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要行礼:“见过皇——”
“不必多礼!”皇后急步过来拦住他, “你该叫我一声祖母!”见瑞和震惊地瞪大眼睛,她伤感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 今晚我会一一为你解答。”
接下来, 瑞和听皇后讲述她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我知道你从小在武安侯府长大, 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起过疑问, 可你真的不是武安侯与其夫人所出,你的容貌与你的生母有七八成像, 你的生母叫做云织,原先是你外祖父,也就是少师府上的婢女。太子在万府宠幸了云织,有意将她接进东宫, 我身边的壁萱曾经到教过你生母规矩, 对她的容貌记忆深刻, 前阵子我的寿宴上壁萱一眼瞧见你就觉得眼熟……”
听皇后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 瑞和不由得感慨, 果然每一个选择都会将未来引到不同的方向。上辈子原身没有科举没有进宫, 自然也就没有被皇后的婢女认出来。见过云织的人不多, 认真观察她容貌的人就更少了!宫女壁萱又是皇后身边伺候的, 若是瑞和不进宫, 壁萱根本不可能见到他。就算他进宫了, 皇城多么辽阔,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 壁萱能够看见他认出他, 其中也存在惊人巧合。每个条件缺一不可,就像万氏与云织产子一样,似乎都有宿命的影子。
皇后说得激动, 瑞和心里想了很多,脸上却显出震惊之色。
“泡宗庙的温泉水会使你身上出现了蓝色的斑,那斑没有三五日是消退不去的,这是大燕皇室检验血脉的特殊方式。”皇后宽容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个消息让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冷静的。老姚,送世子回去。”
见瑞和彷徨失措地离去,皇后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会接受的,不接受也会接受的。”
老姚将瑞和直接送回侯府。
“公子,你没事?”
掀开帘子,老姚吓一跳。
只见马车里的瑞和靠着车厢一脸苍白,额头鬓角鼻尖全都是汗。
“我没事。”瑞和撑着车壁坐稳,踉跄下车。老姚要扶他还被拒绝了,担心地看着他自己进了侯府,被门房的人扶住。
“别跟老夫人说。”瑞和交代门房,“送我回院子。”
老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呢?在瑞和回到房间刚躺下时,她就扶着婢女的手急匆匆赶来了,还带上了府医。
“祖母,孙儿真的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腹痛。”瑞和给自己的脉象做了手脚,府医开了药方让小童去煎药。
“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一身都是汗,快些换一身衣服。”老夫人心疼地摸瑞和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看你这脸都是白的。”
她招呼追风与藏戈过来给瑞和换衣服,自己退了出去。
“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换。”
床帐将瑞和隔绝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瑞和低头看着胸前的蓝色斑点,眼中神色莫名,他自己换好了衣服,复躺下,见追风要揭床帐,阻止:“床帐别揭,我有些怕冷。”
老夫人盯着他喝药,见他一副困顿的模样便让他快些休息。
瑞和的病情反复了四五天,老夫人跟着忧心四五天,宫中的皇后也跟着悬心。
好在第六天时瑞和就痊愈了,结结实实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他重新回翰林院当差,感觉得到老姚在暗中跟着自己,却当做不知道,只偶尔走神,浑身散发着一种纠结迷茫的气息。
他演得很好,消息传回皇后宫,皇后叹气:“再多给他一点时间。”突然知道身世无法接受是人之常情,要是那孩子立刻欢天喜地接受了自己龙子凤孙的身份,那才叫奇怪呢!这孩子出宫后就病了,可见打击实在很大,她也不敢逼得太紧。
“皇后娘娘,宁河公主求见。”外头有人禀告。
“她怎么又来了。”皇后不喜欢宁河公主,自己儿子在禹城受苦,这些年皇帝却像个慈父一样疼爱起女儿来,这是多么讽刺。宁河公主成婚后时常回宫,每次都会来拜见,皇后十次里有接见一两次就算多的了。她下意识地要说“不见”,但随即想起什么来,于是抿唇:“请公主进来。”
壁萱知机,立刻扶着皇后到梳妆台前梳妆换衣服,她轻声问:“娘娘怎么这一次愿意见公主了?”
