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长女怨四

    这天, 她和姚妈七点多关铺面回家,还在商量明天什么卤货要多一点,什么少一点。

    到了家门口, 姚妈熟练的拿起钥匙开门, 却不妨门被打开了,姚爸一脸郑重的看着妻子和女儿。

    姚妈还笑道“今天你回家倒早,妍妍说你们厂里过年不是要发年货么, 你找找后勤经理,看看能不能用咱们家的卤肉,妍妍说我们还能真空包装,然后弄礼盒装……”

    姚爸道“别说这个了,家里来客人了!快进来。”

    姚妈伸脖子道“谁啊?”

    她一边换鞋,一边就看到自家小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 女人一身长裙, 外罩一件貂皮大衣, 脖子上一根晶莹璀璨的钻石项链,指甲修的精致, 上面有精美的甲画,细细的一根手链,手链上只吊着一块红宝石。

    那女人有一头经过精心打理的长卷发, 栗红色,脸上的妆容也是精雕细刻。

    旁边的男人就简单了些, 一身深蓝色西装,领带夹也是镶钻石的, 手上一只手表,姚家不认识奢侈品,不知道这表什么价格。

    乔欢倒是知道, 这一只表能买下三个姚家这种中小套房子,她更知道,乔家夫妻还是来了。

    姚妈脸上带了几分疑惑,实在是姚家从犄角旮旯里都刨不出这么体面的亲戚朋友啊,这两人是谁啊。

    看到姚妈和一个女孩进门,这对男女站了起来,姚爸在一边道“你认不出了,这是大岗和冬梅。”

    那两个男女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姚妈使劲打量了几眼,然后她一拍手“哎呀,还真是你们,这可真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这都多少年了,我看看啊,哎呀,冬梅你现在可真是阔太太了,这打扮的我在大街上一准认不出你……”

    韩冬梅露出一丝忐忑不安的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姚妈回头找乔欢“快,叫人,这是你乔叔和韩阿姨。”

    乔欢礼貌的叫了一声,那男人有一丝激动,不过忍住了,那女人不安的看了乔欢一眼。

    姚爸皱着眉头没说话,乔欢去厨房泡了几杯茶出来。

    姚妈还在感慨,回忆当初。

    看到乔欢端茶出来,乔岗和韩冬梅又站了起来,姚妈笑的咯咯的“你们啥时候成这样了,我家妍妍是小辈,端个茶看你们客气的,快坐快坐。”

    乔欢还想跟在旁边看这对夫妻怎么说孩子抱错的事,姚爸忽然道“妍妍,给爸下去买包烟去,再去买点水果,家里没了,正好招待你乔叔叔。”

    韩冬梅刚想说不要,乔岗拉了她一下,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说,还是大人之间交流好一些。

    乔欢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姚爸就掏了一百块给乔欢,乔欢接过下了楼。

    在楼下晃荡了一圈,给姚爸买了烟,至于水果,上面的那几个肯定没心思吃,倒是乔欢看到新上市的梨不错,秋天干燥也正适合吃梨,熬梨汤也很好,就买了一兜。

    现在上去,两对爹妈估计还没讲好,她就在下面水果店里和店主一起看电视,电视里女人正在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喊“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如此待我,你的良心呢?啊!那个狐狸精哪里好,不就比我年轻吗……”

    乔欢就笑了,男人从十八到八十就都喜欢十八的女孩子,人家不过是遵循本能啊,至于良心,你和一个要抛弃你的男人讲良心,人家压根就没这玩意啊。

    店主看的正在共情,一脸义愤,听到乔欢的笑声,忍不住暗地里白了她一眼。

    乔欢磨蹭到觉得时间给的足够了才上楼,一推开门,满室安静,姚爸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姚妈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嘴唇还紧紧的抿着,显示出自己的抗拒。

    乔欢把烟和水果放在桌上,一步步蹭过去,低低的喊了一声“爸,妈,怎么回事?”

    姚妈推开丈夫,一把拉住乔欢的手,带着一丝哭腔道“那我不管你们说什么,妍妍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养了二十三年,不是你们轻飘飘说一句错了就错了!”

    屋里的几个人都不安起来,纷纷看向乔欢。

    乔欢故作惊讶“妈你说什么啊,什么叫错了?”

