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深似乎笃定许白是杨立的白手套了,而且,看着许白那不淡定茫然的样子,他心里更加确定,这个看起来富家公子一样的家伙,即使不是杨立的白手套,也是杨立找到的一个金主肥羊,要不然怎么会让段小家亲自带着这家伙到小杨村这边来。
“段兄弟,借一步说话!”
刘深朝着许白点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直接将段小家拉到了一边。
“你不是跟着你杨大哥去了京城了么,怎么又去了天津,我听人说,京城里上次大乱,锦衣卫可死了不少人,你杨大哥跟着的那位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混不下去了,回山东来,我这里一直给他留着位置呢!”
“杨大哥现在是锦衣卫的千户了,只不过现在驻防在天津!”段小家朝着许白看了一眼,低低的说道:“不过咱们跟着的那位大人,最近官运有点不大旺,杨大哥让我带他来,也是想筹点银子,在京里帮那位大人活动活动!”
这一切都是许白早就吩咐好的说辞,段小家说起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应该!”刘深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锦衣卫千户了啊,也算是个人物了,要想继续做官,官儿做大,花点银子是应该的,这事情他应该直接来找我,一场兄弟,若是他开口,我难道会这点钱都舍不得么!”
“这个,怕是刘大哥顶不住!”段小家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千户要的银子,数目巨大,不是三两万两银子就足够的,所以,只怕还是要自己想法子”
“三两万还不够”刘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杨立现在的手笔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他不再提银子的事情,而是朝着坐在那里的许白呶了下嘴:“这家伙很有钱,干私盐的?”
“许公子没钱,不过,他认识的人不少!”段小家微微一笑:“杨千户也就是让我带他回来,看看咱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路子,还吩咐我,若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找刘大哥你,没想到咱们才到了几天,刘大哥就找了来了,看来,这做私盐的,有刘大哥在这里坐镇,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哼,老子干在犯禁的买卖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些家伙在哪里吃奶呢!”刘深傲然一笑,“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我比他们清楚的多,别的地方我管不住,反正在咱们青州,做私盐的别犯在我手里,大家都是求活路,都靠自己本事活吧!”
他嘬嘬嘴:“我说怎么这几天老看见你在盐场附近转悠呢,还有些生面孔,若是要盐的话,量不大,我给想想办法,若是量大,那就没法子了!”
“如此谢过刘大哥了,不过具体的事情,是杨千户和这许公子谈的,咱们这些兄弟都被吩咐过了,出来之后,尽量听这许公子安排,要不,刘大哥和许公子去聊一聊!”
他对着刘深眨眨眼睛,再次重复了一下他先前说过的那句话:“许公子可是认识很多人的!”
“很有来头么?”刘深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暗示,嘿嘿笑了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可不能怠慢了,得好好的结识结识!”
回转过来,他笑吟吟的走到许白身边,一点都不见外的拉了一把凳子坐下。
“许公子是吧,我是杨立杨千户是老兄弟,如今在青州这边的盐运衙门,做了一个小小的巡检,杨千户也没打个招呼,要不然知道许公子来,我肯定一早就来迎接了!”
“好说,好说!”许白笑吟吟的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杨千户可是提过刘巡检好多次的大名,还说在这边,若是遇见实在是解决不了的麻烦,让我一定去找刘巡检,只是我刚刚来,两眼一抹黑,还没个眉目”
“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嘛!”刘深哈哈大笑了起来:“许公子是京来出来的?”
“不算是!”许白嘿嘿一笑:“祖籍南京,当初也是在南京结识杨千户的,不过,到山东来,还是第一次!”
“要多走动,多走动,咱们山东可是好地方!”刘深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果然是有些来由,不是那些捞一票的孤魂野鬼,杨立当日去南京,也是带着银子去兵库司弄兵器去的,能在那个时候结识杨立,看来,也是有门路的人。
不过,这门路未必就干净了,不过也是,若是干干净净的门路,这家伙也不会鬼鬼祟祟的来这里了。
这些念头从他心里一转而过,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他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对这许公子,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许公子带了多少本金?”他笑吟吟的说道:“在南堡这边,我说话多少还有几分份量,盐判大人也算是看得起,若是想弄些盐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哈哈哈哈!”许白看着他,突然笑了起
来,刘深不明所以,也陪着笑了几声。
不过,许白就这么一直笑着,好像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刘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不觉得自己这话有这么好笑。
“看来,许公子是做大买卖的人,我这番自卖自夸的话,许公子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冷着脸,一脸的不悦的样子:“还是说,许公子觉得我刘某在这里吹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白一边收着笑声,一边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这话从刘巡检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太好笑了,做生意居然还要本钱,要是这样的话,我来山东做什么,要本钱的买卖,我在哪里做不是一样?”
“!”刘深被这话噎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段小家,段小家无可奈何的对着他笑了笑,他们跟着许大人来,可不是来做买卖的,要本钱,这话的确有些搞笑了。
“原来许公子是道上的兄弟!”刘深吸了口气,脸上没了刚刚的热情:“这事情我不该多问,只要不是关我盐运衙门的事情,我这边自然不会多事情,不过,真要是许公子在这里遇见了什么麻烦的话,只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站了起身来:“公务在身,就不耽误许公子发财了,回头见了杨千户,替我问个好,就说老刘可一直挂念着他呢!”
