:“我先捋一捋啊,那林七筠是林家庄做主的,也是四海商行的大掌柜,这四海商行是内库的产业,韩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像个傻子吗?”韩雍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个许白也在林家庄里,此事就是他主谋,你放心,我给陛下的折子今日就会送出去,此人如何处置,一切听陛下的裁决就好!”
“许白资敌,林七筠是帮凶,这事情就这么简单?”杨潜有些不大相信的样子。
“铁证如山!”韩雍正气凛然:“这样的贼人,就是杀多少,我都不会手软,而许白此人,因为在陛下面前失宠,心怀不满为祸边镇,这样的小人,死不足惜!”
“这事情韩大人一定要慎重啊!”杨潜一听,有些慌神了:“这事情我得立刻给我爹禀报去,这些天来,我和那许白来往可是甚密,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等你察觉到,事情就已经来不及挽回了!”韩雍摇摇头:“不用你去,我除了这事情,还有事情和你父亲说,我们一起去!”
林家庄里,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兵,将林家庄围的水泄不通,前来拜访的客人们,也被军兵们毫不留情的驱散,一群差役捕快更是在林家庄里四处乱窜,寻找着上面吩咐下来要寻找的“罪证”!
林家庄里到处都是一派鸡飞狗跳的混乱,不过,很快就有话从各房的主事那边传了下来,公人们要干什么,任由他们干,只要不为难林家的人就行,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他们要拿,也任由
他们拿走,林家的人将数目价值记下来就好。
这话一听,应该就是林大小姐传下去的,这意思是要找回场子的意思。
林家的人有这话,似乎也有了点底气,一时间,紧张归紧张,但是,混乱却是慢慢的变小了。
而混乱过后,差役们居然开始拿着林家的名册,开始一个个找起人来,林家是发配家族,族中人丁多少,去向如何,都得在官府报备的,而林家这最近这些日子,数十人不见了踪迹,光是解释这些人的去处,只怕就够林七筠头疼不已了。
“都只看见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童先在许白身边,似乎有些遗憾:“大人,这事情确定咱们不插手么?”
“这是林七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插手!”许白摇摇头:“若是这么点场面都应付不过去,我要这林家有什么用处,我又不是他们的保姆!”
“咱们不出手,怕是林七抗不过去!”童先摇摇头:“这韩雍还真是拿林家当通敌的贼人办了,这么大的帽子,林七脑袋太小,可戴不住!”
“呵呵!”许白笑着摇摇头:“去代王那边拜访一下吧,来了大同这么久,没去王府,这个时候,咱们算是去躲个灾吧!”
“大人想好了,这可是有些犯忌讳!”童先提醒着许白:“依属下的意思,这个时候大人就算不正面和韩雍碰一碰,也不应该去代王府,就算去总兵府,也比去代王府的好!”
“既然来了这里,代王那边,我肯定是要瞅一眼的!”许白笑了起来:“搂草打兔子的事情,若是日后陛下问起,到了大同,有没去代王那边坐坐,我可得有话说才是!”
“真不怕陛下那边”童先有些不踏实,这皇帝才刚刚即位,昔日的心腹就跑到藩王的府邸,这事情怎么琢磨怎么都不对味啊!
“去吧!”许白说道:“我听说代王最近可是低调的很,而韩雍这边更是将王府看的死死的,犹如一个牢笼一样,咱们这个时候去王府,算是自投罗网,也免得韩雍在哪里瞎琢磨鼓捣!”
“他会等旨意?”
“谁知道啊!”许白随意的说道:“你呀,千万别小看了任何一个做官的,韩雍能巡抚大同,做事情就不会冲动,你我这样的人在这位置上,只怕真是远远没有他处理事情的老道,所以,安心等着就是了!”
童先点点头,虽然许白说的都很有道理,他总是感觉许白还有什么没说,要不然,许白这种一副非常笃定的样子,是怎么都装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许白一定还有后手!
