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足足一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对此,袁彬无奈,许白也是很无奈。
小女孩的心思里,到底想些什么,不管是对于少年,还是青年,甚至袁彬这种中年,都是非常难以参悟的难题,而对于难题,大多数的男人,都是先将难题放在一边,去忙乎他们手上容易做的事情。
罗八道来的时候,带了尺子,当他听到进入南宫的仅仅是许白一人的时候,许白和袁彬两人都看见了他几乎是微微的舒了一口气,显然在他心里,也有着自己的谋划,三人都彼此心照不宣,毕竟,许白一个人进去,比起公主殿下进去,大家的风险都小了许多。
他用尺子将许白的身材上上下下都量了,比做衣服的裁缝量的还要仔细,这让许白生出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而等到两天之后的夜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那种令他很不舒适的预感了。
他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狗洞,一个比他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狗洞,如果南宫里也养狗的话。
“快点,你大概有两百屈指的时间!”罗八道脸色紧张的在他面前说道:“我还要时间掩埋洞口,出来的时候,是丑时三刻,你要记清楚,时辰必须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除了贴身的衣服,身上的外套,随身的铁尺,所有的东西都留在里洞外,许白嘴里含着自己的云符,一刻都不敢耽误的钻入洞中。
洞应该不长,在脑袋进去后,他能看见对面洞口隐隐的光亮,但是,这洞实在是太窄了,他每前进一分,都好像是将自己使劲的嵌入这洞壁当中,挖洞的人手艺潮的很,他甚至感觉到他用力往前挤压的时候,几个尖锐的石块在他的身上划出的剧痛。
身子刚刚全部进入,他脚上就感觉到了土块洒落,他稍微歇了一下,就听得有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的碰撞声从远处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那是巡逻的禁卫。
他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罗八道只怕早就已经躲起来了,巡逻的禁卫,毫无异常的从他的身后咔嚓咔嚓的经过,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吸了一口气,朝着不远处有着光亮的洞口爬过去。
出口的洞口更窄,好在泥块并不是很坚硬,在用力顶开上面的泥块之后,他将自己的脑袋钻了出来。
还没等到他打量四周的环境,一片黑影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他费力的抬起头,他也只能抬起头,除了脑袋,他脖子以下的部分,还在洞里呢。
四目相对!
一双有着几分疑惑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眼睛的主人,蹲在地下,手中拿着一根树枝,似乎正在犹豫什么。
“袁彬属下许白,冒死求见太上皇!”
许白想都没想,直接吐出嘴里的云符,低声急急的说道。
他觉得不想知道对方手中那一根树枝用力敲到他脑袋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这个时候,先报出身份来,不让对方惊惶或者是大叫,才是正确的做法。
而袁彬的字号,肯定比他许白的字号好用。
蹲在他面前的人,捡起了他吐出来的云符,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下,又在眼前看了看,手中的树枝一直在许白面前晃荡,却是没有大叫或者是将树枝使劲抽到许白的脸上。
“你叫许白?”
那人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问道,顺手将树枝丢下,许白顿时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出来,轻一点,莫要弄出声响!”那人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去,许白急忙用力挤出洞口,生怕这人一不留神走丢了。
好在那人走了几步,在一处栏杆下面站定了,并没有离开,许白这才安心,抖落了身上的泥土,朝着那人走去。
这里似乎是一处花园,至少以前是花园,许白有些好奇,这杂草丛生的地方,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会从这个地方出现的。
那人见到他走了出来,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许白一边跟上去,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凋敝,破败,这是他进入南宫的第一感觉,偌大的院子里,就当中的屋子里有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火,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若是白天来,大概没多大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许白感觉,这南宫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鬼宅。
“你是来救朕出这南宫的么?”那人在灯火下的椅子坐下,手里摩挲着许白的云符,突然开口道。
“你是陛下!?”许白身子一僵,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对方三四十岁年纪,头发杂乱,眼窝凹陷,身上的衣服仿佛还打着两个补丁。
这人居然就是太上皇?半夜三更在这鬼宅一样的院子里拿根树枝游荡的太上皇?
“南宫里没有宫女宦官!”这人眼神有些空洞,只是一直摩挲着云符,仿佛这云符能给他带来温暖一样。
“臣许白,见过陛下!”许白再无丝毫怀疑,当即跪倒在地。
“朕问你,你是来救朕出这鬼地方的么?”朱祁镇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再度问道。
“臣冒死进宫,是听候陛下的差遣的!”许白回道。
朱祁镇不出声了,仿佛是呆住了一样,就那么坐在那里,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仅仅只是穿着贴身衣物的许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而这一切,朱祁镇仿佛是没看见一样,就仿佛一个木雕泥塑一样,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半响,他才缓缓的开口,“隐卫来了多少人?”
“回陛下!”许白一个激灵:“此刻就臣一人!”
“其他统领呢?”朱祁镇说道:“你们大统领呢?”
“陛下,臣不知,臣在江南偶遇袁彬百户,未经征召,擅自做主夜进南宫,已经是坏了隐卫的规矩,除了臣统领的隐卫,其他人,臣哪里敢去打听!”
他低下头:“臣死罪!请陛下责罚!”
他听得自己头上的朱祁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他身子依然有些发抖,但是,似乎屋子里股阴森森的感觉,随着朱祁镇的这一口长气,变得淡薄了许多。
果然,下一刻,略略有几分生气的话语声,就送到了他的耳里。
“无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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