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聂小倩是女鬼, 夜间出行走鬼道,可以在一炷香内逛遍整个汤溪。她从前在兰若寺,习惯了昼伏夜出, 如果不是程晋有任务,她一般白天是不出没的, 跟祝生的习惯完全相反。

    但晚间衙门不办公,汤溪打从大匪寨剿灭后, 治安环境还算不错, 至少程晋上任以来, 没有百姓夜间来投案的。想着女鬼小姐姐闲着也是闲着, 程县令就让她有事没事晚上出去巡逻巡逻。

    可以说, 汤溪衙门里, 最熟悉汤溪地理的, 还真要属聂小倩,这也是为什么程晋会派女鬼小姐姐来向师兄说明情况的原因之一。

    聂小倩将琅琊乡的基本情况说完, 又说了汤溪通往府城的官道治安情况,这才收尾道:“大人说,凡是有关暖棚计划的事项,您可以尽管发问。”

    这话翻译翻译,就是私事莫提的意思。

    傅承疏闻言,笑得愈发温和, 世家公子的气度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精致:“聂姑娘,我可以这般唤你吗?”

    聂小倩:……如果我叛变, 应该可以被原谅?

    于是她相当矜持地点了点头。

    傅承疏便先问了些关于种植计划的细节,聂小倩皆一一道来,且言之有物,可见她对汤溪风貌是真的很了解。

    等他大致了解完, 心里也觉得师弟的方案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在这之前,他须得再确认一件事:“聂姑娘,汤溪衙门,像你这样的存在,多吗?”

    原本被皮相所惑的聂小倩闻言,瞬间就清醒了,不清醒不行了,妖王师爷的威慑力太大了,程县令好说话,并不代表师爷也好说话。

    她微微抬头觑了一眼这位师兄,心想程县令形容得可真是太贴切了:“抱歉大人,这个奴家不方便透露,还请大人见谅。”

    傅承疏闻言,却也没失落,又轻声道:“姑娘不必这般警惕,我只是有些担心亦安他的安全,他虽有些拳脚功夫,却到底□□凡胎,若是碰上个厉害的,我这心里总归是心忧的。”

    这很正常,聂小倩心想,常人若是时常与妖鬼为伍,他的亲人朋友定然会十分担心他的安全状况,但……程大人真的是常人吗?他不是啊,他可是手撕厉鬼,倒拔姥姥的大人物啊,况且……还有妖王在旁,只有妖鬼怕他的,哪有他碰上厉害的啊。

    于是她非常自信地开口:“这个还请您放心,大人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居然这么肯定?傅承疏看着一脸坚定的女鬼,心知对方并未撒谎,既是如此,恐怕亦安在汤溪真有几分依仗,只是不知道这依仗到底是什么了:“当真?”

    “自然当真,奴家绝无虚言。”

    看来小师弟还有奇遇没同他说,应该事涉重大,如果只是一般的灵异事,以亦安的性子,恐怕在暴露之后,就会写信来与他吹嘘如何如何了:“既是如此,我也安心许多,只不过姑娘深夜孤身前来,纵使是鬼身,也多不安全,下次早些来,也是使得的,或许再另寻一人陪同而来也可。”

    聂小倩觉得自己的立场瞬间又不坚定起来了,于是在倒戈之前,她决定不再开口,只接了傅承疏的回信,便麻溜地行礼离开了。

    这等霁月公子,她真的有点遭不住了,跟无殊公子一比,从前她在兰若寺遇到的那些个凡夫俗子,简直都是渣渣。

    等聂小倩回到汤溪见到程县令,才勉强从温柔陷阱中爬出来。

    程晋读完信,听到女鬼小姐姐这般说,忍不住戳穿道:“本官同你说过,我家师兄最善惑人,这看似关心之语,其实是在试探汤溪衙门到底有多少鬼可以夜行京城呢。”

    聂小倩:……淦。

    背地里说师兄坏话,程县令是专业的:“他知我脾性,本官能派你前往,必然是要保证你安全的,既然如此,何必多次一言?”

    而且以他对师兄的了解,恐怕不日就会派心腹来汤溪考察,打的是实地考察暖棚的名头,实际上应该是来看他作了什么大死的。

    唔,未免露馅,他得事先跟女鬼小姐姐说清楚,以免被人策反就不妙了。

    聂小倩闻言,久久不发声,许久才道:“……你们当官的,说话都一步一陷阱吗?”

    程晋点头:“那当然,官场黑暗,本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聂小倩:……可是你看着一脸开心的样子哎。

    “下次奴家能不去京城了吗?”