    姚爸从口袋里颤抖着拿出一包烟,也不管家里不能吸烟的规矩,用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然后吸了一口。

    乔欢敏锐的发现韩冬梅皱了一下眉毛。

    乔欢又道“妈,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乔岗深呼吸了一下开口了“孩子,二十多年前,我们和你父母在一个厂里上班,我妻子和你妈在一个医院生孩子,同一天生下两个女儿,又在一个产房里,出院时……你们两个抱错了……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乔欢转头看着姚爸和姚妈“爸,妈,这是真的吗?”

    姚爸摇摇头“我们不知道,大岗今天来我们才知道。”

    姚妈高声道“我不认!”

    姚爸拉了妻子一下“兰娟!”

    男人总比女人理性一些,姚爸一眼就知道乔家如今生活优渥,假如乔家条件和自家相仿或者比家里还差一点,他也想留下女儿,可明显不是,那样一来,自己家把孩子留下就是阻拦她去享受好日子,这怎么可以。

    现在妻子正在激动中,听不进劝,之后也会明白过来,他们家留不住乔欢。

    乔欢深吸一口气道“乔叔叔……韩阿姨,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太震惊了,我妈也有些激动,而且这种事也不是你们一说就行,我想还得验一下DNA才能确认,要不然你们先离开,等我妈平静下来再说?”

    乔岗道“那是当然……我们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就是想过来拿一下样本,要是真的是抱错了……我们也愿意给精神损失费……”

    乔欢打断他的话“要是真的,那我们两家都是受害人,不存在什么你们给精神损失费的事,总之,今天先这样。”

    乔欢去拿棉签,在自己口腔里转了一下,示意姚爸姚妈也这样做,姚爸自己做了,然后看妻子不接,就上去自己动手,姚妈狠狠的拍了他一下,赌气刮了下口腔。

    乔欢把三根棉签分开包好,写上姓名,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乔岗“那就麻烦乔叔叔了,慢走不送。”

    乔岗满脸欣慰加歉疚,带着妻子告辞。

    等他们离开,家里一片寂静,间或还有姚妈的抽泣声。

    乔欢去切梨熬梨汤,等小砂锅在煤气灶上开始咕咚,她来到客厅,拉着姚妈的手道“妈,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即便是真的,我还是会叫你妈,你都养了我这么多年,这养育之恩还能一笔勾销啊,还是你担心我以后就不认你了?”

    姚爸赶紧道“对啊,看妍妍说的多好,你伤什么心呢,再说了,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姚妈根本不听丈夫说什么,她只听的进乔欢的话,于是就红着眼道“真的,你还认我这个妈?”

    乔欢笑道“我不认你我认谁去?以前看电视看到这种情节,里面的人痛苦来痛苦去,这有什么好痛苦的,我从小健康快乐的长大,你们也供我读了大学,现在我都成年了,就是冒一对父母出来又怎么样,你和爸就是我的亲父母。”

    姚妈拉着乔欢就掉眼泪。

    乔欢和乔爸安慰了好久,等到梨汤熬好,乔欢盛了三碗“快吃,热热的吃了好睡觉,明天还要忙呢。”

    姚妈道“忙啥?”

    乔欢奇怪了“明天爸还要上班,我和你还要开店,怎么不忙?那乔叔叔去做检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出结果的,好像要个把月,这期间咱们家就不过日子了?”

    姚妈有些木呆呆,只会哦哦。

    一家人好容易回到房间各自睡下,乔欢心里毫无感觉,所以入睡贼快,姚爸和姚妈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姚爸把自己的想法低声告诉妻子“……我知道你舍不得妍妍,可咱们不能眼看着她有好日子过却阻拦,要不然咱们成什么了,你之前还担心她找不到好工作,将来谈朋友不容易……可她要真的是乔岗的女儿,你看看今天他们夫妻的派头,那是咱们家能比的?妍妍……去他们家肯定比咱们家要过得好。你明天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姚妈默默流泪“我知道了……就是舍不得……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现在说不是我的……我心里难受……耀耀还不知道呢……”

    “暂时不和他说,等他放寒假再说。”

    “嗯……老姚,那你说,妍妍是乔家的孩子,那咱们的女儿呢?”

