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脸色黑沉,如乌云密布,原本谢府的中院有一水池,碧波如洗,此时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下,那池碧水似也变成了污浊滩。
原本谢府人就不多,以往的人,老的老,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府中伺候的,反而是年轻人居多,正因年轻,他们又哪里见过这等大阵仗。
有的脸红心跳的瑟瑟不说话,有些胆大些的则是屏息低头,悄悄用余光去打量着现时的一切。
李温熹站在老夫人三步之遥,面色温柔却眼神冷酷,这是一种极致的反差,在她脸上却呈现着危险的迷人感。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谢府也敢抄!”
老夫人双手搭在龙头拐杖上,重重的朝地上杵了杵。
谢祺眉头一皱,也走到了她身边,“奶奶…”
他唤了一声奶奶,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李温熹身上。
李温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微微一笑,答道:“谢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能说是抄家呢?我不过是奉了圣命,前来收回朝廷的东西。”
“原来朝廷赏下来的东西,还能收回去的。”谢祺眼神淡淡凛然,眉峰间蹙着不满。
“当然。”
李温熹咧嘴一笑,下颌扬起的幅度优雅又迷人,像池中水仙盛开,散着轻微香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泱泱北宁,所有一切都是皇上的,他说收回,便要收回。”
她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了几步,谢祺本是蹲在老夫人脚边,此时见她前进,他便也起身,目不斜视的看着李温熹朝自己走来。
“况且…”
说话间,李温熹与谢祺四目相对,二人距离极近,李温熹双眼如猎,紧紧的捕着谢祺的双眸,缓声对他说道:“谢公子还有那么大好闲心去为别人报不平,有似海胸怀去操天下人的心,那想来朝廷这丁点赏赐,这些钱粮,你大抵是放不进眼去的。”
噗通一声,池中油条鱼儿扑腾而出,衔了一瓣花,谢祺眼神一错,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目露欣喜,可那也只是一瞬间,他的情绪与心智便又回到了眼前人身上去。
他呷了一口气,一手背在身后,毫不胆怯,说道:“我有对你不住的地方,你冲着我来,还请不要牵连我府上。”
李温熹一愣,乐了。
她提着袖摆,在唇边点了点清汗,笑着低声说道:“若不是你府上,若不是谢昆是你爷爷,若你不是平威军的后人,那你又如何敢有天大的胆子抢我的庄子!”
“那些粮食,我会给郡主一个交代。只是您大可不必拿皇命压我,平威军为了北宁,为了朝廷三十万大军变成如今我独身一人,你却是连我们的抚恤金都停掉!难道是要让数十万将士与遗孤寒心吗!”
谢祺质问道。
李温熹面对指责与置喙,面色纹丝不动,她闷哼一声,似解释一般,说:“人都化成黄土枯骨了,寒不寒心的,谁在意啊?我只知道如今西山大营兵力优稳,国库却吃紧,实在没必要拿真金白银去养一堆快成灰的骨头…”
“你!”
谢祺闻言,愤怒的双目欲裂,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抬手便要扫向李温熹。可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李温熹猛的一回头,头上珠花一颤,混着她凌冽而空灵的眼神,听她冷道:“我早就与你说过,不要再来惹我。”
李温熹眼神冰冷的斥道:“若不是谢府,兴许我还真的能放过你!”
而后,她退了几步,扬起手一挥,吩咐道:“来人!将这些御赐之品全数带回!”
“是!”
那些年轻的官兵们火速行动,将早已清理出来的东西扛动便走。
“你们…你们放肆!”老夫人气的涨红了脸,她借着拐杖的力起身,颤巍巍的指着李温熹骂道:“好你个纯慧郡主!狠毒如斯!与你那父王一样,该死的毒蝎子…”
恶毒的咒骂未完,李温熹眼神一变,霎时从她身后,蹿出一名少年,利剑横空便刺了过去,李温熹猛一抬手,握住了那人手腕,重重往后一带,将他拖离了几分。
她脚步上前,侧身挡住了那人再次攻击的路。
“退下。”
李温熹低斥道。
那少年垂首,“是!郡主!”
“谢老夫人,都说了是圣命了,你骂我毒,可不是连着皇上一起骂了吗?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火气还这么旺。”
李温熹垂眼低笑,带着嘲讽的意味,轻声道:“这样可不好。”
说完后,她转身,瞧着御赐之品堆积如山的从屋内出来,又从院中出去。
阿水无声泪流,没忍住拽了拽谢祺的袖子,“公子,怎么办?就让她抄了咱们的家吗?”
谢祺闭了闭眼,拳头攥了死紧。
‘噗通——’
还是那尾鱼儿,大抵也是喜欢热闹,不停的扑腾,竟在空中翻腾了一圈,然后跃到了莲叶上,又弹到了李温熹脚边,它口中还衔着泥与花,李温熹不喜欢鱼类,皱着眉一脚便将它扫回了池里。
“郡主!这好像是前几年户部送过来的西周鱼。”方才拔剑那名少年凝眼看着这鱼儿,认了出来。
闻听此言,谢祺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看着李温熹,谢老夫人也目带惊恐。
“呵…”
李温熹低笑一声,轻声道:“既然是御赐之物,便一并带走。”
“是!”
两名少年挑剑刺莲,将水池搅的一团糟乱。
“贱人!你这蛇蝎心肠的贱女人!”谢老夫人破口大骂,一边咳嗽,谢祺一边扶住老夫人,将她摁坐在椅子上,一边愤怒的瞪着李温熹,哑声道:“李温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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