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静雪有心想道歉, 却连温姬的面都见不上。
若是往常,陆静雪铁定已经找姐姐或者姐夫帮忙了,事实上他原本也想这么做,可就在他要去找姐夫的路上, 他忽然想起了程县令的那番话。
对啊, 如果他连道歉都要求助于人,那他也未免太没用了。
陆静雪在原地合计了半天, 决定先提上点礼物去向府衙致谢, 然后再问问温姬的去向。
说来也奇怪, 从前他来府衙的书斋读书, 那是十万分的不情愿, 现在复合仍然无望,他反倒觉得轻松, 就是程县令太忙, 他只见到了陶夫子。
“对不起,是学生读书目的不纯,让夫子受惊了。”
陶醉:……那倒也没惊到。
不过这份礼,陶醉拒绝不掉便收下了:“你是要离开汤溪了吗?”
陆静雪一时也没想那么远,便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但在走之前,学生想再见一面温姬, 不知夫子可否……”他没说完, 也觉得唐突,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换了种说辞,“程大人何时回来?”
陶醉一听,心想昨天程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 居然还没打消这小子的念头,便摇头道:“温姬已不在县衙,至于大人行踪,不好告知于你。”
陆静雪却不信,他性子确实有些执拗,一听便说要留下来继续读书。
陶醉心知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劝了两句便也不作阻拦,但前科在那儿,他这次可不敢再布置课业了,反倒是讲起了史书。
讲史原本枯燥无味,但陶醉讲得却很是有趣,不弃就最喜欢听陶夫子讲史,其中还能听些名人逗趣诙谐的小故事。
陆静雪都做好挠头掉发的准备了,听着听着竟品出了几分趣味,他心想,若是读书也能像这样有趣就好了。
这一听就是半日,及至天黑,程晋才从外面回来。
“温姬姑娘的下落?本官不知晓。”这话程晋真没骗人,昨日温姬决定试试写戏文后,就离开了衙门,应该要过些日子才来找他。
陆静雪原本想再问问,但对上程大人的眼睛,他就……怂了。
也是怪了,明明程大人不过弱冠之龄,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可人就是不怒自威,让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如此一日回到姐夫暂住之处,陆静雪躺在塌上半天才发现,他现在居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疲倦到睡过去。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静雪,听你下人说,你今日出门了?”
陆静雪披了外衣开门,见是姐夫,便点头道:“恩,我回……衙门书斋上课了。”
宋公子惊得差点没端住夫人熬的鸡汤,妻弟这怕不是刺激得脑袋有问题了?
“那你没事?快快快,把汤喝了,你姐姐熬了一整天,放了野山参的,绝对大补。”宋公子忙把人推进去,又把汤搁在人面前催促道。
“没事,姐夫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今天觉得……还不错。”
宋公子惊得调羹都掉桌上了:“所以,你明天还要去?”
陆静雪迟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姐夫你放心,我不会再读到晕倒的。”
于是第二天,陆静雪又去衙门书斋报道了。
陶醉:……
这翻了年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今日太阳甚好,阿从翻出了不少东西晾晒,程晋也难得有空,便帮阿从合计小地方酒楼的装修风格。
“少爷,我不准备大动里头的格局,宋公子说,三层的雅阁可以设计得清雅大方一些,如此定价也能高一些。”
宋公子生意做得好,也不是全无理由的,程晋闻言赞同道:“挺好,这边你是准备做涮锅吗?”
阿从点头:“对,以前在京城很少吃到菌子,但汤溪多山,菌子的味道鲜美,再有琅琊乡的蔬果,所以我想试试,少爷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菌子的话,你得找专人查验,且最好查上几遍,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山里头的毒菌子可不少见,万一混一朵两朵进去,那就是看小人跳舞了。”
阿从一听,便有些迟疑:“那要不……算了?”
