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贵妃娘娘又要见她，沈嘉和都不记得这是自打她回了国公府后第几次进宫了。
进宫可以，只要不卖给皇家就好，毕竟适龄的皇子有好几位。
来得不巧，贵妃和皇帝又吵起来了，这一年他们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吵一次，可那又怎么样，贵妃说她的心早就冷透了，她对皇帝说她不是皇后不用和他葬在一处，还没说完就止不住笑意。
皇帝气她，可不敢不来，他的身子早就不太好了，可是贵妃不愿意做他的妻，不想和他葬在一处，可他没办法他舍不得再让她哭了。
皇帝在朝堂上宣读了立二皇子杨渊丞为太子，底下朝臣脸色有些难堪，二皇子生母早逝，被记在贵妃名下养着，虽然听说二人没有什么母子情深，但是他们当初和那位贵妃闹得可是人尽皆知，且二皇子那时已经记事。
沈嘉和被皇帝召见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听身边服侍的茗香又喊了一次才赶紧梳洗更衣进了宫。
嘉和郡主跪在明月楼不到一刻钟，贵妃娘娘就冲了进来。
“皇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嘉和赐婚？”贵妃一身白衣，随意绾了发髻，大抵是跑过来的，身上还带着香汗，头发有些松散。
皇上好脾气的将她带到身边坐下慢慢解释：“嘉和如今不过十岁，可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所以想着先给太子定下，国丧守孝三年，孝期一过到时册封不是刚好吗？”
“嘉和，你自己说，你愿意嫁给二皇子吗？”
“臣女不愿。”沈嘉和安静的跪在那里第一次回了话。
“你要保全沈家就必须进宫，这事由不得你。”
“那好，”贵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沈家女儿可以入宫，但是不为妻只为妾，不当皇后不上玉牒。”
“贵妃！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连他们一起毁了！”
“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的儿子有爱慕的姑娘，你也不要说你不知道沈嘉和越受宠爱，沈氏一族越是危险，你的好儿子和你一脉相承。你是想让她或成第二个我吗？”贵妃拉起沈嘉和就要走，身后的皇帝开了口：“好！待太子登基她就是沈妃，不赐封号，永不晋封，不入皇陵，不上玉牒。这样你可满意？”
贵妃拉着沈嘉和一起跪拜：“谢皇上恩典。”
贵妃带沈嘉和回了她的云杳殿，进殿没多久身边的宫女送过来补药让贵妃喝。
她喝完补药让女官们退下，带着嘉和坐在榻上，给她解释道：“我早前生孩子难产，命大救了回来，后来又被灌了绝子的药，身子就彻底伤了，只是可怜我的孩子还不到周岁，就夭折了。如今日日请脉，汤药不断，就这样养着。”
沈嘉和轻轻搂着她，听她继续说道：“我好像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总觉得你是懂我的那个。”
“他说让我陪他，我就入了宫；他说让我等，我就在这院子里日日夜夜的等；可他给我灌了药，他眼看着朝臣逼我毁了容，他的那些女人害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以前时常在想，为何这世间让我这般难受，让人忍不住想去死一死呢。”
沈嘉和抱紧了她，对她说：“娘娘，若是可以真想把您偷出去，我们一起去看看上元灯节，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因着放的灯太多，沉了好几盏呢。”
又伸手替她擦了泪，柔声说道：“娘娘这辈子若是没有力气爱人了，只管让我们爱您就好，您只要攒够了力气留着下辈子遇良人结姻缘然后多子多福一辈子和和美美。”
贵妃破涕为笑握着她的小手，调笑道：“你如今不过十岁，说这般话羞不羞人。”
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猫眼有些羞恼但还是顶着她打趣的目光说道：“娘娘有我，还有这些女官们，您身边的这些女官把您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您也多想想她们。”
“你倒是精怪，什么都能叫你注意到。她们是我家的家生子，前两年你外祖母南阳王妃给我送进来的。”
“在族内宗祠跟着族长学习的时候，外祖母差人送了一些她写的摘录心得，我很是喜欢，日日研读不敢懈怠。”
“哼，她的心得当然是顶顶好的，我们夏侯家的姑娘人人都有咏絮之才，而且一字难求呢。夏侯家若不是因为我们几个坏了规矩，族长带着族人避世不出，哪轮到那些个黄皮耗子充着文人的派头打着清高的幌子在这帝都作乱。”
贵妃说着伸手去够案几上的书，这几本书有些旧但也能看出经常被人翻阅，里面夹着一些字签，她随手翻开一本说着：“我们夏侯家的孩子从小不知道抄了多少字，我现在都记得那时先生让我们抓阄抄书，我抓到的是一本山河图，你外祖母看我哭得可怜帮我找你外祖父画的图志。”
拍着小姑娘的脑袋，好像又回到了在学堂和兄弟姐妹一起玩闹的日子了。“若是我听了祖父的话不入宫，是不是就不会惹他们生气，如今在这宫里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死生不复相见’。”
嘉和看着这些书上的笔记，还有夹在书中的字签，难怪娘娘说如今的文人墨客大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早已没了文人的风骨。
“娘娘，您还是夏侯一族的姑娘。您是，外祖母是，嫁到萨丘的那位姨祖母也是。你们一直都是夏侯一族的掌珠，您还是夏侯家的九姑娘君兮。”小姑娘手抚过书皮停在了“夏侯”两个字上。
贵妃按着胸口，那里带着她满月时夏侯家族长送给夏侯家姑娘的玉佛，笑着应了声：“是啊，我是夏侯家的小姐人称九姑娘的君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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