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南风虽不及前朝盛行, 但也确实存在,事实上程晋还替师兄挡过好几拨傅粉郎君。甚至是士子间,有时候南风还是一桩不大外传的雅事。
但讲道理, 搞南风搞到男狐狸头上的书生, 他还真是头一次听到。
猫猫一听离庸表态,立刻气愤地开口:“我昨日去寻她,想问她凑齐十两银子没有, 却未料到她不在绣房, 我便去苕溪边买鱼了。谁曾想到她一只会买胭脂水粉的狐狸,居然一脸娇羞地跟只男狐狸眉来眼去!”
程晋:“……讲道理,你就是猫咪的好奇心上头了吧。”
潘猫猫气得想跳脚, 但他腿上的伤不允许他这么做:“胡说, 我那是关心十两银子!你别打岔, 我见她与男狐亲昵,便忍不住出声吓吓她。”
红狐名叫茜娘, 她虽生得娇丽美艳,性子却娇憨得很, 上次被话本教做狐后,便当真找了个踏实的工作赚报恩钱。江南织造极有名, 绣房的绣女若是会些特殊技法,想挣钱并非难事。
茜娘打算得好, 等挣够钱便还恩回山, 却没想到凡间果然套路深, 哪家漂亮女郎能拒绝胭脂水分的诱惑啊,没有!
茜娘一边心疼自己的月酬,一边毫不犹豫挥金购入胭脂,想着钱再挣就是, 但限量款的胭脂水粉要是没了,她心境都有可能停滞不前的,如此攒到年底,她居然才攒了三两银子。
茜娘一时绝望,她可是对着那只臭猫妖夸下了海口的。也是巧了,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她碰上了族中一表三千里的兄长。
狐狸是繁衍最多的精怪,茜娘其实也不认得黄九郎,只偶然间听别的狐狸提起过,说这黄家九郎生得面若好女,狐妖本就貌美,这黄九郎却比女狐更动人三分。
茜娘一见黄九郎,当即就被对方的保养之术迷住了。
这一来二去,她的三两存款迅速被掏空,但望着铜镜中愈发娇丽的容颜,茜娘觉得这钱花得简直太值了。
程晋抬头看离庸,忍不住道:“狐妖都这般爱美吗?”
离庸闻言笑得颇为不怀好意:“程大人,你有点八卦哦,是不是也想探听我族中保养之术啊?”
“……你觉得本官需要吗?”
离庸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大人如今是年轻俊朗,可时光匆匆,不出十年,你就是我们这里最显老的存在了。”
凡人都怕时光老,离庸说完就有些后悔,却没想到程晋相当坦然地开口:“那就等十年后再说吧,到时候,以咱俩的交情,这点保养之术你不会不舍得给吧?”
离庸一愣,忽然就低声笑道:“这谁又能知晓呢。”
“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程县令立刻恢复顺毛撸的手,道:“在听呢,你说那红狐被一叫黄九郎的男狐骗光了钱,那你又是怎么上当的?你一只公猫,难道也馋狐族的保养术?”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那天在苕溪是他们开口邀请,我左右无事才跟去瞧瞧!谁知道那姓黄的狐狸将我俩引到一书斋,还介绍一穷酸书生给我们认识,那书生叫子萧还是什么的,青色眼袋都要掉到地上,阳气都没几分了,还一双眼睛搁那瞧本喵呢,他当本喵瞎啊,还灌我酒!”
“得亏我多了个心眼,没喝他们那酒,要真跟这小狐狸似的,我俩都得交代在哪儿!”潘猫猫说起这个就气,要不是为了护住这菜逼狐狸,他的毛也不会秃,好气哦。
“也就是本喵不伤人,否则我非得把那书生的招子挖出来!”
程晋当即抚摸猫猫头,安慰道:“没事没事,毛会长出来的,等你伤好,让阿从给你炸一盆小鱼干。”
“我要十盆!”
程县令:“……我怀疑你是猪妖。”
这话好悬没把猫猫气炸,不过碍于武力,他最后只得气呼呼地揣着爪子养伤去了。
离庸这会儿已经给红狐茜娘看了伤,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酒里掺了药,药性还得一日才能散去。
“本来还想寻阿从吃回烤鸡的,现在恐怕是吃不成了,我去苕溪瞧瞧。”离庸说完便站起来,垂眸道,“大人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又不是衙门的妖,何谈吩咐不吩咐啊。”
离庸便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放心,我不伤人性命的。”
送走一脸搞事样的离庸,程晋找了个篮子将红狐放进去,送进暖房跟猫猫作伴,这才回书房处理师兄给他的那份拜节名单。
准备礼物倒是不难,恐怕师兄也有意让他以玻璃装饰汤溪蔬果作为节礼,难就难在这份名单跨度真的好大哦,师兄这是诚心想累死他啊。
从名宿大儒到参将太医,甚至还有江南世家,他最讨厌社交辞令,光看这份名单,程县令就只觉眼前一黑。
哎,过年对他真的太不友好了。
绝望地放空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程晋这才将住得离他的人先圈起来,年前就把礼送过去。至于老师的大儒朋友们,他一个小辈得先写拜帖过去,敲定了时间才能带礼过去。
等到入夜,程晋才只写完一半的拜帖。
“少爷,吃饭了,今日做了锅包肉和四喜丸子,都是您爱吃的菜。”
程晋一听,当即丢下毛笔就出去了,管他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哦对了阿从,今日有鱼汤吗,给潘牢头送一份过去吧,他今日受了些小伤……”
“什么?潘牢头受伤了,少爷你等等,我这就去熬鱼汤。”
阿从丢下鲜蔬汤就跑,程晋伸手将汤碗搁到饭桌中央,离庸不知几时出现在了餐桌上。
“你怎么走路没动静的。”
离庸便振振有词道:“哪有妖走路的!今日怎么只有大人一人用膳?”那位妖王呢?
