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p>
在安森惊呼声响起的瞬间，立刻躲到圆桌下的索菲娅死死搂着怀中的安洁莉卡，害怕极了的少女咬牙切齿的紧闭着双眼，耳畔响起尖啸和爆炸的轰鸣。</p>
那毫不停歇的巨响，仿佛是整个城堡都在不断的震动摇荡。</p>
调来了全部的四个炮兵连，总计二十门六门火炮的近卫军，毫不留情的对着围攻圣艾萨克学院的暴徒们快速射击；恍若雷鸣的实心弹和榴霰弹撕开雨幕，落在惊慌不已的人群中。</p>
漆黑的雨夜中，每一声轰鸣都会浸染一成片的暗红；混杂着血肉的雨水如瀑倾洒，在花丛与林荫大道的石板缝隙间流淌。</p>
惨叫与爆炸声交织在一起，火炮轰鸣的硝烟充斥着整条整条的街道；暴雨中泛起的浓重“白雾”如同环状的绞索，将潮水般火把笼罩在其中。</p>
“近卫军！是近卫军，我们被包围了！”</p>
惊恐的叫喊声不知道最早从哪儿开始响起，紧接着这种“情绪”便如同瘟疫般，在炮火与爆炸声中哀嚎的暴徒们里蔓延开来。</p>
“该死的，这是个陷阱！”</p>
“国王的军队来了，他们要杀光我们！”</p>
“我们上当了！”</p>
“有人出卖了我们！”</p>
暴徒们一片惊慌…他们不是正规军，即便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却依然会因为恐惧而慌张到不知所措。</p>
陷入恐惧中的他们立刻放弃了依然在负隅顽抗的城堡守军，忘记了愤怒，忘记了仇恨，开始不顾一切的转身逃亡。</p>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暴徒们迎着炮火朝被硝烟和雨幕笼罩的街道袭来！</p>
狭窄的街道中央，迎接他们的是被四轮重型马车组成的坚固街垒，还有荷枪实弹的近卫军士兵。</p>
同样…数以千计。</p>
“预备——”</p>
穿着军礼服站在暴雨中，面颊还微微有些青肿的桑德·罗斯少校将军刀举过头顶，望着对面狂奔的身影和快速移动的火光。</p>
冰冷的雨，从镜面般光滑的刀身滑落。</p>
“开火！”</p>
长刀劈落，在他身侧洒下一片优雅的水花。</p>
“砰——！！！！”</p>
如雨点般密集的铅弹在毫不间断的炮声中，向着袭来的人群泼洒；重复着机械动作的士兵们，如同在丰收季收割麦子一样屠戮着手中只有火炬的暴徒。</p>
怒吼着的人们在暴雨中成片成片的倒下，几乎无人能在这样密集的火力网中幸存；即便有少数幸运儿能借着前排人的牺牲冲过去，也只能绝望的站在三米高的街垒前，被士兵们用刺刀虐杀。</p>
四千近卫军对阵差不多同样四千人的暴徒，战斗仿佛是在顷刻间就结束了。</p>
谁也没有注意到战斗究竟是在何时结束的，当重复着三段射击的士兵被桑德·罗斯少校喊停的时候，雨幕中已经再没有一个站着的身影。</p>
“近卫军——为了国王，前进！”</p>
短暂而急促的军号声响起，踏着正步的士兵们熟练的将刺刀插上步枪，从地上还在抽搐流血的尸体上踩过去。</p>
跟在后排的辅兵们动作麻利的打扫着战场：尸体装进马车，血浆和碎肉冲进下水道，所有能被称为“财物”的东西被辅兵们开心的收进了口袋。</p>
眨眼的功夫，数千人死伤的街道上除了硝烟和弹坑，连一枚铅弹也不曾剩下；在暴雨中光滑闪亮的石板路，像是被新造出来的一样。</p>
……………</p>
“这就是某人说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p>
望着大门外将整个宴会大厅团团包围，数以千计的近卫军，面色难看的索菲娅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女仆，目光瞥向身侧的保持微笑，甚至还有闲工夫整理衣服的某位中校。</p>
“对啊，计划很完美…我们这不是得救了吗？”</p>
“然后变成近卫军手中的人质？我宁可被暴徒一枪打死！”</p>
贝齿紧咬的索菲娅死死瞪着安森，不明白他怎么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甚至还在笑！</p>
“听清楚了，我的风暴团团长阁下，今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p>
索菲娅强忍着怒意，她很清楚想解决今晚的事必须有这个家伙帮助；弗朗茨大小姐的身份或许能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却不会赢得和对方平等谈判的机会。</p>
就像无论父亲再怎么宠爱自己，也绝不会让她踏入吸烟室半步。</p>
“近卫军的兵力分散在整个内城区，再怎么高效也不可能只用不到一小时就集结四千人，他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暴徒，如果没有人刻意协助是怎么…你笑什么？！”</p>
