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生鬼到了地府,见到害他性命的巫婆厉鬼才得知新任县令程大人不仅能辨鬼神,更能勇斗厉鬼。他想起对方有意无意的指点,心中不免升起感激之情。
所以在解决完与屠三娘的阴间官司后,祝生决定重返阳间认真向程县令道谢,反正作为水莽鬼,他呆在地府也无法投生。
程晋也不矫情,直接承了祝生这份感谢:“你说那巫婆厉鬼落下了残症?”
祝生看了眉清目秀的县令大人一眼,恭敬道:“是,判官判罚其入刀山地狱,打魂鞭击打鬼身,之后行刑官发现,不用打魂鞭,她身上的鬼气竟如生了漏斗一般倾漏。”
程晋:……这跟我应该没多少关系吧?!
“这……有妨碍吗?”
祝生立刻摇头:“厉鬼乃大恶之人所化,不妨碍的。”
程晋立刻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关心祝生鬼的去向了:“此事已了,不知你今后如何打算?”
祝生的鬼脸上露出苦涩,这凶手虽然已经伏法,可他却不能死而复生,他母亲年纪大了,无以为生,却还要照顾稚子,他光是想想,就要落下泪来。
纵然他不是水莽鬼,母亲孩子这般模样,他焉能安心去投胎啊。
程晋也看出了祝生鬼的难处,略思索片刻,便道:“本官听闻你生前,极是善书?”
祝生也不是蠢人,立刻道:“都是同窗抬举,自是比不上大人的。”
他在城隍爷那可听说了,程大人十八岁就中了探花,何等少年天资啊,祝生自然不敢夸言。
“无妨,现下汤溪府衙缺人少丁,若你愿意,可在此做些文书工作,一月二两一钱银子,你自可拿钱补贴家用,可愿意?”
天呢,祝生如果不是鬼,当然就能表演一个喜极而泣:“愿意,小生愿意。大人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那,倒也不必,就是真缺人而已,唔,鬼也行了。
祝生当即表示愿意签下鬼契书,片刻过后,汤溪府衙终于迎来了一个正儿八经会写字的职员。
祝生全名祝丰年,程晋给他指了办公区域后,他就回家给老母托梦去了。
程晋拿着新出炉的鬼契书,吹干上面的墨迹,和潘小安的契书放在一处,等收好后,就看到黑山站在门口。
“你与他们都签订契书,为何不与本座签?”
这个嘛,程县令想了想,开口:“师爷一诺千金,不过一纸契约,重要吗?”反言之,黑山妖力强大,一纸契约也束缚不住,签了等于没签,程晋当然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黑鹿鹿:……这话听着,倒也没错。
“哦对了,我听说鬼魂不能见日光,否则会形神俱灭,这祝丰年为何可以曝露在阳光之下?”
黑山沉默片刻,才道:“他身上,有佛宝。”
懂了,也就是说,普通鬼真的见光死,程晋当即放心了,他这人虽然不害怕见鬼,但以后白天出门都能撞鬼,听着总归不大吉利。
“你就不怕吗?你的县衙,如今除了你与那小书童,不是妖就是鬼,若是道士打门前经过,说不得会以为府衙是什么妖邪聚积之地。”
黑山这话,绝不是无的放矢,程晋却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我怕啊,但这不是无人可用嘛,再说了,道士还能一剑戳死本官不成?”
黑鹿鹿:……那很有可能,是道士先被你打死。
“师爷你可不要污蔑我,我为朝廷命官,可不会知法犯法。”程晋说完,决定略过这个话题,这穷山僻壤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道士前来,“说起犯法,你说本官是不是也该着手弄一弄这些山贼了,再过两日就是城隍庙祭孤的日子,本官打赌他们也很想来凑凑热闹。”
黑山:“……你又想做什么?”
做一县的父母官,可真是太难了,不仅要管人命案子,还要一手抓农业,一手抓经济,当然在那之前,还得因地制宜,把山贼搞定。
程晋打从进了汤溪境内,就在打听臭名昭著的汤溪匪寇事业,传在京中骇人听闻,但其实在本地民情看来,也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然极个别山贼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税收交不上、粮食吃不起,因为山林地势原因,穷病无人治,逼不得已,很多大胆的青壮年就上了“梁山”。
起先第一波人尝到了甜头,就有第二波人奔赴其后,如此发展几十年,汤溪境内的匪寇已经是一条非常成熟的产业链了。从这些天的应酬上来看,程晋很有理由怀疑本地富户跟山贼有联系。
商人重利,特别是汤溪以药材生意闻名,药材要想卖钱,那就得运出去。这路上能安稳出去,必定是山贼放了明路的。
后来朝廷招安,山贼头子当了县令,那程序就走得更加明目张胆了。
不过程晋并不准备翻这些旧账,一来是他现在手头没有人手,二来他毕竟是“外来的和尚”,想要念经有人听没必要弄得过于“清澈”。
如果拿小筹码撬动汤溪地区整个山贼产业,程晋想到了牢里那些来刺杀他的山贼。
“……你当真准备这么做?”
