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忙碌半宿,直到太阳高照,都过了晌午,如锦才醒来。
蜀素笑着伺候她起床,“侯爷大清早还来看过小姐,见您还睡着便走了。”
如锦问道,“侯爷有没有留下话?”
蜀素摇头,“只说他今日带着白姨娘和文哲少爷要去清凉寺。别的没说什么。”
她想了想,“不过平叔倒是隐晦地提点了我几句,我听那意思,大约是昨夜小姐太晚回府,侯爷知道了有些不高兴。”
如锦苦笑着摇头,“嗯,我知道了。”
临安侯对她可谓十分依从,只要她没有夜不归宿,几乎从不管她出门。
特特地让平叔来这里提醒她,显然是因为昨夜送她回家的人乃是李渡。
临安侯一直都不喜欢李渡。
尤其是昨日他酒后马车上的一番吐露心声,连醉了也都不忘记喊几句“李渡不行的”。
看来她与李渡之间真的隔着高山宏堑,就算她确认了自己的身世,走过了心结,他们俩想要在一起,也还有临安侯这一关要过。
唉……
如锦扶了扶额,“今夜我要去户部员外郎沈舟的府里一趟,看来,平叔的人会盯着我了。”
她抬头望向蜀素,“你父亲柳宿给我的名单里,这个沈舟排在第一位,他极有可能与你柳家被灭族一事有关。蜀素,你有什么话想要让我问他的?”
蜀素的身子微微一抖,“我……”
她的目光里又泛起了泪花,“我只想知道灭我柳氏全族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几百条人命一夕之间全部陨落。
那可真的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锦温柔地拍了拍蜀素的肩膀,“好,那我去办事,你就安心在雪柳阁内当我的替身。”
蜀素不解,“替身?”
如锦无奈地叹口气,“平叔都提醒过了,假若我再出门,他不行会派人跟上。今夜我必须要去见沈舟,而我的行踪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她顿了顿,“所以,你来当我的替身,假装……我从未出去过。”
蜀素张着一张好奇的大眼睛,“可是,我生得与小姐一点都不像啊!论单论身量,也是苕溪更合适一些。”
如锦冲她笑笑,“傻蜀素,平叔既然肯提点,那就表示他一点都不想跟着我。所以,他又怎么会深究在雪柳阁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呢?”
她目光微动,“苕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做。”
离绮年长公主的花宴不过两日,她需要苕溪帮她赶制出一个特别的贺礼来。
蜀素忙点头,“嗯,我知道了。”
到了黄昏时,如锦穿着蜀素的衣裳从侧门出去。
幸亏天冷,一袭厚厚的斗篷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门房李大笑着问道,“蜀素姑娘出去啊?”
如锦学着蜀素的嗓音低沉地说,“嗯,给大小姐办事。”
门房面上恭敬地放了行,“请。”
临安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大小姐是何等厉害的角色。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一个宿州来的小丫头碰到了夫人手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谁成想这才多久,夫人都被她斗跑啦!
夫人一走,阖府上下的女眷中,谁还有大小姐名份正?
她可是侯爷的嫡长女!
如锦一路从侧门出来,其实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随。
只不过,这种感觉等她拐过了第二个路口便就消失了。
她忍不住摇头,“平叔为了应付差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他这么知情识趣,下次我得回他一份大礼才对!”
如锦想的没错。
这点拙劣的李代桃僵,门房看不出来,但慕平身为临安侯身边的第一侍卫,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只不过慕平掰着手指想了半天,若他真的听从侯爷的吩咐一路跟着大小姐,那势必是要惹了大小姐的烦,大小姐不高兴了侯爷一准儿要骂他。
那还不如直接挨侯爷一顿骂呢!
至少大小姐得念他这个人情。
如锦趁着夜色匆匆拐进了朱雀街,又在一条狭长的巷子口停下,见四下无人,这才悄声推开一道虚掩的小门。
院子内早有马车准备好了。
她一跳上上车,前门便就开了,马车光明正大地从院子里出去,不一会儿就驶没影了。
马车里,李渡一身墨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着金冠,眼神温柔,嘴角噙着笑意。
如锦眼中一热,竟有泪珠滑落,“太子哥哥!”
她撇过脸去,将眼泪用袖子擦干净,然后转过脸来,“平常看不出来,今日你用心装扮过,与你父亲真的太像了!”
沈舟从前也是承德殿的人。
只不过那时他还年轻,不显于人前,若不是如锦让小杆子细心查过,这段经历也很容易被隐去。
既然是承德殿旧人,不论沈舟在先太子和柳家的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对于先太子总会存有敬畏之心。
所以,如锦才提议让李渡假扮太子哥哥,与她一块儿装鬼吓那沈舟一吓。
李渡微微一愣,轻轻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真的……像吗?”
父亲去世时他还在襁褓之中,还未记事的年龄,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
懂事后也常常好奇自己的父母亲是怎么样的人。
母亲的还好,外家鲁国公府保留着母亲的小像,可是父亲的模样,却翻遍了整个皇宫都寻不到一张画像……
再后来更懂事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而先太子对于陛下而言,似乎又是一个禁忌,他便乖乖地闭嘴,不言不问。
但哪个孩子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孺慕之情呢?
他也想知道父亲长什么模样。
如锦怜惜地握住他的手,“你的眉眼有七分像太子哥哥,只不过太子哥哥温和谦逊却又自信蓬勃,他走路时有风,眼神里有光,而你过于内敛了。”
她伸手将他的嘴角往上拉开,“等会儿见了沈舟,你要这样笑。太子哥哥就是这样笑的。”
李渡心里知道,可能是自己装怂太久了,看起来便也很压抑的样子。
背负着身份的枷锁,他的确很难在人前有自信的光芒。
他认真地望着如锦,用力地扯着微笑,“锦儿,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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