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周老七收到了请帖,欢喜又担忧。但他最后还是心一横,将帖子送给了上峰,说好到时候一起过去。看着上峰脸上的笑容,他将忧虑压下。往好了想,二哥开的就是一普通酒楼,想来暂时也碰不到继贤。
但周老七的侥幸最后还是落空了。
两天后休沐,正是袁家请客摆宴席的日子。这天早上,瑞和早早地收拾好,让富贵往酒楼外面挂一块停业一天的牌子,两人赶着牛车去了袁侍郎府。他没有跟周老七说,其实他收到了侍郎府的邀请,今天会前去侍郎府帮忙准备宴席,做一道邰单特色菜。
侍郎府厨房到处都很忙碌,瑞和专心准备食材,让富贵细心盯着柴火。做菜过程很顺利,等前头宴席开始,侍郎府的大管事亲自过来褒奖几句,还给各位厨师发了红包。宴席结束后,瑞和带着富贵离开侯府,从后门出去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里下来。一个丫鬟扶着她,那人嫌弃地瞥了一眼这群厨子,提着裙子从他们面前走过。
“吓,好大的气派啊!”
“这是谁啊?一副富太太的装扮。”
“小哥,那是哪家太太啊?怎么从这后门进来?”瑞和问带路领他们出去的小厮。
领着他们让路的小厮说:“那是我们大少爷的乳娘,你们快走!”
来京城两年,瑞和专心搞事业,还没腾出空去为原身报仇。他刚才看见的那个背影,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李元娘了,今天是侍郎府庆贺袁继贤中举的好日子,李元娘不愿意错过太正常了。
正巧今日遇到了,瑞和就想着顺便跟踪一番。富贵没有认出李元娘,瑞和让他先回酒楼去,自己守在巷口,到茶楼二楼点了茶水点心。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一辆青布马车从巷子里驶出来,瑞和立刻跟上去,看着那辆马车进入一个宅子,他默默记下地址,在宅子外头的街道上买了一包炒栗子,这才慢悠悠地回家去。
周氏酒楼能上袁侍郎家做菜,说出去就是光鲜的履历,瑞和直接拿出来打广告,酒楼的生意又好了不少,不少人专门来点那道“连侍郎大人都说好”的邰单菜。周老七再来找瑞和时听说这件事,登时又惊又怒。
他、他这个二哥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侍郎府那是哪什么地方?那是抢了儿子的仇人的地方!怎么一点脸面都不要,还敢上门去做菜?不觉得丢脸,不觉得耻辱吗?
“二哥,你还是离开京城!”周老七再次提出这个建议。这一回瑞和没有装傻,直直盯着他,好似已经看穿了他心里所有灰暗的心思:“老七,我待你不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可能上学堂读书,你到府城省城考试的盘缠都是我掏的,你现在出息了,我也没想着沾你的光,没让你报恩,可你不能忘恩负义!”
周老七在老家人面前一直都有优越感,他是读书人,还做了官,见识多眼界广,小时候对着这个二哥,他自然是崇敬感激的。可等他长大之后,再回头看二哥时才发现,当年那个高大可靠得像小山一样的二哥其实也就那样,不过是一个赘婿,一个厨子。但他所有的骄傲在此时全都消失了,面对二哥的眼神,他竟然觉得害怕,还先一步移开了视线。等他回过神来,立刻就脸红耳赤,热气上头。
“二哥!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稳重都没了,周老七喝问出声。
“你想让我离开京城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周大宝,你无需再用为我着想的借口让我走,我想在哪里便在哪里做生意,我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凭什么要走?你要是再提,就别怪我将你的心思全都掀出来。”
周老七憋红了一张脸:“我有什么心思,二哥你不要冤枉人!”
瑞和冷笑:“你不过是想借着君年攀附侍郎府,怕我的存在碍眼,让你得不到好处罢了。我能在京城开酒楼就代表我不是傻子,我不说只是给你留脸面,现在看来你是不想要脸了,我这酒楼开得好好的,日进斗金,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你凭什么总要撵我走?你自己心里肮脏所图甚多,我却不愿意惯着你,好歹得教你两句做人的道理。”
他吐出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自己噎死了。”
“你、你!”周老七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瑞和吐息沉重,“你——”瑞和拍掉他的手,“你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哪本圣贤书教导你这样对扶养过你,供你读书的兄长这般说话的?你的教养你的礼数呢!”