在他的带领下,一群盐丁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的而去,如此炎热的天气,他们走的是如此的决绝,好像生怕和身后的这群人拉扯上任何的关系一样。
一直走出了村口,刘深回头看看身后没有跟出来的人,这才抹抹头顶上的汗水,招呼着自己的手下,在路边的树荫下坐下。
“都歇会儿,尼玛,这么热的天,连水都没喝一口,头儿,你这么急着走干嘛!”
刘深身边的副手,是他多年的老兄弟,在刘深身边早就将他和许白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忍不住嘀咕几声:“就算是一群做没本钱的买卖的,头儿也不用这么避嫌吧,咱们是盐丁,这地方上的案子,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啊!”
“你知道个鸡儿!”刘深靠着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我问你,杨立现在是干什么的?”
“那段小家不是说了吗,现在是锦衣卫的千户啊!”副手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刚刚那姓许的人里,有多少以前就跟着杨立的兄弟!?”
“这个我看了,好像没几个,除了段小家,还有几个面熟的”副手想了想,说道。
“那些不面熟的呢,他们人来的不少吧,看到的就有一二十个,没看到的还知道有多少?”刘深哼了哼:“你就不想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么?”
“不是江湖上的兄弟吗?”副手有些懵,“看起来彪悍的很,应该也是见过血的人物!”
“老子都不屑说你,杨立现在是锦衣卫的官儿,这段小家是不是也是锦衣卫的,那么,跟着他们一起的人,会是江湖好汉吗,你用脑子想过一下,锦衣卫和江湖中人难道是亲家吗,这么和和气气的在一起?”
“头儿,你是说?”副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废话,绝对都是锦衣卫,而且,看他们对这姓许的服服帖帖的样子,只怕这姓许的还是锦衣卫的官儿!”刘深以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样子,对自己的副手说道。
“就是他们是锦衣卫,头儿也没必要避嫌啊,咱们现在也是官兵呢!”副手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以前见到官兵就跑的时候了!”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刘深觉得自己这手下实在是蠢的没边了,他都有些不想给他解释了,“锦衣卫是查案子抓人的,管你官大官小,犯在他们手里,算是完蛋了,他们这没本钱的买卖,可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这句话可是杀气腾腾的啊!”
他摆摆手:“算了,这事情你们知道就算了,不管青州哪个官儿谁倒霉,反正咱们不搀和他们的事情,锦衣卫的人干的都是抄家灭门的绝户活,咱们这一趟也没算白来,至少你杨大哥的面子在那里摆着,咱们来拜拜码头,算是混了个脸熟,他们总不至于搂草打兔子,顺手是来对付我们就是了!”
“那要不要提醒下齐大人?”副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了吧!”刘深想了想:“齐大人身后的靠山硬的很,若是真是来对付齐大人的,齐大人只怕早就得到消息了,还用得着咱们提醒!?”
在他们身后的村子里,许白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微微摇摇头,继续吃着自己的西瓜。
一直到他吃完手中的习惯,段小家才从期期艾艾的凑过来:“大人,这刘深虽然莽撞,但是做人还是十分义气的,而且,和杨千户又是过命的交情,大人不要怪罪他的无礼,我看他还是真打算帮忙的!”
“能带你上百号兄弟在这里纵横这么多年的人,会是草包吗?”许白摇摇头:“这人粗中有细,只怕心里已经有猜测,所以才这么不
管不顾的离去,这样也好,咱们做自己的事情,没事他们不来打搅咱们就行了!”
他擦擦手中的手,“消息都打听得怎么样了,在这南堡盐场附近,有什么我们需要关注的吗?”
“大人要的盐枭什么的,还真没有,刘深的巡检司在这一片可谓是威名远扬,不过,巡检司自己做私盐买卖这个倒是可以确定的,那些收缴的私盐已经他们从盐场里弄出来的盐,都是被他们转卖给里外地的盐商!”
“那他们就是最大的盐枭了!”许白摇摇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个我没兴趣,他们也没多少银子,不过是赚些外快罢了,咱们不在叫花子碗里抢饭吃!”
“那些外地盐商呢?”许白问道,“打听清楚了没有?”
“这个还真没法打听!”段小家愁眉苦脸的回答道:“外地的盐商都是拿着盐引直接到盐场提盐的,这些盐引都是从盐运衙门那边出来的,咱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找盐运衙门那边的麻烦吧!”
“呵呵!”许白笑了笑,却是没说话。
河道,漕运,盐运这些衙门基本都是肥的流油的衙门,在这些衙门做官哪怕是清正廉明,卸任的时候也是一身的财气,更别说这几个吃大明财政的衙门,无一例外都是贪污的重灾区,除非不用心去查,否则的话,查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不过因为这些衙门因为利益纠葛牵涉巨大,仿佛是一张大网一样,连接了许许多多明里暗里的利益集团,稍稍碰触一下,就能引起力度巨大的反噬,没人能说自己能去清查这里面的猫腻而能全身而退的,甚至,就是有心去整顿这些衙门的人,自己就是这利益链中的一员,如此以来,这张网谁碰谁能碰谁又愿意去碰?
兔子急了会咬人,人穷疯了什么事情也是都做得出来的,若是真的盗匪也好,奸商也好,一个都找不到来填东宫的窟窿的话,许白一点都不介意拿这青州的盐政开刀。
别的不说,现成的理由摆在这里呢,这主持青州盐政事务的盐判齐武,可是他和有着“私怨”!就这个理由,拿到太子面前分说一下,太子也不会说他做错了。
至于对其他人——我锦衣卫就是公报私仇了,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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