说来菌子味道鲜美,堪比鱼羊,这般的绝顶美味却很少在京中出现,便是因为菌子毒性难辨,京中贵人居多,自然就被“一刀切”了。
程晋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但野生菌子到底存在风险,你想过人工培育吗?不要贪多,一种两种就行,最好是特别容易辨认,不容易被混淆的品种。”
阿从老实地摇头:“少爷,那太难了。”
程晋想想也是,阿从做什么都很好吃,如果要人工培育菌菇,这成本可就大了去了:“那就先不要弄菌子,如今也不是雨季,你之后可以再想想法子。”
“幸好问了少爷。”阿从有些庆幸地开口,“没关系,过段时间春笋就有了,我可以做腌笃鲜,还有秘制脆笋,如果保存得好,可以吃很久。”
程县令一听,略砸砸嘴道:“突然想吃油焖笋了。”
阿从想了想,道:“昨日买了茭白,可以做油焖茭白,吃不吃?后院还有一只老鸭,等下炖了喝老鸭汤。”
“吃!”程县令应得那叫一个快乐。
然而,老鸭汤刚煲上,牛捕快就带着个用麻布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进来。
“这是怎的,竟不敢露出真容?”
牛捕快神色怪异,如果一定要形容,那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大人,此人名叫麻六,是个惯偷。”
惯偷来府衙报案?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还不速速说来。”
今日黑师爷不在,程晋原想找陶醉过来做堂录,没想到陶崽崽居然把陆静雪送了过来,可见教学渣,哪个老师都头疼。
陆静雪也觉得颇为神奇,原来县太爷审案是这样的啊,于是他一边磕磕绊绊地写,一边饶有兴致地听人自诉。
“大人在上,小人麻六,家住镇外白家庄,是来控告白老头投毒的!”
……你这口文白不通的本地话,谁听都费劲。
“投毒?遮遮掩掩,牛捕快,把他这身破袍子解下来。”
牛捕快脸上一紧,随后用刀鞘一挑,便将麻六身上的麻布去了。
麻六吓得尖叫一声,然而陆静雪的叫声简直比麻六更响,无他,麻六现在这样子,程县令都觉得晚上的老鸭汤不香了。
只见麻六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密密麻麻的全长了鸭毛,有些还长得慢,看着更加密集,这打眼看去,根本都没个人形,就连脸上,都长得一层绒毛。
“大人,妖怪啊!燕道长呢,快……快收了他!”
麻六吓得赶紧辩解:“大人,小人不是妖啊,小人真的是人,这是那白老头向小人投毒,小人才变成这样的!”
……太辣眼睛了,程县令显然已经后悔把人袍子撩开。
“你先把麻布披上。”
麻六重新裹好袍子,然后义愤填膺地控诉隔壁邻居白老头向他投毒,并且还举例说明白老头是如何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都不用看麻六的眼睛,程县令光听声音就听出了猫腻:“哦,是吗?那他是如何向你投毒的?”
麻六就支支吾吾不肯说。
“那就以你扰乱公务处理,退堂。”
程晋作势要走,陆静雪溜得比谁都快,麻六一见,当即扑倒在地,麻布没兜住他,又露出了长满鸭毛的手:“大人,我说!我说!”
“是小人一时嘴馋,吃了白老头养的鸭,可他的鸭子,肯定是下毒了!”
程晋:……果然。
相较于这段时间听惯了离谱理由的程县令,反倒是陆静雪听得一脸迷幻,这偷吃人家鸭子还要怪人家鸭子养得不好?这是何等离谱的理由啊。
程晋敲了敲桌子:“陆公子,记下来。”
陆静雪才一脸迷幻地写下来。
麻六却还在极力为自己开脱:“那鸭子都飞进小人院子里了,肯定是那白老头居心叵测,他要害我啊,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哦,那他为何要害你啊?”
麻六又开始支支吾吾。
“你既说不出来,本官若是召白叟前来,你无言辩驳,他可是能反告你偷窃罪的。”程晋一敲惊堂木,厉声道。
麻六于是终于袒露,他有些时候手头紧,会去白老头家借点东西应应急。
借这个字,就用得很灵性。
程晋再问:“那你还了吗?”
麻六已经开始后悔来府衙了。
不过麻六这浑身鸭毛的样子,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既然来投案,程晋便让牛捕快找人去白家庄把白叟请来。
等人来的功夫,程县令跑后院让阿从多加了两道素菜。
“是老鸭汤不够吗?”
程晋摆了摆手,一脸嫌弃的模样:“快别提老鸭汤了,今天出了个怪案子,就不说出来吓你了。”
阿从胆子小,立刻就不再问,反倒是某只猫妖,好奇心真的控制不住。
“什么案子?莫不是无头尸案?”
“你真想知道?”
猫猫迅速点头:“当然,本喵可是妖,如何怕那些。”
半炷香后,潘猫猫看完麻六,吓得抱紧了自己:“太可怕了!你们凡人长了毛也太吓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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