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熹平日里说话就似乎不怎么会说好听的话。
这一句,更是在戳着人心窝说话。朝野上下都知道信王殿下不得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都是较次的,不必说比不上太子爷宽裕富贵,就连其他皇子,也没有比他更穷酸的。
这一次良平的差事办的好,皇帝给了些奖赏,已是他一生以来最顶峰的一次了。
故而李温熹说他济贫,不是在嘲他是什么?
李昭承先有了反应,他哈哈笑了两声,转口道:“阿姐你这话怎么说的?信王府上宽裕那般了吗?本宫竟不知,哈哈哈。”
“对了,老三,你前年开府,欠国库的银钱可还清没有?哈哈哈哈…”
除太子外,皇子年满十五便必须至宫外开府,一般皇帝会选皇城内宽阔又离皇宫不远的位置为皇子建府,王府建成后,内务府按规拨选下人去。
至此,皇家便不会再管其他了。当然了,若是皇帝高兴,也会再赏些其他物品,大到家具添置,小到物件摆设,甚至金银票子。
若是皇帝不赏,皇子也不能平要,得自个儿置办。
皇子十来个,除了一个太子,两个还在吃奶的奶娃娃,三个天残离不得自己母妃的,满了十五出宫开府的也有四五个。可他们,要么是母妃得宠,有许多体己可以贴补。要么,就是母族争气能给许多支持。这两类皇子,自然不愁王府装缮。
可是李昭润不同,他一没有母妃,更没有一个可以给他足够支撑的母族做靠山。
他开府时,皇帝才允国库借支了他一万两白银,用作府上开支。
“谢太子关心,早已结算清了。”
李昭润不疾不徐的行了一礼,才侧目去看李温熹,表情无甚有差,淡淡答道:“如今太平盛世,天子脚下,京城又哪里有需要接济的贫困户呢?”
到了这时候,沁风园早已不是什么皇家赐宴的花园了,也不是察举测试的殿堂了。这是皇子和郡主神仙打架的修罗场!
近臣们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发一句言,唯恐这个时候自己呼吸重了都是罪!
李温熹挑了挑眉,模样矜傲。嗤笑道:“那看来我是误解了,信王今日带谢公子进宫来,想必是做举人来的。我还以为是你见谢府如今穷困潦倒,特意接他进宫来吃饭呢。”
闻言,李昭承笑的更欢了。臣子们憋气憋的更厉害。
谢祺脸色变了须臾,愠怒在他脸上一晃而过。
李昭润依旧端的正气高雅,他朝李温熹转身站直,面对面的说道:“阿姐,当日谢公子抢你庄子是我的不是,还请不要再记恨了。也不要再抵着人伤口说事了。”
他语气真挚,感情充沛。不是李温熹多活了一辈子,指定要被他洗脑。
“呵,信王说笑了,既然皇上都认为你们那回做的好,我哪里还有再记恨的说法呢。更不存在我抵人伤口说话这回事,我是奉了太子之命去收缴御赐,既然太子的命令便是恩赐,倒想问问信王,你这伤口一说,是怎么来的?”
即使隔着一层精美皓逸的珍珠面,李昭润也能清楚明白的看清楚对面这张脸上此时写着怎样的刻薄与讥讽。
李昭润笑容虽然没有消失,却是肉眼可见的凝固了许多。
李昭承不如他们能言善辩,倒也清楚明白的知道他们两个此时正在给对方挖坑,稍有不慎便要落个大不敬的帽子在脑袋上。
他再次咽了咽唾沫。竟然有些紧张的看着二人。
此时是风比剑利,月如寒光。
李昭润嘴唇动了下,没能第一时间接上李温熹的话。众人都心道:还是纯慧郡主赢了,差不多就结束了。
却见谢祺跨前两步,拱手垂身,姿态谦卑,却字字铿锵。
“回郡主的话,信王殿下所说的伤口,是指我那日不敌郡主受的皮肉伤,并非其他。”
谢祺说话很缓和,语气也温吞,他慢慢站直,目光若有似无的对上李温熹的眼,补充道:“还请郡主莫要妄加揣测信王殿下。”
“妄加。”
李温熹重复了这两个字,她目露不屑,直言不讳的说道:“谢祺,看来信王殿下要推举你入仕似乎却没有告诉你一个根本啊。”
谢祺不语,面色未改。
明媚而刻意的笑容在李温熹脸上缓缓放大,她语气尖锐,“在我面前,你该自称奴才。”
谢祺眼色陡然一变,拳也猛的攥紧了。
李温熹笑容越灿烂,爽声道:“就是真做了官,你可以称臣,称下官,可你现在…还是一介白生,做我一声奴才,你不亏。”
她眸光一动,似刮骨的刀刻在谢祺面上,谢祺嘴角有一瞬的僵直,却很快恢复了过来,他又行了一礼。
“是,奴才多谢郡主教诲。”谢祺咬重了那奴才两个字。
李温熹蔑笑一声,转身去与李昭承说话,不再理会他们了。
“太子整理好仪态,等皇上与其他王爷到了,见你不雅,不太好。”
李温熹轻轻摇头,说的话也俱是为了李昭承好,似乎全不计较他方才对自己的刻意为之。
“恩恩!本宫知道的!”
李昭承又恢复了笑容灿烂,对着李温熹笑的如鲜花盛开,灿烂至极!
李温熹便甩开水袖,转身往自己座位回去了。
席间也在一瞬间恢复了热闹,尽管这热闹是假的,可大家还是要最大限度的做出一副方才没有观看偷听他们对话的样子。
越感觉身后像是一支箭在对着自己,李温熹唇角的幅度便越深。
李昭承的情绪也一下便高涨了,不管怎么说,能见到李昭润被怼,太子爷的心情就很容易好起来。
“郡主,等宴会一过,奴才便去杀了他。”
刚刚落座,代玉的声音便凉悠悠的飘了过来。
李温熹一愣,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代玉一眼。
代玉眨眨眼,“不行吗?”
“当然不行。”李温熹拒绝的很干脆。
代玉不言语了,然后下一个抱不平的人变成了芸香。
“不是说太子爷唆使王爷来让您嫁去西戎!您还替他说话做什么,就让他被信王殿下噎的喘不过气来才好!”
小丫头脸上全是愤懑,因为对方是太子,她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只是那一张脸上就差没把你去死三个字写出来了。
她哼哼唧唧的抱着手臂,使劲的朝李昭承那方瞪。
恰好,李昭承举杯与这面的一位大臣示意,目光流连过来,吓的芸香猛的便低下了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见此情状,李温熹笑笑,轻声解释道:“替他说话,自然是有用的,你们等着看。”
她垂下眼,心底的答案却不相同。
因为现在,还不是能明目张胆的对抗自己父王的时候,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抗,便不能真正的离开太子的阵营。
至少别人眼里,离不开。
此时,沁风园外太监高声通报道:“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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