    程县令笑着发言:“那你觉得,祝文书可否胜任此行?”

    聂小倩回想了一下老实巴交的祝丰年,那可太不行了,看在平日里对方对她照拂有佳的份上,还是算了。本来就被这县令唬得团团转了,再加一个心有九窍的无殊公子,她觉得祝文书得给这师兄弟卖鬼命一辈子。

    程晋见女鬼小姐姐表情,立刻道:“此事,便有劳聂姑娘了。”

    聂小倩还是觉得这份工作诱惑过于沉重,便道:“大人,衙门鬼差太少,还是应多招两个才是。”

    程县令:……再招,阿从都要察觉了!

    说起来,衙门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用,只是招的妖怪有点多,搞得他有点不大敢再招普通人,但押解犯人徙刑、去乡间宣传通传之类的职责,确实还得普通人来做。

    程晋原先是准备开春后再做汤溪人口普查,但开春后他的计划排得有点满,便准备将人口普查的事情提前,反正现在农闲时候,百姓都在家中,招募临时人员自查也行得通。

    于是第二日,程县令召集了自己的衙门班子,公布了自己的普查人口计划。

    下午,衙门门口的公告栏就贴了招人启示,以乡为单位,设定两人一个队,身价清白,要会写字,无不良过往史,且需要里正开具证明,才可以应聘。当然要求高,薪酬也相当可观,对于贫寒学子来讲,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收入。

    于是在启示张贴没多久,报名的书生就涌入了衙门,只是跑乡下登记户口,还能在县令老爷面前露个脸,要是事情办的好,得了大人青眼,那就飞黄腾达了。

    书生是古代消息最灵通的一帮人,他们可是听说了,程县令师出名门,京城里都有关系,若得对方推荐,何愁入不了府学啊。

    要是能拜其为师,那就更好了。

    程晋却不知这些,他命祝文书出了个简单的文书考试,刷下去一批字都写不端正的人后,又让陶醉和不弃作为面试官,剔除那些心术不正之人,苍鸾作为神兽,对人的情绪感知特别敏感,算是幼崽期唯一的能力了。

    忙活了一通后,总共招了十人,又给他们配了个临时衙役,以保证他们的人生安全,当然也有监督之用。

    阳间的人口有统计,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当然也要统计,除了厉鬼外,程晋专门找城隍爷合作,能送入地府往生的就送下去,送不下去也都发了份汤溪妖鬼指南,具体就是不能害人,若看到有可疑人员危害汤溪,可往衙门报信,若确认属实,衙门会提供奖酬,奖酬可以是香火,也可以代烧日常用具。

    在这期间,顺带也处理了汤溪衙门堆积的不少陈年老案,程县令因此还圈了一波粉,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对此,程晋当然很开心,但很快他就乐极生悲,见到了自家师兄派来汤溪的心腹杨会。说实在话,程县令对此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杨会这人,真的死脑筋,从前是替师兄拦截各大世家女子信件的。

    “拜见程大人。”

    看着一脸严肃的杨会,程晋有点儿肝疼:“师兄他近来可好?”

    杨会就回道:“公子一切都好。”

    “你远来也累了,明日本官再派人带你去琅琊乡,如何?”

    杨会听罢,便摇摇头:“属下不累,公子还在京城等待卑职消息,还请程大人莫要拖延。”

    程晋就很头疼,不过琅琊乡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他刚要喊人,女鬼小姐姐突然从门外飘过,脸上满是焦急,敲了门就进来道:“大人,奴家有要事禀报。”

    程晋只作未闻,找了牛捕快来带杨会,没办法,衙门的正经公职人员真的不多,等杨会离开,他才转头问聂小倩:“什么要事?”

    “尸体盗窃案!”

    程县令喝茶的手微微颤抖:“哪只鬼的尸体丢了?”

    聂小倩就道:“我新认识的小姐妹,正经的官家小姐,她原本要去往生,只在望向台附近多停留两日,却未想到自己在人间的尸身不全,没办法往生了。”

    程晋:“……你这没头没尾,让本官如何查?汤溪做官的人家并不多,本官可没听说谁家的小姐没了。”

    “不是汤溪的,是京城郊县的。”

    程县令一口茶水差点呛到:“你知道京城离汤溪多远吗?本官就是个小县令,哪里能伸手到京城啊。”

    “可是……可是吴娘她生前被贼子入室砍头,遭了这般大的罪过,如今还因此没法往生,地府的鬼差也没法上阳间查这个,再过几日,就要错过投胎的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师兄:亦安他不行,聂姑娘可以来找本官。

    PS:以免误会,稍微提一句,小倩不是师兄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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