许白有个屁的后手。
就靠着身边这几十人,和兵强马壮的大同巡抚府对干?他只要脑子没进水,他就不会这么做。
而且,就算他能这么做,他也不会做,韩雍巡抚大同,从上到下,从军到民,甚至从杨潜的嘴里,他都听不到关乎韩雍的什么坏话。
韩雍是一个能力强,勇于任事的好官,这一点毋庸置疑,和朝廷里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清流比起来,韩雍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能臣”。
这样的人巡抚大同,是大同军民的幸运,也是朝廷的幸运,就是眼下为难林家的事情,站在韩雍的立场上来说,他也没有做错,就是换许白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会这么做。
所以,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正面和韩雍作对。
大同总兵杨信,应该是可以庇护到他许白的,似乎杨信那边,是许白唯一的去处了,但是,即便是杨信愿意庇护许白,而韩雍又要公事公办的话,这大同镇的军政和民政两大头脑之间,势必是要产生裂缝。
怎么算,这也是一个亏本的买卖,既要接受杨信的人情,还让将相不和,影响朝廷边关的稳定,这种傻事,许白也不会做。
算来算去,似乎也只有代王府能去了。
童先不清楚的是,许白看起来是要去寻找代王的庇护的,但是,许白清楚的很,他就是自投罗网去的。
作为大明边镇的藩王,可想而知,这历代皇帝会如何提防着他们了,许白一点都不怀疑,韩雍巡抚大同的最大的任务,就是监视控制代王,其次才是巡抚地方,提督军务。
说得难听点,代王府就是代王的一个大监牢,只是和普通的犯人不同的是,这个监牢里的犯人除了皇帝不想让他们做的事情以外,他们其他的事情,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无处可去,那许白干脆就将自己送进这监牢里去好了,反正他很确定,韩雍可以办了林家庄,可以办了林七筠,但是,要办他许白,只怕还不会搞先斩后奏那一套。
傻子是做不了高官的!
当拍响代王府的大门的时候,一众属下看着他脸上一脸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人会怀疑自家大人心里此刻其实慌的一逼。
“那边的公差冲过来怎么办,动手还是不动手?”
“王府不开门怎么办,听说这代王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小,连们都进不去可就让人笑话了!”
“尼玛,那一队兵马是什么意思,朝着这边来了,是来抓人的吗?”
吱呀一声,大门旁边的侧门打开一个缝儿,朝着外面瞅了一眼,开门的人没开口,许白已经推开门,带着一众人等涌了进去。
“东宫舍人,领缉事厂许大人,前来拜访王爷”
有人大声喊道,一众想到上前阻拦的下人,闻言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让开。
更是有人吓的惊慌失措,连连摔了几个跟斗,连滚带爬的朝着里面跑了过去。
“这位大人”有管事模样的人,战战兢兢的凑了上来:“王爷最近身体欠安,这个时候怕是还没起来,大人要是不着急的话,先随小人在客厅坐坐!”
“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许白看看四周,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前面带路”
王府后院,跌跌撞撞的下人冲进了内院,片刻之后,内院响起了一阵嘤嘤嘤的哭声。
屋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从开始的抽抽噎噎,到后来变成嚎啕大哭,精致的的小脸被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
“不要哭了!”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是这一代的代王朱成炼,“该来的总归会来,不该来的,咱们也别怕,咱们什么都没做,就算是皇帝,他们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我去打死他们这帮坏人!”小女孩挥舞着小拳头:“都是坏人,都欺负咱们,父王”
“王爷,妾身该做什么?”在小女孩身后,一个贵妇模样的妇人,细声细气的说道:“王爷吩咐就好,妾身和浅儿不会怪王爷的!”
“什么都不用做!”代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又不是来传旨的,他朱见深小小年纪,也不会一即位就做出逼死宗室的事情,你和浅儿好好的呆着,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我不要,父王,我不要父王离开我!”小女孩仿佛八爪鱼一样,抱在朱成炼的身上:“浅儿会保护父王,一定不会让坏人欺负父王的!”
朱成炼朝着自己的王妃看了一眼,王妃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他们父女两人身上,流露出一丝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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