黑山听完程晋的打算,一时之间竟无法判断两方到底谁才是凶神恶煞的土匪。
“这因地制宜嘛,朝廷既派我来汤溪,许我用特殊手段,这才哪到哪啊。”程晋觉得还好吧,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黑鹿鹿:……
黑师爷再度词穷离开,程县令打定主意,去牢房找了潘小安。
潘小安昨晚跟狐狸精鏖.战半宿,这会儿正懒懒地躺在躺椅上打盹,程晋踢了一脚躺椅,潘小安直接炸毛起来:“怎么了?那不要脸的骚狐狸又来了?”
“……没有,是本官。”此处是一个和善的微笑。
猫猫略略有点怂:“大人,有事?”
“怎么不叫酸大人了?”
不好,这是算旧账来了!猫猫当即就是一个脚底抹油,想起这位可是厉鬼都能打残的人物,潘小安就担心自己的小身板:“大人,小的错了!”
你这一脸“我下次还敢”的表情能不能收一收?!
小惩大诫一番,程晋才敲了敲牢房们:“你现在是牢头,那几个山贼现下如何了?”
“能吃能睡,好着呢。”
程晋微微一笑:“不错不错,挑个瘦弱点的,绑到衙门口吊起来,记得吊在太阳底下,这都多久没见太阳了,也该晒晒太阳了。”
猫猫瞬间后退:“你、你想干嘛?”
“办不到?”
潘牢头立刻挺胸:“胡说,这便去了。”
等潘牢头将胆小的山贼挂在县衙门口,他才发现告示栏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前段时间水莽草的案件热度不是早就过去了嘛,怎么又热闹起来了?
他三下两下挤进人群,这才发现!!!!!
土匪啊!程晋哪是什么书生,这根本就是要钱不要命的土匪啊!天呢,多新鲜呢,这县令大人居然体谅朝廷美意,又给了山贼们一个“招安”的新路子。
这可是来行刺的山贼啊,县令大人居然说可以网开一面,只要钱到位,命可以直接买走!每天一人,还……欲购从速?!
而潘小安再看旁边的檄文,哦不,这可能都称不上檄文,因为太口语化了,只要认得字,都能读懂这片文章的意思。
他稍微看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朝廷好啊,可以再给山贼一次下山的机会,至于机会是什么,请听下回分解”,就……很淦。
潘小安觉得,自己如果是山贼,能气得背过气去。
“你确定你那么写,山贼不会半夜来要你性命?”
程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便让他们来,看能吓死谁。”
哦,差点忘了这是个凶残书生。
潘小安摊在太师椅上,随便剥着个橘子:“那他们也未必会给钱啊,我听说人间的山贼匪类最喜欢钱了,你要他们给钱,无异于剜他们的心。”
“那要不要打个赌。”
猫猫瞬间炸毛,小动物的直觉终于上线了:“不,你休想骗我做白工!”
程县令:可惜了,jpg。
“算了算了,看你这小猫也没什么油水,你可知道这山贼要想团结,其字当头,是什么?”
猫猫摇头:“是什么?”
“义字啊,山贼不讲规矩,不论世俗,不谈善恶,但他们之中却最近义气,原本刺杀这事儿没摆到明面上说,他们还能当做派来的人都被本官杀了。但现在本官善良,给他们一条路,上层的管理集团当然不会在意几个刺杀的小角色,但你觉得底下冲锋陷阵的小山贼呢?”
猫猫:虽然我读书少,但善良二字真不是你这样的。
太恶.毒了,不过他喜欢,感觉有好戏看了呢。
“不过,你怎么确定,他们会给钱,而不是再派人来杀你,顺便再把人救回去呢?”
程晋忽然用全新的眼神看向潘小安。
“喂,你这什么眼神,看着我脊背发毛了!”如果是原型,估计潘小安已经全身炸毛了。
程县令如是道:“本官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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