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内贼

    雷厉风行解决了哭闹不休的元明珍,赵玄也并未在伤兵营多留片刻。

    他的事情太多了,城中水源被人下毒,被毒倒的兵士为数不少,加上联军的后续部队还不知什么时候又要攻上来,他只能抽时间过来瞧瞧伤兵的情况,还要赶回去大帐,商量后面的事情。

    “这边拜托你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找人来和我说。”

    苏浅没料到他会为了自己如此不给元明珍脸面,现下更是如此郑重其事和她说话。

    她心情有些复杂,但还不至于在这样的时候为着一己私利找麻烦。

    “虎贲军每一个都是漠西的财富,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没去管赵玄的神情,埋头去给手下的一个兵卒缝合伤口了。

    赵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在苏浅看不到的角落淡淡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营帐。

    被苏浅救治的伤兵却在此时红着一张脸,偷偷看了眼苏浅的脸,深深埋下头去,竟是连疼都不觉得了。

    赵玄出了营帐,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被几个兵卒拦着的元明珍。

    元明珍看到赵玄看过来时眼睛便亮了起来,趁着众兵卒给赵玄行礼的时候,猛地推开了人跑到了赵玄的面前。

    她一双眼亮晶晶,却渐渐含了泪花,瞬间恢复了一向在赵玄面前惯用的柔弱娇怯模样,轻声道:

    “隐鱼,那女人是你带进军营的?难道你忘了军营里的规矩……”

    赵玄轻嗤了声,声音虽轻,却令元明珍莫名感觉身上一凉。

    “我军营的事还用不着外人操心,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不用试图转移视线,你做了什么不用我说了,想必你心里一清二楚。”

    说着,他眯了眼,冷哼了声才道:

    “刘铭义手里的药是从你手里弄来的?我倒是没看出来,元家女子竟还有这等里通外敌之人。”

    看着面前女人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赵玄冷冷转过了脸去,连看她一眼都嫌脏一般,沉声道:“放心,我不会亲手处置你的,我会将你送回肃州,送回你父亲手里。”

    说完,他迈开了两条长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元明珍浑身颤抖,站都站不稳了,被身旁侍女一把接住,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可她心中的惊惧却已达至巅峰。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她不是故意的。

    那刘铭义是钦差,她哪里知道那是条潜进漠西的狼。他只说想要在漠西争取些话语权,买一批药材捐赠漠西军中,元明珍收了他的好处,觉得这是件小事,根本连药单都没看过,便交代下面的人去办了,她哪儿知道会被这王八蛋坑骗了呀。

    元明珍越想越害怕,她不能就这样被送回肃州,元垚为人虽阴险狡诈,优柔寡断,可元家与蛮人是世仇,祖祖辈辈和北蛮人打交道,不知多少元家人死在蛮人的手里。元家祖训第一条便是誓破蛮敌,永不为友。她若是因为这件事被送回去,她这条小命怕就要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青灯古佛度过残生,她不能……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竟是如此悲惨的结局。

    元明珍越想越怕,同时心中那丝仅存的名为理智的弦也终于绷不住,终于分崩离析,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颤抖着,突然间便厉声尖叫了起来:“赵玄,你好狠的心。我为了你丢弃王府荣华,到这漠西军营受苦,你竟然丝毫情份也不讲,你还算是个男人!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被京城权贵们挤出权利中心的废人而已,你以为你掌了漠西就能安枕无忧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皇上不会容你在边疆做大,就是我爹也不会叫你好活……”

    元明珍身旁那个叫香芋的丫鬟手忙脚乱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了元明珍的嘴,拖着她跪了下来,惊慌失措的冲停下了脚步的赵玄磕头赔罪道:

    “大将军恕罪,我家姑娘这是急得魔怔了,您不能就这样将她送回去啊,求您给咱们一条生路!姑娘她已经知道错了,药材的事情都是那个钦差骗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并不知道刘钦差是坏人,她是想帮殿下才会应下替那人采药的事情,可之后的事情我家姑娘并未插手,都是那人一个人做的,跟我家姑娘无关啊,大将军您明鉴啊!”

    赵玄没有回头,嘴角扯出抹冷笑,抬手指了指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兵士们:“看看他们!”

