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十一郎说的凄惨,百花心中一阵可怜,一阵后悔。
眼见气氛尴尬,成功蒙混过关的田十一拿起桌上的公凭,看了半天那陌生的年号,却递给五姑娘道:“你帮我算算,我多大了。”
百花接过公凭,算了算说道:“呀!你才十五岁,还没有表字?”
田十一却反问道:“你呢?你多大了?”
方百花脸上一红,扭捏说道:“我十八了。”
可恶的十一郎突然惊呼道:“那你怎么还没嫁人?”
“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方百花极其恼怒地吼道:“你是说我嫁不出去吗?”
吼罢,百花转身向铺子外面走去。
方百花这一吼的声音太大,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方和尚的笑声不见了、方小六的叫声不见了,隔间里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人一样。
走到铺子门口,百花终于没有跨出去。一来会被侄子侄女看笑话,二来能去哪里?回家抱着乳娘哭鼻子吗?
气呼呼坐在靠门的桌旁,百花满脸怒气,不停喘息着,愤怒的小脸儿盯着铺子口的青石发呆。
百花那一声吼,和尚与小六确是听到了。两人互视一眼,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进屋的好。随即,和尚的笑声,小六的叫声,再度传了进来,坊市也恢复了往时的喧闹,整个世界仿佛复活一般充满了生活气息。
牛皋小心地走出来,见两人又在生闷气,略微踌躇了一下,却仍是对着田十一小声问道:“十一哥,田大王若真的是你爹,你会回晋州吗?”
田十一略微沉吟了一下,回道:“不会,他视我为粪土,我便只能视其为蛆虫。也不对,粪土要养着蛆虫,我可不想养着他们。”
牛皋连忙追问道:“十一哥儿以后想做什么呢?”
田十一想都没想便答道:“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再去买个海岛,建立一支海上船队做大生意。没事儿就钓钓鱼、哄哄老婆、逗逗孩子,无聊了就带着船队去打打海盗……”
十一郎滔滔不绝说着他的人生蓝图,牛皋却暗暗想到:我有岛啊,可惜是湖岛。去海上建立船队的话,需要很多懂水性会操船的人手啊,我太湖水寨有啊,只要能让他们吃上饭。而且,女儿我也有啊,只是这五娘子……
方百花听着十一郎豪壮的人生构想,腰身却一点点挺直起来,连带着胸中的怒气都莫名消散了。
她心道:海岛我有啊,而且不止一个。船队我也有啊,就是船太小太破,人手我也有啊。我就是没有钱而已……
想到这里,百花惊奇的意识到,这十一郎居然说“要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难道,他只会娶一个娘子?他若有了很多钱,真的不会妻妾成群吗?
“咳!”
田十一说了半天,终是觉得有些乏味,轻咳了一声向五姑娘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方腊?”
牛皋愣了一下,觉得十一哥儿哪都厉害,就是在五娘子身世上太过糊涂。
不敢掺和两人的“身世猜猜看”游戏,老牛乖乖退回到隔间里玩冰块。
方百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也是想不通,十一郎机变百出,怎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
气既已消了,百花也不愿再板着脸。
她去端了盆温水出来,示意十一郎洗干净脸上手上的墨迹,这才心平气和说道:“方才那人的身份十分隐秘,我不便说,十一郎和牛大哥也切勿对人提起。”
牛皋在隔间内低低应了声“是”。
百花继续对十一郎说道:“十一郎不若与我打个赌,若真能一日间赚回开酒楼那泼天的本钱,我便将身世和盘托出,如何?”
既然清楚了十一郎的身世,百花的身份是否告诉十一郎便已不是什么紧要之事。只是不知为什么,百花就是想瞒着。为何会有这种怪怪的心思,方百花自己也说不清,许是觉得看十一郎傻傻猜测她身世的样子,很好玩!
赌约成功订立,牛皋被迫做了证人,铺子里皆大欢喜。
快乐的依然快乐着,幽怨的依然幽怨着,恼怒的依然恼怒着。只是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许是冥冥中至高无上的存在眼红这冰果铺子的快乐,降下不可违逆之意志。杭州城数股怨念正纠缠成猛兽,怕是下一刻便要噬向这快乐的人们……
……
不知什么时候,如意坊又有两间铺子被人盘了下来,眼下正在拾掇着,也不知是个什么生意。只听说铺子背后的老板手笔很大,同样的铺子在杭州城里整整盘下了五十家。
……
方腊为了让宝贝女儿开心,竟是放下所有的烦心事,亲自去买了杭州府名气最大的陈记桂花糕。
看着宝贝女儿开心地吃着桂花糕,方十三满脸疼爱之色,唯有看到上好蜀锦衣裙两侧的粗布“补丁”时,手中把玩的铁球便会停顿一下,眼角也会不由自主地抽动几下。
“你姑姑的生意真的有那么赚钱?”方十三温和问道。
方小六连忙点头。
咧着嘴笑了笑,方十三继续问道:“那姓田的无赖本事如此大,是哪里来的?莫不是晋州田家的人?”
方小六听爹爹提到田无赖,连忙喝了口水,急迫说道:“怎么可能?晋州来人个个如狗熊一般,田无赖虽然人很无赖,但却生了一副好皮囊,怎么可能是晋州的人?”
方腊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如此帮护着你姑姑,该不会是另有图谋?”
小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那还用说,爹爹你是没看到田无赖和小姑姑在一起的样子,定然是男盗女那个……那个……郎情妾意。”
说到这里,小六猛地醒悟过来,盯着方腊问道:“爹爹,你不会为难田无赖?虽然他确实无赖,但人还是很好的。”
方十三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会呢,只要他不欺负咱家小六,爹爹自不会为难他。”
听到爹爹如此说,小六这才放下心来。自从娘亲辞世后,爹爹与娄敏中那即是爷爷又是师父的老人家,是她世上最最信赖的两人。爹爹说不会,那自然就是不会了。
叮嘱女儿早些休息,方腊离了小六的绣楼,一张脸立即阴沉的似滴下水来。
一个左脸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见方腊下楼,连忙迎了上去,拱手抱拳叫了声“教主”。
方腊沉着脸低声道:“元兴,你和姚义带些人手去宰了那叫田十一的小子。记住,不要伤了圣女,更不要让官府知道是咱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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