“我笑了吗？”</p>
看着索菲娅气恼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安森满脸困惑。</p>
紧抿着嘴唇，索菲娅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莉莎手中的步枪上——她在克制着抢枪再打死他的冲动。</p>
感觉到某种危险的莉莎浑身一震，下意识将心爱的玩具抱在怀里。</p>
“我知道。”</p>
轻笑着的安森耸耸肩，望着正在和审判官劳伦斯交涉的那位罗斯·桑德少校：</p>
“今晚的事情是谁干的，为了什么，我全都一清二楚。”</p>
嗯？！</p>
惊愕的索菲娅猛然回首，怔怔的看着安森脸上那无比自信的笑容。</p>
“所以尽管放心吧，我的索菲娅大小姐，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p>
“可、可你的计划不是已经失败了吗——风暴团还在路上，但近卫军已经提前抵达了，而且还有好几千人！”</p>
“没错！但那只是我计划中的表层，接下来才是它的里层——它们都是同一个计划，但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所以变成了两个。”</p>
“…安森·巴赫，你自己能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p>
“当然能…呃…总之您放心就好了，相信我，我的计划很完美的，足以让我们今晚安全的离开这里！”</p>
看着安森和他那一脸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少女陷入了沉默。</p>
下一秒，忽然想起什么的她忽然间回头，凝重的看向安森小声道：</p>
“对了，你之前拜托的事情，我的确看到了些不太对劲的地方……”</p>
“嗯？！”</p>
就在两人小声交谈时，一片死寂的大厅内同样有无数个阴暗的角落上演着类似的画面；劫后余生的宾客们便迫不及待的投入到社交活动之中，讨论着今晚对克洛维城上层带来的变化和影响，和他们所能从中得到的利益。</p>
交涉，谈判，分享情报，确定敌人和朋友的关系…这一切都像是他们的本能般在进行着。</p>
但这一切桑德·罗斯少校并不在乎；当踏进这座大厅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赢了。</p>
计划进行的超乎寻常的顺利：暴徒们发动了袭击，但却没能来得及攻下大厅就被自己平定了；唯一的遗憾是总主教逃走了，不过好像他的女儿还在这儿。</p>
“劳伦斯·贝尔纳特，请您配合一下。”</p>
桑德·罗斯冷冷道：“让开，今晚的事情是近卫军的麻烦，和你们宗教审判所的人无关。”</p>
“抱歉，但我不这么认为。”</p>
单手扶帽檐的劳伦斯望着对面指向自己的几十条步枪，右手的燧发斧垂在腿边。</p>
猩红色的血从斧刃滴落在地板上，伴随着“刺啦”的声响化作白烟。</p>
“今晚有一个扮成精灵大使的施法者打死了两个无辜的受害者，还险些酿成至少两位数的死伤；求真修会有理由相信，刚刚的暴动和精灵大使的死同样与旧神派有关。”</p>
“精灵大使？！”</p>
桑德·罗斯面色一惊：“你说的是莫里斯·佩里戈尔？！”</p>
“看来我不用再为您解释什么了。”</p>
劳伦斯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平静，右手食指却依然按在燧发斧的扳机上。</p>
莫里斯死了？他还是个旧神派？该死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近卫军少校的内心在纠结和狂躁之间来回挣扎，自己最担心的突发状况还是出现了！</p>
上头的人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控制住今晚所有到场的宾客——这些人全部都是枢密院的大人物，对明天《公共管理法案》的投票至关重要，在事情解决前绝不能放他们离开，更不能将他们交给别人。</p>
“我很感激您和您身后的近卫军能为我们解围，教会的治安军和宗教审判所的部队随后就到，所以您现在可以带着您的人离开了。”</p>
“这不可能！”</p>
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的少校脸色更黑了，他今晚要是敢把这些人放走，明天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某个化工厂的焚化炉里：</p>
“今晚的情况非常特殊，如果我带着人离开后这里又被暴徒袭击，谁能承担这份责任？”</p>
