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当然希望拥有，能自由支配的收入。但他亲自做生意的意愿，并不强烈。之前的说辞，更多在于刺激父亲做生意。</p>
林德前世，高中以前，家里的经济的确比较拮据。毕竟要供三个孩子读书。林德也没指望尚东阳于今生发大财，只要疏解家庭初期的窘迫就好。</p>
尚东阳并不笨，只是性格正直、保守，缺乏圆滑。前世里，他就曾做过几年小生意，也赚了些钱。后来嫌心累，尚东阳承包村里的山坡种石榴，家里也因此火红起来。</p>
林德不打算刻意干扰父亲的命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尚东阳的确更适合种地，也能因此享受更多的乐趣。</p>
所以，说服尚东阳以后，林德并未给予详细的指点。此时尚处92年，夏城深处西部山陲。因为大山的阻隔，改革的春风总是吹得慢几拍。此时别说去深城，只要往省城批发点小物件回来，都能赚钱。区别只在于赚多赚少，辛苦几分而已。</p>
林德更在乎半位面的探索。这不仅关乎力量，更牵涉寿命。只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寿命，其它东西总会有的。</p>
林德想要知道，自己探索半位面时本体的状态。所以，他说自己去补觉，让妈妈半小时后叫醒自己。</p>
林德回到房间，早早听到未知物提示：发现新的半位面。林德没有立刻探索，而是等待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p>
开始探索，意识投影。林德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深处。树木不算密集，林间存在好几条泥土小径，延伸往不同方向。林德找到一处偏僻的树丛，钻进里面一动不动。</p>
不知何时，附近响起脚步声。应该是某种智慧生命的个体，从树丛外路过。林德隐约闻到一股鱼腥味。他按捺探究的冲动，屏息、蜷缩，一动不动。</p>
脚步声远去，一会儿以后，林德突然收到未知物的提示：物质身躯遭到侵扰，是否立刻回归。</p>
林德放下心来：“立刻回归。”</p>
相似的回归感受。林德发现自己跟之前一样，仰躺床上，盖着被子。林德感觉林秀芝正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臂膀。</p>
林德睁开眼，观察母亲的神色：“妈，你进来多久了？”</p>
林秀芝看起来毫无异色：“没多久。”</p>
林德又问：“我刚才没打鼾吧？”</p>
林秀芝好笑：“没呢。就是睡得挺沉。”</p>
林德彻底放心。看起来，当自己投影探索半位面，意识会陷入沉睡。而外人并不能发现自己的异常，顶多以为自己昏睡。</p>
林德决定加快进度，就躺在床上多多探索半位面。小孩子嗜睡，应该比较常见。大不了，再找个理由跟父母解释一下。</p>
林德当即打个哈欠：“我还感觉困，想再睡一会儿。不到吃饭，可别叫醒我。”</p>
“好吧，”林秀芝轻捏林德的鼻子，晃动两下，“我会让你弟弟别来打扰你。”</p>
等到林秀芝远去，林德再次投影新的半位面。</p>
这是一座死寂的城市。林德站在某个山坡顶，能向下俯瞰大半个城区。不见电杆电线，没有汽车、广告牌，大多数建筑只有两三层，估计不是钢筋水泥材质。</p>
这座城市的文明程度应该也不算低，视野里的每条街道两侧，都竖立路灯。</p>
“这应该是路灯吧？也许是点煤气的？”林德走到附近的路灯下，用手敲打。居然是岩石质地，纤细却足够坚固。</p>
或许是敲打声惊扰到别人，林德听到右侧的建筑里响起碰撞声。林德扭头一瞧，这是一栋公馆式的建筑，木质的大门半遮半掩，里边黑漆漆的。</p>
林德好奇的走向公馆，站在台阶下，竖耳聆听。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爬出来，非常缓慢。</p>
林德耐心等待。半天以后，一个人从对开的门缝里爬出来。那人好瘦，皮包骨头，肤色苍白，没有头发，耳朵很尖，有点长。</p>
光头看到林德，很是激动，双臂触地，继续向林德奋力爬行。</p>
林德没有上前帮忙，反而缓慢后退。他很快看到光头的后半身。没有双腿，十几条钢管粗细的触须，从衣袍的下摆拖出来。这些触须看起来很无力，而且正在融化。随着光头向前爬行，留下粗壮的水迹。</p>
林德后退得更大步了。</p>
光头见状，似乎很着急。他抬起左手，向林德抓、刨。光头张嘴，似要说话。林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见粘稠的液体从他嘴里喷涌出来。射程不远，像是在呕吐。</p>
林德急忙往后跳，一阵恶心，暗自猜测：“这人不会是得病了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就不能来个健康点的世界？”</p>
林德不禁联想起第一个世界里，章鱼人满身的脓包。</p>
