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盛的病难搞,不是毒难解,而是年深日久,那毒素已经深入他的体内,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即便现在有解药能解其毒,可一旦毒解了,他的命也就没了。
这样的一个病人,最难搞的不是解毒而是给他续命。得让他的身子先好起来,才能动手解毒,这个过程十分麻烦,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搞定。
所以,苏浅根本无法短时间让元明珠母女看到结果,这样的话,她和元明珠的交易就无法兑现,她们不过萍水相逢,别说没有交情,作为交易的双方,警惕和戒备倒是更多了几分。
苏浅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庄氏怎么想,都不影响苏浅的行动。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们怎么想,我都没意见。反正之前我们的交易也算是成了,就算你们不同意之后的交易,晚上我也会离开,之后的事情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庄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能在这虎狼窝里生存并护着几个孩子长大,自然也不是真的傻白莲,要不然也不可能同意之前的事情。
可现在,面对的是真正的生死抉择,到底要不要抓住这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她眼睛有些红的望向了自家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逝去的儿子。
元明盛却是一脸的心疼,看向自己的娘和同样纠结的妹妹:“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我身体自己知道,就算立时死了也是命该如此,不必冒险……”
他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只能停下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冲着庄氏摇了摇头:“不必。”
又转头看向了元明珠,眸中全是心疼和愧疚:“珠儿,哥,没用。”
元明珠却是狠狠咬了下嘴唇:“救!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救!”
她转头看向了庄氏:“阿娘,我不在意什么王府的权势,等哥哥治好了病,咱们就搬出去,您从前帮过赵玄,我就赖着他,让他管咱们一家四口的生计,有这次咱们的帮忙,我料他不敢不管。”
庄氏表情复杂,看着眼前一对儿女,心中满是悲凉,她又哪里会贪恋这所谓的权贵。若不是顾念着家人,她早就离开这吃人的虎狼窝了。
女儿和儿子都是好的,没有一个像是其他房里的那些糊涂孩子,可身在漩涡之中,哪儿那么容易脱离呢?
至于儿子。
她是一个母亲,哪怕刮去她一身血肉,也绝不会轻易抛弃亲身骨肉的性命。当得知有办法救自家孩儿的时候,她便已经下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你不必亲自动手,三日之内,我给你那人的消息,但在此之前,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苏浅勾起一抹浅笑。她很喜欢这看似柔弱实则强韧的母亲的决断力和这一家人的亲情。
至于那别扭的病人,他的意见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好。我先开个单子,你去找药材,至少在我在的这几天,我能保证他不用再靠着强灌流食来维持他的生命。”
庄氏一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什么,连眸光都亮了起来:“一言为定!”
元明珠眼睛里也放出了光来,只这样看着就知道她兄长是靠着流食续命,这女人果然是骆神医的高徒吗?如果短短几天兄长就能进食,她就信了这个女人能治好兄长的病,那拼着被父亲揍死她也将那个人的事给她搞清楚了。
苏浅不知道母女俩的心思,她自己同骆神医学习医术时间不长,其实正经医术还没学到多少。只不过对于元明盛的情况她刚好熟悉而已。
元明盛中的毒其实和七杀门的毒同出一脉,只不过他的毒要柔和得多,却也难搞得多。
应该是想要将毒隐藏于病症之中,用现代医学来解释大概就是慢慢的破坏了人体的免疫系统,让人体渐渐失去自我调节和修复的能力,之后在一次次的小病小灾中慢慢衰弱,直到死亡,这个过程不会被人发现,也最大程度的让毒素和人体本身融合为一体,就是现在这样,即便查出这是中毒,可也让人束手无策。
可恰好苏浅之前处理过类似的情况。而且还成功过。
就是不再让毒素缓慢发酵,而是让它一次性爆发出来,全部彻底的散发毒性,这样虽然极其危险,但是却能一次性解决麻烦,当然,这种情况,即便元明盛以后解了毒,那些已经融入他体内的毒素也无法彻底排解干净,毕竟它们已经成为了元明盛身体的一部分,以后也将跟随他一生。
元明盛寿元有损是肯定的,但至少保证他安安稳稳生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只不过,前提是他能撑得住这个解毒的过程。
元明盛体质太差,无法承受这样的毒素爆发,所以苏浅如今要做的就是刺激他的身体机能,让他先解决身体本身的问题。
苏浅的手段也是一点不柔和的,她索性也用了毒,以毒药刺激元明盛的本源,让他已经接近瘫痪的身体机能先恢复工作。
反正现在的元明盛本身已经是个毒药篓子了,多一种毒药也不会令他的身体显得更糟糕了。
于是,当苏浅的药材单子开出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这是……毒药?”都说久病成医,常年为儿子请医问药的庄氏已然能称得上半个大夫了。