    在那里,还未及抬走的一具具战士的尸骨正在被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并整齐的停放在关前的广场上。人群忙碌而沉肃,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生怕搅扰了未曾远行的英灵,每个人的眼中都凝满了悲戚和沉重,让人远远望着都能感觉到那种沉闷厚重的悲哀。

    “你去求他们的原谅,他们原谅了,我就原谅。”

    赵玄走了,毫不拖泥带水,留下了瘫软在地上的元明珍,痴痴呆呆的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连体内最后的一点生机都像是被人抽走了。

    香芋咬咬牙,还是勉强自己站了起来,伸手去扶元明珍的胳膊,口中轻言细语的劝解着:“姑娘别这样,都是那个刘铭义的错,是他哄骗您的,您也是不知情。谁让他是钦差呢,就算说到王爷那,您也是有苦衷的……”

    元明珍突然转过身来,一巴掌扇在了香芋的脸上:“都是你这个小骚蹄子,要不是你怂恿,我怎么会理那个刘铭义,他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在漠西连个下人都不如,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他,怎么会受了他的蛊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骚货,收了那人多少好处,你这个背主的奴才,该死的下贱东西……”

    赵玄压根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对这个元明珍他已经忍无可忍,再也不愿多费一分心神。

    这场偷袭虽然以漠西成功击退外敌而落幕,但赵玄心里却在滴血。

    他的虎贲军,正如那少年所说,每一个都是漠西军的财富,今日就因为这一场阴谋差点就全军覆没,就算他们大多数人最终会解毒重归战场,可那些再也无法醒来的军人呢?还有那些失去了健康,成为了残疾,再也无法拿起兵器与敌人战斗的军人呢?

    他们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

    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赵玄会觉得是光荣,他会敬佩,会惋惜,会缅怀,会把他们的牺牲当做动力,唯独不会如今日一般,这样的让他感觉窝囊和憋屈。

    那些被毒倒根本无力抵抗的军人们,就那样被人活生生剥夺了战斗的权利,他们的尊严和荣誉,理想与抱负全都成了笑话,他们年轻的生命,都成了权贵手中无足轻重的筹码。

    他从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愤怒和耻辱。

    这些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没本事在正面战场和他像男人一样战斗,就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让他的战士这样卑微懦弱的死去,这让他觉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憋闷,难受,正面战场的敌人再强他都不会感觉畏惧和恐慌,让他悲愤欲绝的,是杀人的利箭恰恰来自他想要为之用生命护卫的后方。

    他想要发泄,迫切的想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帐帘正是在此时被人轻轻撩了起来,王攸之缓步走了进来。

    他看着大案之后手扶着额头一脸疲惫的赵玄,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殿下……”

    赵玄伸手制止了王攸之的话。他的眼睛仍旧闭着,可还是沉沉叹了口气:“好好安抚营中将士。”

    王攸之低低应了声,犹豫了片刻才道:“文达回来了,正在账外跪着,他说……”

    赵玄挥了挥手:“这件事不怪他,让他先去善后,联军很有可能今晚发动突袭,命他死守,不可出城迎敌。”

    王攸之咬咬牙,抱拳应了声是,这才慢慢退出了帐篷。

    赵文达正直挺挺跪在大帐前,见到王攸之出来,急忙急切的抬头看了过来。

    王攸之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殿下说了,这事不怪你,叫你去善后,小心联军突袭……”

    “殿下可安好?”赵文达有些担心,虎贲军还从没吃过这样的窝囊亏,连他都觉得胸闷气短,想要杀人。更何况是视虎贲为命的赵玄了。

    “殿下没事,放心。”王攸之也有些无奈,难道他能说殿下被气着了,都不爱搭理人了吗。

    “你好好办差去,咱们殿下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王攸之心里也是愧疚的,毕竟元明珍这个祸害可是他招来的。殿下没怪罪他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赵文达也只能依言离开,可他刚走,王攸之就看到了被人搀扶着走过来的元明珍。

    王攸之眉头紧锁,心里暗骂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怎么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来给殿下添堵。

    他几步走了过去,沉声吩咐后面跟着这几个女人的兵士:“大将军不是说过让送大小姐回去的吗?怎么还在营中乱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简直找死!”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所谓的大小姐元明珍听的。

    听着那几个跟着的兵士闷沉沉应是的声音,元明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她不能就这样回去。她这一遭不管怎样,哪怕是用哭的求的,她都要求着赵玄留下她。她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哪怕让她跟她爹对着干她都愿意的,只要将她留下就行。

    “王先生救我!”元明珍也是豁出去了,直接跪在了王攸之的面前,把王攸之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哪儿敢受她的拜。

    “小姐不可如此,王某才疏学浅,还请小姐另请高明。”

    王攸之几乎是立即便冲着那几个护卫挥了挥手:“还等什么,还不送小姐回房间去。这么乱的战场,可不能冲撞了。来人!备马车,送小姐回五原……”

    元明珍终于被送走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浅正捏着个大包子啃得一脸满足。

    她都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这一天一夜把她熬得,感觉眼圈都黑了一圈。等周二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又跟她重复了一遍元明珍的丰功伟绩之后,苏浅才意识到:

    “你说什么?这场偷袭的内应,是,元明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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