“她不止是公主,还是超品国公夫人。”日子有了盼头,皇后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以前没有心思交际,往后都得重新拾起来,与该结交的人交好才是。
不过皇后刚起了与宁河公主改善关系的念头,就听宁河公主委婉暗示一件事。
她心潮颤动,不露声色地问:“小九啊?本宫的确听闻他读书好,尚书房的师傅也夸他呢。”
“九弟不仅天资好,也十分孝顺呢,我不过是幼时多关照他两分,他到现在都记着我的情,我还与他说呢,幼时我们两个都是无根的浮萍,若不是皇后娘娘掌管后宫纪律严明公正无私,我们早就不知道被那些个奴才怎么欺负呢,要报恩,也该是向皇后娘娘。”宁河公主一脸恳切真诚,“娘娘,九弟才十二岁,心思纯净,实在是可堪雕琢的璞玉,还望娘娘垂怜。”
说着从椅子上起来,行跪拜大礼。
见宁河公主这幅姿态,皇后的手紧紧握住把手。
“你如今嫁得好夫婿,也子女双全了,好好过日子便罢了,何苦来掺和这些。”
宁河公主抬起头,眼中带着伤感,泪光点点:“娘娘!道理是这般说,可人这一生又不是只有当下,还有过往与将来,我无法释怀幼时的苦难,皇后娘娘待我们这些皇子皇女自然是好的,可底下人阳奉阴违,其中以内务司最为势利,吃不饱穿不暖,说出去谁信我们是龙子凤孙呢?我恨内务司,我恨赵家,不瞒娘娘,赵应就是我派人去阉了的,当年他就敢肖想我,几年过去了,逛花楼时竟然还敢让妓子扮公主,与他演那腌臜的戏份,折辱我至此,我如何能放过他!”
“你——”皇后吃惊,赵应那事她也听说了,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宁河公主干的。
“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势的重要性,我无法改变我的过去,我便要掌握自己的当下与未来,我要那些欺辱过我的人看到我踩在他们头上。”
这番话很契合皇后的心境,从太子被人陷害之后,她难道没有想过报仇吗?太子死后她颓废了许久,可现在她又有了孙子,心中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想法。
宁河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与她合作,扶持九皇子做皇帝,以后共享荣华。若是没有孙子,此时她接受宁河的投诚,便是自己的儿子当不成皇帝,那些害过自己儿子的人也别想如愿!可她有了孙子,又如何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宁河,你起来,我现在一心向佛,实在没有精力想别的。”
“娘娘!”宁河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委婉了,还要再说,皇后摆手:“壁萱,送公主出去。”
宁河公主坐上车辇还觉得缓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皇后怎么会拒绝她抛出的橄榄枝?
从废太子死后她就起了心思,时常到皇后宫献殷勤,见时机成熟了才在今天婉转提起。去岁大哥刚死,大年夜宴照常举办,那天皇后坐在高座之上,那难看麻木的脸色她到今天仍记忆犹新。前一阵父皇大张旗鼓地给母后办寿辰,皇后难道一点都不恨,一点都不想报仇吗?照理说九弟年纪还小,其他几位皇兄都三十好几了,他们斗成一团,没有人会留意他,他们正好可以暗中发展,等皇兄们斗得你死我活时他们再来黄雀在后,岂不快哉!
“难道皇后看中了十三弟?觉得十三弟年纪更小更好掌控?”宁河公主想了很多,根本不相信皇后“一心向佛”的说辞,那是在开玩笑!
武安侯府中,卫振泓正在侯夫人院子里吃午膳。
侯夫人说:“下午你下学后到万家送点东西,单子我都拟好了。”
卫振泓霎时没了胃口,斟酌着说:“母亲,我总是上门去不合适?”
万氏就笑了:“如何不合适?万家是你舅家,以后也会是你岳家,你过去送东西再合适不过了。你表哥他们的先生原本跟着一起到庄子上,本来是打算这三年孝期都在庄子上读书的,结果那先生家中老母亲过世,请辞归家,为了不耽误学业,你大表哥二表哥这才提前回来了。现在万家只有你两个表哥,你得多过去帮衬才是。”
“……是。”
接下来的饭菜卫振泓吃着都不香了。
万氏疼爱小儿子,小儿子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的脸色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见儿子还是不太高兴,她搁箸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又让服侍的下人退下去,问:“泓儿,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去舅舅家的么?”
“娘、我,我真的要娶表姐吗?”
“泓儿!”万氏震惊了,“你们都定亲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娘,我、您帮我定亲了才告诉我,我……”卫振泓放下碗低下头。
“可我回来告诉你时你也没有反对呀。”万氏很受打击,“再说了儿女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表姐哪里配你不起呢?”
“表姐、表姐……德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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