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看着七爷白净的脸,哑然半晌。</p>
良久,双膝又跪下,郑重的咬出一个字:“好!”</p>
其实,她根本不必要让他选择,她只要轻轻一个眼神,他必会为她赴汤蹈火。</p>
这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p>
靖宝莞尔一笑,暗下彻底的松了口气。</p>
她要做的事情凶险至极,胜者王侯,败者亡魂,她不能冒半点风险。</p>
“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去南边。”</p>
靖宝示意他坐下,阿砚哪里敢坐,起身垂首躬立道:“去南边做什么?”</p>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在靖府祖茔附近添置田庄,房舍,以备祭祀供给。万一有事,这些产业入不了官,可给靖家留条后路。”</p>
阿砚心中咯噔一下。</p>
“先生与我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哪怕我不参与他的事情,也会受其牵连。”</p>
阿砚忽感不寒而栗,“爷是打算有备无患?”</p>
“对!”</p>
有备无患,方可放手一搏。</p>
靖宝清清嗓子,“第二件事,是我想暗下为先生添置地亩,收粮,存粮。皇帝和昊王这一仗,早早晚晚会打,仗一旦打起来,粮食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p>
表面看昊王那头迟迟没有动静,顾长平也似乎只顾着与她风花雪月,其实不然。</p>
没动静 ,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粮草没跟上。</p>
江南鱼米之乡,钱多粮多,但顾长平不会往南边行动,怕引起怀疑,但她可以。</p>
因为她本来就是南边人。</p>
阿砚抬手拭汗道:“七爷,被动受牵连只是小罪,意图谋反这便是诛九族的罪了。”</p>
“我知道,所以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你的命和我的命连在一起,阿砚!”</p>
“爷放心,阿砚定事事小心谨慎。”</p>
阿砚咬牙道:“只是这事,要如何做?”</p>
靖宝压低声道:“用我的私房钱,以三姐的名义买田收粮。她和离了,正需要田和粮撑起腰板,可避人耳目。退一万步说,真要败了,这些田产还能为一宁留条后路。”</p>
阿砚背在身后的手,暗戳戳的摸了把后背,摸到了一片冷汗。</p>
……</p>
翌日的清晨。</p>
天未明,阿砚悄无声息的走了,连他亲妹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向七爷请了假,说要出去办点事儿。</p>
阿砚这人素来沉默寡言,跟在七爷身边也像个影子似的,又常常被七爷遣出去办事,所以他的悄然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p>
阿砚一走,靖宝把阿蛮带在身边进进出出;</p>
史明史亮两兄弟没有调动,依旧负责家宅的安宁;</p>
元吉则接替了阿蛮的差事,辅佐三姑娘料理家务。</p>
狗二蛋很倒霉,阿砚师傅离开前,教了他一套全新的刀法,还扔下话说,三月若练不成,直接滚出靖宅。</p>
为了留在靖府,留在七爷身边,狗二蛋整个人疯魔了,一日只睡三个时辰,别的时间都用在练武上。</p>
靖宝冷眼看着,暗中让元吉交待小厨房,每日给狗二蛋多添一道荤菜。</p>
阿蛮女扮男装,跟着七爷进进出出,这才知道七爷与顾长平并没有机会“做下坏事”。</p>
两人常常是在马车里厮混一两个时辰,便各自散了。</p>
刚开始两天,她坐在高叔身旁,还竖着两只耳朵偷听。听了两天后,只觉得无聊。</p>
车里的两人偶尔说几句让人牙酸的情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默以对。</p>
阿蛮用脚丫子猜,也能猜出这两人必是抱在了一起。</p>
可光抱着搂着有啥意思?</p>
与春画上男人女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形相差甚远。</p>
无趣!</p>
太无趣!</p>
阿蛮如今连偷听都懒了,还不如跟先生的小厮齐林拌几句嘴有意思。</p>
这坏小子常常拿眼神偷瞄她,阿蛮心想自己若真是一无所知的黄毛丫头,指不定就被他那身好皮相给骗去了。</p>
可惜啊可惜!</p>
我阿蛮是七爷一手调教出来了,眼光高着哩!</p>
齐林对阿蛮的出现,一脑门子的不自在。</p>
头昂什么昂?</p>
鼻子哼什么哼?</p>
态度拽什么拽?</p>
不就是我家爷被你家爷压在身下了吗,又不是我齐林被你压身下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给谁看?</p>
齐林偷瞄了阿蛮一眼,冷冷扭过头。</p>
他现在有些明白爷为什么喜欢男人,女人啊就两个字--</p>
麻烦!</p>
……</p>
一入五月,天气顿时变得燥热无比。</p>
端午当日正逢休沐,靖宝陪三姐、一宁用早饭,沁出一头的热汗,只得又回房沐浴更衣。</p>
刚更完衣,便听到外头院子里有一宁的哭声。</p>
小不点自打会走路后,成天界的要往外头去,这几日听着外头热闹,更是起了心思。</p>
五月属凶月,五日更是大凶之日,靖若袖断不肯让她去外头。</p>
这小丫头聪明无比,知道舅舅宠她,便拉着奶娘巴巴的跑舅舅院里哭来了。</p>
还真是人小鬼大!</p>
不满两周岁的孩子,出府是不能的,靖宝让元吉去外头买些新奇玩意来。</p>
小丫头听了舅舅的话,委屈的撇撇嘴,道了声“舅舅坏”,一抽一嗒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开了。</p>
靖宝看得直叹气,问身后,“你说这丫头的脾性像谁?”</p>
阿蛮笑道,“反正不像三姑娘,奴婢瞧着,倒有些像二姑娘的品性。”</p>
靖宝:“像谁都可以,就别像她那个爹!”</p>
阿蛮:“有七爷教养着,哪能呢!”</p>
这话靖宝听着喜欢,又闲扯了几句,主仆二人便直奔侯府。</p>
早两天侯爷就给靖宝下了帖子,请她端午一聚,因为着陆怀奇的事,靖宝不再像从前那样没事就往侯府跑,算算日子,已经好久没上门了。</p>
到的时候,陆怀奇已经等在角门口。</p>
靖宝今日穿一身白凉衫,头上戴一顶黑色飘巾,书生的打扮,陆怀奇从上到下打量她一圈,心底的不舍又浮上来。</p>
他深吸口气,故意用随意的语气道:“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父亲在凉亭等你,今儿个府里热闹,你好好玩一天!”</p>
“用了饭就得走,和先生、钱三一他们约好的,去逛集市!”</p>
靖宝说得坦坦荡荡,又从怀里掏出只符袋来,“喏,给你的,驱灾避邪。”</p>
陆怀奇只当是小七让哪个丫鬟做的,看都没看就随手塞进了怀中。</p>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不过是过个端午,府里为何要请戏班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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