她自然认得那几种都是毒药的名字,立马就不答应了:“你,这是要害死我儿!”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你就不怕我将你送给我父王。”元明珠手里已经拽出了一条马鞭子,眼珠瞪圆,一副苏浅要是不说清楚就要抽死她的样子。
苏浅却是浅浅一笑:“想必你们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可有将他的情况改善了吗?我这就是在给他逆天改命,用的又怎会是普通的办法,就现在这程度你们就这样叽叽歪歪,拦三阻四的,那等我下一步要让他毒性爆发出来的时候,你们还不得吃了我啊。”
说着,苏浅有些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行了,就你们这点胆量我也没法跟你们合作了,反正我也进了王府了,就算之前我的话都没说,咱们的交易作废。”
苏浅说着便要往外走。她虽然想通过庄氏的路子走个捷径,但现在看起来,不定因素太多了,再说,她虽说有办法治疗这病痨鬼,但以这人如今的身体状况,她也无法保证这人能不能撑得住她这样激烈的治疗过程。
影响治疗的因素太多了,更多的还有病人本身的求生意志为主导。
如果按照强度来打星比喻的话,当日唐二的情况和这个比也就是二星难度,这次的元明盛绝对是五星了。
若不是苏浅本身也想证明那本毒经上以毒入医的理论,她也是不会给自己揽下这桩闲事的。
现在看来,元明盛还真不是唐二那种没人管的小可怜,可以任由苏浅折腾。
苏浅说完也没迟疑,转头就出了屋子,她之前已经从元明珠手中拿到了王府的地图,见庄氏救元明盛这些都是临时起意,原本她也是要自己行动的,如今不过重归正途而已。
相比起苏浅的潇洒离去,摆在母女面前的那张薄薄的纸片却足有万钧重……
苏浅先去了下人房里。
她是以萱草的名义进府的,那小丫头如今被放回家休息去了。半个月之内都将是她顶替这三等小丫头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只是三等,是因她要在各院子中行走,太贴身的不行,那就是主子的标志脸面,说话做事都代表着主子的意思。万一出事那就是死路。
也只有她这种不上不下的,最容易被收买的,才最合适。
苏浅在等。
等周唐他们将王府掀翻的那一刻。
而这个时间,王府大堂上,周唐他们已经与元垚结束了第一轮的交锋。
曹天麟坚称是漠西军逼死五小姐,至于为什么五小姐尸体被换掉他只说是周唐搞的鬼。
周唐却理直气壮说曹天麟栽赃嫁祸,从进了西凉界他就觉察到有人跟踪,直到小镇时对方发难,直接害死人栽赃到漠西军的头上,明明五小姐早就在他们察觉到有异常的时候就已经派人送走了,就是为了怕人在五小姐身上做手脚,嫁祸于人。
元垚心知肚明这里面的事情,可今日因着街上闹的那一出,知道的人已经太多了。
元垚心里还有别的算计,他并不认为这件事真正能带给他多大的影响,毕竟话语权从来都只掌握在强权者手中。
但季楠琦来了,就坐在堂上。那自己的打算就要放一放了。
元垚不禁挑了挑眉,想到了幕僚的第二个方案。
“王爷明鉴,珍儿绝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是为利益,她又何必去漠西军营受苦。这里一定有误会。一定有人诬陷利用,为了王爷和季家的名声,老朽也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王爷,肃州可不能背上这等莫须有的骂名,西凉王几代人戍守北疆,元氏一族为大庆舍死忘生,流过多少血?死过多少人?岂能让人如此污蔑!似这等不敬王爷不敬元家的狂徒,就该立时推出去斩了!”
“赵玄就是个别有用心的白眼狼,当日要不是王爷您收留他,哪有如今他在漠西的风光。亏王爷还曾以半子待之,可他是如何回报王爷的,竟敢回头朝王爷头上泼脏水,一定是他狂妄自大,为敌所诱,差点丢了关防,如今却拉了五小姐来垫背,简直可笑!这等没皮没脸之徒王爷万万不能姑息!”
……
卓唐冷眼瞧着堂上众人义愤填膺的颠倒黑白,堂上那人却始终不怒自威的皱眉倾听,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不怒反笑了起来:
“哼!凭你们三言两语就想推翻铁证,漠西死伤的那么多大好儿郎会听你们胡搅蛮缠吗?这件事不但是肃州,我们殿下还会往上京告御状,如今那位钦差大臣还剩了一口气,想必送到御前对峙也没什么问题,还有个金国人也会同行,到时候看圣上如何定夺?想必到那时,王爷便能将事情搞清楚了。你们也就不必在这里白费口舌了。”
周唐寸步不让,一双桃花眼轻蔑又冷漠,看着堂上的那位西凉之主,连最后一丝敬畏都没有了。
元垚有些头疼。他一双眼却重新定位在了周唐的身上。实在是这样的一个人,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他突然伸手压了压,瞬间堂上便鸦雀无声:
“你,叫周唐?哪里人氏?”
周唐一愣,不太明白元垚的意思。
这元垚也是他第一次见,和他想象中脑满肠肥满肚子算计的王爷形象差距有点大。
看起来五官端正,一脸正气,身材也是魁梧挺拔,器宇轩昂的,分明是个老将军的标准形象,还是让人很难讨厌的那种样子,实在跟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很难统一成一个人。
不过,今日的一切一再颠覆了周唐对这位西凉之主的固有印象,完全不影响周唐对他的警惕和戒备。
周唐冲上首抱了抱拳:“劳王爷下问,末将不过一个边城牧民之子,应招入了朔方守军,之后才辗转流落漠西。”
众人皆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元垚问着事,为何突然问起了周唐来。
元垚也没让大家等太久,突然露出个和蔼的笑容来:“周唐是吗?你可有意加入本王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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