程晋夹了块酸甜酥热的锅包肉,囫囵道:“快过年了,陶醉去准备给花家母女的节礼,不弃就跟着去了。”至于燕道长,唔,心里憋着闷呢。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离庸倒也不介意,只皱眉道:“陶醉还真把自己当人了,还送节礼?她们也配!”
“……你怎么火气这么大,在苕溪遇着事了?”
离庸呼吸一窒,有些烦闷地挥挥手,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便拿了温着的黄酒斟了一杯,轻抿一口才道:“那何师参死了。”
程晋一愣,没反应过来何师参是谁:“谁死了?”
“就那个苕溪的书生,何师参,字子萧那个。”
哦,馋猫猫男色那书生啊:“死因是什么,见异思迁被男狐报复致死?”
“……不是,因阴阳失调而亡。”
“讲人话。”
“……过分贪欢。”
程县令立刻懂了,男狐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男女之事,乃阴阳调和,男狐本就阳力旺盛,凡人男子多有不及,倘若如大人这般还好说,那何师参文弱书生一个,哪里承受得起男狐的再三索求。”
程县令:……不用再科普了,这些无用的知识真的没必要,还有不要瞎类比,本官不需要这种无用的赞美。
“所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那黄九郎害死了何生?”
离庸呵笑一声:“大人,你未免将我想得太好了,死了一个凡人,与我又有何干?不过是个贪慕美色的书生,死了就死了呗。”
那你倒是停止喝酒啊。
“算了,既然喝了大人的酒,那黄九郎伤了汤溪衙门的人,我定会带他前来谢罪。”
离庸将小火炉上的黄汤喝尽就离开了,程晋吃完去暖房遛弯消食,顺便把何生死亡的消息告诉了潘小安。
“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程晋挑了挑眉:“怎么,还想去阴间寻仇?”
“可以吗?”
“不可以,现在阴间可不好乱闯,你还受了伤,小心再秃一块。”
猫猫捂住头,伤心地将自己团成了球。
第二日是个好天,黑鹿鹿依然没有踪影,程晋处理完杂事,就提上节礼去拜访了。首先去的就是杨参将府上,当初剿匪两人有过合作,考虑到武将喜食肉,程晋还带了不少阿从腌制的风味腊肉肠。
“你可比你师兄实惠多了,你师兄节礼年年送书,我看到它们就头疼!”
……那你肯定是从前得罪过师兄,没跑了。
但话嘛不能这么讲,程晋只道:“没事,将军拿来垫桌脚也是极好的。”
杨参将:他娘的,这难怪能做师兄弟的,一模一样的损人德行。
“我看你车上还备了份节礼,这是准备送哪家啊?”
程晋便道:“周太史家,将军可认得?”
杨参将当然认得,这姓周的贼会嘴人,一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当初可是同傅承疏一届进士,傅承疏如今都官至户部侍郎了,姓周的还在地方上当六品太史,要知道当初姓周的可是十七岁就选入翰林了。
“知道,你师兄与他同届进士,我今日无事,便带你过去吧。”最主要他想看看姓周的,今日会不会出口嘴程亦安。
程晋推辞一番没推拒掉,就同杨参将一道去周府。
谁知道啊,周府居然挂起了白皤,一问才知道昨夜周太史人没了。程晋和杨参将都惊愕不已,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府的下人又喊道:“大人活了!大人又活了!”
程晋:你们府上主人死生这么草率的吗?
两人也是大胆,进了周府就往停灵的地方去,程晋一眼就看到棺材里坐着个穿着寿衣的年轻男子,只听得其冲人辩解道:“小生不姓周!小生是何子萧!”
程晋发愣地眨了眨眼睛,指着里面道:“杨参将你听到了吗,他说他叫什么?”何什么子萧,听着怪耳熟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程县令:哦豁~
s:有人问离庸出自哪里,他出自《酒友》,大概就是讲他跟一姓车的书生喝酒的故事,不过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写只厉害点的狐狸,名字也是我瞎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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