特地在“又”这个字眼儿上加重的近卫军少校强忍着恐惧，对着劳伦斯威胁道。</p>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在威胁一个审判官，这帮只要得到授权连贵族也能眼睛不眨就杀掉的刽子手！</p>
该死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今晚这帮瘟神也在？！</p>
就在桑德·罗斯少校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低着头的劳伦斯动了。</p>
他提着还在滴血冒烟的燧发斧，上前一步。</p>
浑身一震的少校近乎本能向后缩，发软的双腿险些让他摔倒在地；幽邃的视线从漆黑的帽檐下透出，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p>
“可以。”</p>
嗯？！</p>
整个人都僵住的少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在教会的治安军抵达之后，我们可以和近卫军合作——只要您能确保整个圣艾萨克学院的安全。”劳伦斯沉声道：</p>
“就像您说的那样，今晚的情况很特殊。”</p>
这个审判官居然和自己妥协了，开什么玩笑？！</p>
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吗？</p>
“好、好的，当然！”</p>
桑德·罗斯愣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我会留下一半的部分用于保护学院，但这个大厅内的人必须全部和我离开。”</p>
“近卫军有责任维护王都治安，为了方便了解情况，我认为有必要立刻把所有人带到近卫军的审讯室，进行逐一盘问。”</p>
那一瞬间，强忍着恐惧的少校从劳伦斯眼神中看到的居然不是愤怒或者冷漠，而是惊讶。</p>
安森·巴赫…他是怎么猜到的？！</p>
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惊愕表情，目光幽邃的劳伦斯稍稍抬起了右手的燧发斧：“如果我不同意呢？”</p>
“你想干什么？！”</p>
警惕的近卫军少校立刻抬高了嗓音，身后还不明就里的士兵们纷纷将枪口对准了审判官。</p>
“我说，在事情解决之前，这间大厅内的人不会去任何地方。”</p>
按照之前和安森约定好的计划，劳伦斯冷冷道：“任何试图将他们带走的人，都将被审判所和教会视为旧神派的一员！”</p>
话音落下，审判官将还在滴血的燧发斧枪口对准了桑德·罗斯；漆黑一片的大门外，瞬间响起了无数装弹上膛的声响。</p>
漆黑的大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p>
冲突一触即发！</p>
听着那数不清的上膛声，索菲娅顿时呼吸停滞，冷汗从鼻尖滑落。</p>
她缓缓侧目看向身旁的安森，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p>
这家伙居然还在笑？！</p>
他究竟哪来的自信？！</p>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很熟悉声音：</p>
“近卫军，如果不想同时成为叛国者和叛教者，就把你们手里的枪放下！”</p>
高举着一封盖着红色印泥的羊皮纸，面无表情的审判官塞拉·维吉尔朝大门走来，背着双手的科尔·多利安护卫似的紧随其后；两侧的近卫军士兵如同被战舰劈开的海水般，纷纷向两侧为她让开通道。</p>
一小时整，白厅街的风暴团准时抵达现场。</p>
近卫军少校扭过头，在看到女审判官的一瞬间就立刻回想起自己在工厂时的惨状，顿时怒道：“是你？！”</p>
冷漠的塞拉根本懒得理他，直接将手中的羊皮纸扔到对方怀里：“给你十五分钟，带着你的人从圣艾萨克学院滚出去，桑德·罗斯少校！”</p>
近卫军少校怒哼一声，不客气的打开手中的羊皮纸，在看到上面的印记时惊到整个人都怔住了。</p>
一分钟后，大厅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他那咬牙切齿的声音：</p>
“近卫军所有人听令——撤退！”</p>
索菲娅目瞪口呆。</p>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封信是……”</p>
轻笑声的安森耸耸肩没有说话，将揭晓答案的机会让给了比她还震惊的桑德·罗斯少校：</p>
“这是卡洛斯陛下的命令！”</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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