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
有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过来，有点像印象中爹的声音，又像妈的，最后仿佛又是来自顾晨阳的呼唤。
楚十五挣扎着撑开眼皮，入眼的是顾晨阳担忧的神色。
“三爷爷……”她一出口便是沙哑得撑不开嗓子。
“十五你的生辰八字是……”福伯拿了个黄色本子翻看了起来，“正月十五子时出生？你咋不早说，你这个时辰和你爹妈的时辰相冲，对你很不吉利的。”
楚十五不信邪，什么生辰八字相冲都是假的，她晕厥过去只是不相信爹妈的死有另外的原因。
“福伯，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楚十五很清楚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出来，她唯一能做的是让爹妈安息，然后再寻找真相。
和福伯说完，她又和顾晨阳说道，“三爷爷，您也是，请千万替我守好这个秘密。”
顾晨阳却是疑惑她为什么不替父母的死因找出真相。
“好，”他只能依着她的意思来。
“谢谢，”楚十五主动扶着他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仪式继续吧，让我爹妈安安心心地上路。”
顾晨阳生怕她再次晕过去，便扶住了她的双肩。
“我没事了，”楚十五朝他无力地扯了下嘴角，那笑容苍白却十分坚强，“爹妈面前，我一定会好好的。”
顾晨阳只觉到心头揪着疼，她还不满二十周岁，可有着比同龄人还要豁达坚韧的
性格，怎能叫人心生怜惜？
这边捡骨结束，两具棺材便用鲜艳的红色丝绒布盖上，等着后天下葬。
楚十五几乎是被顾晨阳扶着回去的。
顾家女眷上来嘘寒问暖，见她脸色不好，便问了几句各自去干活了。
接下去是给爹妈披麻戴孝和烧纸钱。
楚十五将照片擦拭得一层不染，摆在八仙桌靠墙的一面，这时顾晨阳已经点好了香烛，将三炷香递了过来。
拜过之后就是烧纸钱，道士开始做法事，村里的人也过来祭拜，接下去的几顿饭食，都会留下用，让整场丧事办得体体面面。
夜半，楚十五坚持自己守夜。
顾晨阳跪在她的身边，抓了点纸钱，默默地烧了起来，“你爹妈的事情我可以……”
“不用，”楚十五将烧起来的纸灰往铁盆里扫，“我心里有数。”
“十五，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顾晨阳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然而一而再再而三，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推出了她的心门之外。
楚十五闻言，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在火光的照应下，带着些许温暖，“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帮我，但是这次我想自己来。”
顾晨阳蹙眉不解。
“请相信我，会给自己和爹妈一个交代的，”楚十五眉眼多了几分清冷。
这是决心使然，让她因为有了承担而迅速成长起来。
“哎呀，大江呐啊，”一声夸张的叫声让安静下来的法事现场毛骨悚然。
楚十五没有回头都
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
她拳头握了起来，将一叠纸钱小心地放入了火堆里，火烧地很旺，旺得她的脸明晃晃一片，显得很不真实。
“大江啊，妈来看你来了，”曹新莲点了三炷香，拜了三拜之后要插进香炉里头。
楚十五起身将那三炷香折断，丢在了外头。
“十五，你到底要干啥啊你？”曹新莲拍着大腿，道，“你爸是我儿子，我给他上柱香咋地了？”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楚十五指着外头，严厉地说道，“马上走，我不想看到你。”
“你咋回事？”曹新莲气愤难当地望着楚十五，“我来祭拜你爹，他是我儿子。”
“我爹过世那么久了，尸骨裸露在外头，你去哪里了？我爹妈至今都没有墓地，你又去了哪里？”两声质问让曹新莲哑口无言。
她立时坐在了地上，操着抑扬顿挫的腔调嚎了起来。
楚十五冷脸望着，让她就这么喊着，喊到村里乡亲们被惊动，喊到村干部睡不安稳。
“十五，咋回事这是？”王飞半路让孙村长回去歇着，他和陈义过来一查究竟。
“没事，她就是伤心了，”楚十五神色冷若寒霜，改变主意，“大家伙儿都回去吧，既然有人守灵，我也歇着去了。”
在楚十五的记忆里，爹妈过世时，曹新莲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白包礼金倒是十分勤快。
王飞点了点头，“也行，没啥大事儿我们就回去了，有事情喊
我们。”
顾晨阳送陈义出门，但是不敢走太远就回来了。
回来时，他看到曹新莲面前一堆黄钱纸，这是要她折成金元宝的，而楚十五已经进屋了。
敲了下门，他便推门进去，发现楚十五抱着双膝靠在床头，眼睛无神地盯着床尾。
他上去，坐在床沿上，握住了她的手掌，柔声道，“好好歇会儿，外头我看着就好。”
“我没事，”楚十五回神，发现他的担忧，便扯了扯嘴角，“您也去歇着吧，今天辛苦您了。”
“瞎说什么，我要去歇着了，还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的，再说了，我妈也不会允许的，”他揉了下楚十五的头发，顺势把人搂在了怀里，“我也想陪着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第一眼就能找到我。”
楚十五鼻子酸酸的，眼泪跟着落下，不敢有半点儿抽泣和厚重的呼吸出现，紧咬牙关，将这突然涌现的情绪给硬生生憋了回去，一记深呼吸后，便舒畅多了。
“谢谢，”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顾晨阳无奈地阖上眼，心头一片苦涩，“不用谢，我应该做的，你不也为了帮我，答应和我订婚了么？”
是啊，到时候陪他演完订婚那场戏，也就各不相欠了。
“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算有，也有我抱着你过去。”
楚十五因着困顿听得不太清楚，不过那后背轻柔的动作令她十分安心，“您是一个好
人。”
顾晨阳摇头苦笑，在她的眼里，他原来不过就是好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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