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很快就到了。
一大早,临安侯便到了雪柳阁等长女,“锦儿啊,时辰还早,你慢慢来,不急不急啊!”
如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父亲,您这也太早了?”
所谓的一大早,还真的是一大早,一点都不掺水。
外头的天刚蒙蒙亮,仍旧是青色,朦朦胧胧的,都看不真切。
临安侯讪讪一笑,“这……这不是怕去晚了显得咱没诚意嘛!”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儿初二,路上人多,怕堵着了!”
苏太傅府在平安坊,离朱雀巷不过六七条街的距离,算不得太远,坐马车大半刻钟也就到了。
不过今儿是初二回门的日子,街上到处都是回娘家的人车,若是出发太晚,极有可能会有一段被堵在路上。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不!
不对!
如锦狐疑地瞄了临安侯一眼。
若是此刻出发,那到苏太傅家门前时天都还不曾大亮呢,人家老爷子或许还没起床,他有胆子叩响人家的门?
这岂不是更唐突?
她眼尖地发现临安侯的额头居然在冒着淅淅沥沥的汗珠,鬓角的头发都湿了。
“父亲,您好似在出汗?是不是穿得太多了?”
临安侯飞快地用手掌将额头的汗滴擦掉,昂着头说道,“没有,锦儿看错了。”
擦干了,就是没有。
不承认,就是没有。
反正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紧张而出汗的这个事实!
他咳了一声,“你外祖父喜欢安静内敛的孩子,今日去他府上,就穿得素净一些,千万莫要穿大红色。”
如锦的目光微微一顿。
从前的庆阳郡主喜欢穿红衫。
庆阳郡主的母亲荣福公主也喜欢穿红衫。
而这两个人在坊间的传言里都与苏太傅有扯不清的关系……
再抬起头时,眼眸中却是一片不解之意。她问,“父亲,为什么外祖父不喜欢大红色?”
临安侯干巴巴笑两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从前听你的母……母亲提过一嘴,说你外祖父最不喜欢她穿红衫。”
他轻轻捋了捋胡须,“我估摸着,可能是因为那段陈年旧事!”
说着,他翘首以盼地望向了长女,不停地冲着她眨眼睛。
如锦也睁大眼睛看他。
半晌,她问道,“父亲是不是眼里进了沙?怎么一直眨个不停?”
临安侯……
这种时候,一个正常的京都城人不是应该立刻抓住他的话问,“是哪段陈年旧事啊?”
罢了,罢了,锦儿自小在宿州长大,不懂京都城人对谈的套路。
不怨她,怨他!
他只好自己解释起来,“锦儿不想知道是哪段陈年旧事吗?本来你外祖父的八卦,不该由我来说,但今日既要去他家拜访,那父亲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下。”
如锦抬起头,“父亲是在说那些谣传吗?从前有人说,死去的庆阳郡主其实是我外祖父的骨肉。要不然我娘怎么会和庆阳郡主生得那么像。”
她淡淡一笑,“听说我与我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我长得也与那位郡主很像咯!所以,父亲才不让我穿红衫,怕外祖父看到这样的我,联想到那些不怎么好的传闻,对吗?”
临安侯……
他干巴巴一笑,“锦儿你都知道啊?”
不仅知道,还知道得挺多。
他探头一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提前就告诉了长女这些,他保管要拿鞋底抽那个人一顿。
哼!
要知道他为了要用通俗易懂而且容易被长女接受的语言讲好那段八卦,昨儿临睡前可是练习了好久呢!
他还打了草稿。
他连给陛下写奏折都是一蹴而就的,居然为了给长女讲故事打了个草稿!
这份用心,原本今日就可以得到女儿的反馈的。
谁料到,她居然都知道!?
准备了满腹的故事却无处发挥,这种感觉真是寂寞啊!
如锦笑嘻嘻说道,“东听一嘴,西听一嘴,便大概猜了个全。”
她问道,“父亲,我猜得对不对?”
临安侯默了默,“对。”
也是。
长女虽然来京都城不算很久,但她实在太出色了。
出色的人物就像是暗夜里的明珠,不论有没有光线照耀都能自己发光,吸引所有人的瞩目。
她生得那么像苏氏,又与当年的庆阳郡主相像,传闻自然就随之而来了。
那么聪慧而敏感的孩子,因此而对毫无交集的庆阳郡主加以了解,这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
这么一想,长女不知道这些非要等着他这个老父亲来说一遍,这才不真呢。
临安侯望向如锦的目光便更慈爱了。
如锦察觉到了临安侯情绪起伏地似乎有些大。
刚才分明还有些沮丧的样子,这才不过转瞬,便又高扬起来,也不知道那方方的脑袋里又在脑补什么东西了……
她轻轻扶了扶额头,想了想,还是问道,“父亲,那传闻都是真的吗?”
她姣美的脸庞上满是好奇,“我的外祖父,当真是庆阳郡主的生父?”
来,父亲,女儿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
请开始你的表演!
果然,临安侯闻言目光一亮,他十分兴奋地说道,“你外祖父是不是庆阳郡主的生父,我不知道,毕竟他本人没有承认过。”
他压低声音,“不过,我估摸着,这些小道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锦挑了挑眉,“哦?父亲说说看?”
临安侯便说道,“当年,苏太傅确实教授过荣福公主课业,这便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一直到公主大婚,两个人才没再见面。”
他接着道,“公主与孔驸马确实早有婚约,可是他们的大婚却比原本约定的婚期要提前了半年。六个月后,庆阳郡主就出生了。这应该也不难猜测,提前大婚是因为公主早已珠胎暗结了?”
如锦眸光微动,嗓音比刚才骤然低沉了许多,“或许。”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荣福公主去世的时候,庆阳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对于自己的身世之谜,她完全不知情。
也就没有从母亲的口中得到什么真相。
如今,世上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苏太傅,还有孔煊。
她转过身,对着临安侯露齿一笑,“父亲,女儿还是想要穿红衫。虽然这样可能会触及到外祖父的心事,可是我素爱红衣,也没有必要特意为了博取外祖父的欢心,就做我不喜欢做的事。那就不是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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