打手用力很大,周老七觉得手背火辣辣地疼,他终于回想起曾经面对二哥时的敬畏的心态,紧握着手努力压住心中的惶惑。
“二哥,你,我……”他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冤枉我了。”
“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前几天袁侍郎府摆宴庆贺袁公子中举,你难道没有去吗?”
周老七瞳孔微缩。
“上菜的时候,我们这些厨子也在旁边,我看见你了,对着袁公子,你可真是很有长辈风范呢,听见袁公子喊你七叔,你倒是应得大声,就是不知道袁大人知道后会不会觉得困惑,自己何时多了个七弟!”
周老七的脸色白了,是了,他只想着袁继贤在宴席上给他面子,甚至称得上坐实了他在侍郎府有人脉的事实,这两天同僚们一个个都对他很和气,上峰也多有勉励之语,这是他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他飘飘然起来。现在听瑞和这么说,好像一盆冷水兜头砸来,让他瞬间清醒。
“我当年跟袁大人已经约定好,不会再去接触袁公子,到现在我都没有违约,想来袁大人一查就知道。我是肯定不用离开京城的,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去申请外调,省得袁大人生气对付你,你说是不是。”将周老七之前说的理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周老七走的时候灰头土脸,瑞和淡定地收拾茶盏,然后再回厨房工作。
袁侍郎早就知道宴席那天的事情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周耀祖的弟弟竟然敢以叔叔的身份来跟自己的儿子攀交情,这是什么厚脸皮?袁侍郎派人去调查,这才知道原来去年周瑾恒就主动找上了儿子,也知道周瑾恒到处表现得跟他这个户部侍郎有交情。
他很是不悦,但他不愿意让儿子跟自己生出芥蒂,他了解儿子的性格,儿子觉得对不住周耀祖,肯定是移情到周瑾恒身上了。周大宝啊周大宝,以为取了个温雅的字,就能掩盖住骨子里带来的低贱么?他不相信周瑾恒就不好奇为什么继贤成了他的儿子,对所谓寄养的说法深信不疑。所有装傻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果然是乡野村夫泥腿子出身,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袁侍郎还迁怒上了周耀祖,但是调查得来的结果,周耀祖还真的在老老实实开店,前阵子家里举办宴席时,周耀祖甚至还来做过菜。他本本分分地做菜,也没有去找继贤,继贤也根本不知道周耀祖已经来京城两年了。
本来袁侍郎还有些怀疑,是不是周耀祖在暗,周瑾恒在明,其实是周耀祖将消息透露给周瑾恒的。但调查来的结果是,周瑾恒也是在最近才遇到周耀祖的,不存在是周耀祖在背后指使。
看来一切都是周瑾恒的错,想要攀附他?好,那自己就送他一份厚礼。
没几天,周老七就收到了外放令,去的还是西边穷困县做县令。这不仅是外放,还是明晃晃的降职!从县令做到京城工部主事,又外放去做县令,谁看不出这是被贬谪了?
收到调令的时候,周老七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下来,他想起了二哥说的话。
袁侍郎真的太狠!自己又没有做什么,竟然这样打击报复他!
周老七又恨又急,缓过心情后急匆匆去找袁继贤,他得让侄子给他求情!
袁继贤却被袁侍郎关在家里了,理由也很充分:“我想让你参加明年春闱,这阵子你总有应酬,适当应酬交际是好事,可也不能过度,沉下心来读书才是正事,等你日后金銮殿上被唱名,到时候什么荣耀就都有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家里什么都是你的,你可得争气才是!等你高中,我们袁家还能再繁华至少四十年,家族的荣誉都在你与我肩上,我成功了,下一代就靠你了。”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袁继贤就安心留在府中读书,读书十几载,他也想明年一举高中。
周老七压根就见不到袁继贤,没办法只好递帖子上门拜见,他又是什么人物?递进来的帖子跟其他想要走侍郎府门路的其他人地帖子一样,都被挤压着,再也不见天日。见不到袁继贤,吏部催促他交接工作,上峰与同僚突然对他不假辞色,好似前几天的好脸色都是假的,周老七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去找瑞和:“塔合那里都是瘴气,不少官员去那里都得病死了,袁侍郎这是要我死啊!他怎么这么狠毒?!二哥,今天他这样对我,明天他就会这么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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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大家找重点好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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