    姚爸呼吸停了一下,然后道“肯定过的不差,乔家之前也不知道孩子抱错了,自然也是当亲生女儿一般看的,你今天不也看到了照片,那姑娘还出国留学了呢。”

    姚妈不停的擦眼泪“那是咱们亏待了妍妍……小时候妍妍喜欢钢琴,咱们没钱,就没让她学……”

    “是,咱们亏待了妍妍,所以不能不让她回去享受她应得的一切!”

    “嗯,咱们,咱们亏待了她……呜呜呜……”

    ……

    第二天姚爸和姚妈起晚了,乔欢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配鸡蛋饼,还有一碟子饺子皮做的锅贴,早就做好放在冰箱,早上拿出来一煎就行。

    看到父母起床,乔欢道“赶紧啊,爸你都要迟到了,妈,今天咱们开店晚了!”

    姚爸姚妈对看一眼,赶紧去洗漱。

    然后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早饭,饭桌上异常沉默。

    乔欢无奈道“爸妈,你们干啥啊?就是没昨天那回事,我都长大了,将来要是工作离家远,我也不能天天回家,要是将来结了婚,那更好,回家就是回娘家,那也不能日日往家里跑,我都说了,你们不会少个女儿,相反弄不好还能多一个呢。难道你们已经决定以后就不认我了?”

    姚妈赶紧道“胡说八道,我和你爸怎么会不认你,一直瞎说!”

    乔欢道“那不就结了,别纠结了,啊,没定论前,咱们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就是定论了又怎么样,我也成年了,能自己做主。”

    吃了早饭,姚家各做各的事去,姚妈也收拾心神干活,再如何,日子还得往下过。

    乔岗和韩冬梅从姚家出来,乔岗是一路赞叹乔欢稳重大气,还道“老姚把孩子教的很好,只是姚家家底薄,这几年可是委屈了那孩子。”

    韩冬梅小心翼翼道“咱们把珊珊也教养的很出色啊……老乔,姚家的家境一般,我看,就别让珊珊回去,她那里能习惯那个环境。那个,姚妍,妍妍住回家当然没事,可家里也不缺珊珊一口饭,你说呢?”

    乔岗马上摇头“不行,要是妍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那她当然要回家,可珊珊也是人家姚家的女儿,咱们不能把他们家两个女儿都抢在手里,那像什么样子,我不是赶珊珊走,而是珊珊也得认回自己的父母。”

    韩冬梅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也会想珊珊的么,你看兰娟,知道妍妍不是自己生的多么激动,那还不是养出了感情,那我养珊珊也二十多年……不也有感情的么。”说着韩冬梅也红了眼圈。

    乔岗拍了拍妻子,他们坐在豪华轿车里,和驾驶室隔开又隔音,司机听不到后面的对话。

    乔岗软了口气“我也舍不得珊珊……回去和她好好讲一下,看她自己的选择,我当然不会赶她走,而且你放心,珊珊手头并不紧,她房子就有几套呢,她的东西也都是她的。”

    韩冬梅这才好过了一些。

    乔家的事乔欢根本不理会,那个DNA检测,哪怕是乔岗花钱也不能今天送去明天就收到,所以这段时间足够乔欢慢慢开解姚妈。

    而姚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乍闻女儿不是亲生的一下子受不住而已,现在也慢慢想通了,看着乔欢在铺子路招待客人收钱,她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假如这是亲生女儿,那母女之间没什么隔阂,可这不是亲生女儿,偏偏乔家这么有钱(姚妈和姚爸还打听过乔家的事,发现乔岗家不是一般有钱,而是开着大公司,住着大别墅的顶顶有钱人家)那乔欢在自己家无论如何都是被亏待了。

    姚妈满心的歉疚,又不好开口。

    时间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DNA结果还是出来了,大半个月后姚家接到了乔岗的电话,约在城里一个五星级酒店吃晚饭。

    姚妈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乔欢就早些关了铺子,回家打扮姚妈和自己,也不用多弄,去美容店两人盘了个发,回来穿一身待客的衣服就行了。

    乔欢亲手给姚妈画了一个淡妆,自己也略略捯饬了一下,姚爸原本想穿西装,可西装这玩意只有一直穿的人才能穿出风格,不大穿的人忽然穿西装,会显得这衣服好像借来的一般。

    乔欢就给姚爸搭配了一件毛衣和休闲裤,外加一件式样简单的夹克外套,倒也精精神神。

    一家子就打的去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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