林德望着轻微抽搐的光头，心生怜悯。他微微低头，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对不起。我恐怕帮不了你。估计你们就算有医院，也没用吧。”</p>
林德决绝的转身，快步离开。</p>
疾走没一阵，林德放慢脚步。他尽量行走街道中间，防备有人突然从房屋里冲出来。</p>
不知何时，林德隐约听到轮子滚动的声响。听起来速度很快。那轮子似乎冲林德而来，声音越来越响。</p>
林德站立原地，静静等待。</p>
循着声音，林德看到一辆低矮的木车出现左侧街道的拐角。那木车很小，感觉是专门为儿童设计的玩具车。小车粗糙，只有车筐和四个轮子。一个光头坐在车里，尖耳朵，很干瘦。光头的衣袍罩住车厢的上半部分，十几根触须从车厢里探出来，触地，弹起，触地，弹起……</p>
光头骑着小车快速的向林德冲来。</p>
林德转身奔逃，生怕对方向自己吐东西。</p>
“哇……叽里咕噜……”身后的光头貌似喊话，林德却感觉对方喉咙里大半都是水。</p>
一阵蒙头狂奔，林德听到身后传来巨响。轮子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德略微放慢脚步，扭头回顾，发现后方翻车了。光头趴在地上，正用双掌触地，努力的向小车爬行。他后半身的十几根触须偶尔弹向地面，却无法提供助力。</p>
林德松口气，继续快跑。</p>
晕头转向，林德跑到河边。他目瞪口呆。半干的河底，挤满好多光头。这些光头的后半身都长着十几根触须。所有光头似乎同时发现林德。他们转过头来，缓慢的向林德爬行。</p>
从左到右，数百米长的河床里，难以计数的光头蜂拥而来。光头挤光头，光头压光头，光头吐光头……</p>
林德头皮发麻，实在受不了：“申请回归。”</p>
“呼！”林德猛然坐起，用手轻轻拍打胸口，压制反胃，“真是太恶心了！”</p>
好半天，林德才缓过劲来。他重重的仰倒，用被子蒙住头：“探索新的半位面。”</p>
天色昏暗，林德又一次降临。这是野外。杂草低矮、稀疏；不见花朵；不算粗壮，大约两米高的树木稀稀落落。不少树木顶端的枝杈间，悬挂马蜂窝一般的灰色物体。</p>
林德尽量的躲避那些马蜂窝。没走多久，林德感觉到光源。扭头一瞧，林德发现，一团淡黄光晕从数米外的某个蜂窝里钻出来。那光晕迅速扩展，化作一个长着蜻蜓翅膀的女人。</p>
女人身着纱衣，赤足，五官精致，身材娇小。女人估计身高也就一米二，浑身散发柔和的光辉。</p>
林德默默的观察女人，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脑海里说话：“带我走。”</p>
林德扭头环顾半圈，视线重回女人身上：“是你在跟我说话？我没法带你走啊。”</p>
女人身后袖珍的半透明翅膀快速振动。她扑向林德：“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p>
女人扑到林德跟前，穿透他的身体。林德感觉一痛，好似被烫伤。</p>
女人在半空转个弯，再次向林德飞扑下来：“带我走。我会报答你。求求你带我走。”</p>
女人再次穿透林德的身体。林德痛得捂住胸口。</p>
眼见女人不依不饶，还要穿透自己。林德一边奔逃，一边挥手驱赶：“我带不起。走开，别纠缠我。”</p>
女人仿佛偏执狂，不停的追逐、穿透林德。</p>
林德狂奔，忽然感觉月亮升起来，照亮四周的树林。林德听到“嗡嗡”的声音，他循声而望，没看到月亮，只看到一大群发光的女人，扑簌翅膀向自己飞来。</p>
随着距离缩短，林德总算分辨清楚：脑海里的“嗡嗡”声，其实是重重叠叠的“带我走”。</p>
当林德听清这些重叠的声音。他感觉脑子好涨，仿佛随时会爆炸。林德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却没有半点作用。他大喊出来：“申请回归。”</p>
“啊！”林德再次从床上坐起。</p>
“不对劲啊！”林德暗自思忖，心有余悸。</p>
第一次探索，那里的章鱼人都长着脓包。第二次忽略，只闻到鱼腥味。第三次，那里的人很明显都得病了，仿佛处于末世。第四次，那些发光的女人都疯了，都要我带走。</p>
林德感觉，未知物似乎只会带自己前往衰败的末日世界。</p>
“难道，这是未知物的特性？专找末世？”</p>
林德思索一阵，想到另一个可能：也许之前的四个世界，互相距离很近。它们正在遭受某种类同的灾难？</p>
林德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他在第一和第三个世界里都看到触须。虽然触须模样迥异，性质却相同。等等，第二个世界的鱼腥味。林德不由回忆，自己是否在其它世界里也闻到过鱼腥味？</p>
林德一时迷糊。他已经记不清，好像有，好像又没有。如果有，那气味应该很淡、很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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