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长寿县的郊野有一座被绿竹包围的小宅屋,龙吟细细,凤尾森森。竹林中潮湿青石小径上只有几片落叶,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扫过。归隐一走入竹林,心情就变得无比地轻快,她忘了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晏歌,甚至是忘记了自己。穿过了竹林,是一片绿水悠悠的小池塘,上头钉着几根木桩,直通向水池中间的小亭子。

    “这是什么地方?”扶着归隐的手走上了亭子前那简陋的小木桥,晏歌抿了抿唇,不解地问道。

    归隐轻轻一笑道:“这是刘老丈家。”见晏歌面带疑惑,她又解释道,“老丈不是江湖中人,他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卖豆腐的老头儿,他的心地很好,大半辈子的积蓄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可他全部拿出来资助一些乞儿,供他们进学堂。这刘老丈是个有骨气的,他教出来的小孩子个个都很有孝心,我在长寿县抓到了一个偷儿,我还没责备他,他倒是先哭出声了,说让我不要告诉他爷爷。仔细一询问,原来是那老丈卧病在床了。银子这种东西,有的人是用来挥霍的,而有的人是用来救命的。”

    篱笆围着几座小茅屋,石桌上与地面还摊着书与几幅字画。很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这时候,就算小孩儿们不在,老丈人也该在屋中。归隐的面色沉了下来,她的眼皮子开始跳动,心中泛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正中的屋子门半掩着,只露出了一条细微的缝,望进去黑黝黝的。归隐一手将晏歌拦到了身后,一手去推那老朽的木门。咯吱咯吱一声响,门被推开,而一道又细又亮的剑光从屋中冲出。“什么人!”归隐大喝一声,抱起晏歌往后一掠,避开了那道剑光。屋子里的伏着两个人,难道老丈人的消失与他们有关?归隐心中有几丝悲愤,眸中也闪过了一道极强的杀机。

    一个俊朗的眉宇间带着傲气的年轻人提着一把金色的剑从屋中走了出来,除了他手中的那柄剑,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满头白发。片刻之后,又有一位面容娇俏的小姑娘从里面钻出,她拧着眉,粉唇嘟起。这两个人一出来,归隐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男的叫做“白发三千”李玉湖,提着一柄金剑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闯荡出了侠名,传闻他的发丝是因为得知爱妻为魔教之人一怒杀妻后才变白的,至于他身边的娇小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师妹谢小楼。这两个人都是八大剑派中的西楼剑派的弟子,他们虽然没有名列“八剑九侠”,但是一身本领也不逊于那九位高手。

    他们见到了归隐时,神情变了变,最后又“咦”了一声,这又是因为晏歌了。西楼剑派的前任掌门人萧情是晏歌之母萧倩的亲兄长,如今的掌门人则是萧情的女儿萧红袖,他们剑派中的人认得晏歌,也不算是一件奇事。可是晏歌却不认识他们,她凝眸望着归隐,手则是紧紧攥住了她的袖子。

    李玉湖收了剑,他朝着晏歌一拱手,问道:“晏姑娘怎么在此处?”

    谢小楼也问道:“晏姐姐你来这儿做什么?”

    晏歌抿了抿唇,归隐向着她微微一笑,抬起头面对着那一男一女,问道:“屋里的老丈人和那些小孩呢?是你们做的?”她的目光很平静,身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可偏是这样,更让人警觉畏惧。压下了从心底蹿上来的一股寒意,李玉湖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归隐道:“那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是谁教你们来的!”这淡淡的询问中似是含着千百道凛冽的刀光,李玉湖向来得意自傲,哪里被一个女人吓住?目光在晏歌身上逗留了一会儿,他才强压下一口气,回答道:“我是追踪一件恶事来到此处的,那你们呢?”

    归隐依然没有回答李玉湖的话,她继续追问道:“是什么样的恶事?”李玉湖的手又按上了长剑,一双眸子中似是射出了电光。谢小楼拉了拉他的袖子,又向前走了一步,笑道:“这件事情说简单却也不简单。咱们这荆湖两路最近有不少的孩童走丢,一起是偶然,可是一起连着一起那就是咄咄怪事了,掌门人命我师兄妹二人出来查探。听当地人口中一打听,这儿是孩童集聚之地,那些人想来会在此处下手,可惜等我师兄妹二人赶到的时候,这儿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归隐仰着头沉吟了半晌,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

    李玉湖冷着脸道:“没有。”

    而谢小楼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她只说了三个字:“襄阳城。”

    李玉湖瞪了谢小楼一眼,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归隐敛着眉,她冲着晏歌叹道:“我不会再劝你了,我一定要去一趟襄阳城了。”她的眼中除了晏歌没有其他人,李玉湖早就被她那带着几分倨傲的态度气得不轻,此时见她只顾着与晏歌说话,心头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他又暴喝一声:“你是什么人?”这一回暗含着内劲,震得人耳朵隐隐发疼。晏歌的眉头已经紧紧蹙起来了,似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一般。归隐很不喜欢这个年轻的男人,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杀机,恨不得伸指将此人给摁死。晏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柔声说:“她叫归隐。”

    “‘血河刀狂’归隐?”李玉湖狂吼了一声,急退了好几步,金光掠过,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八大剑派同仇敌忾,视归隐自然如同死敌。李玉湖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很想会一会归隐,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此可怕。他终于看到了,是一个很美的、带着刺儿的女人,那目空一切的倨傲,那眉宇间的散漫,还有那偶尔掠过的忧愁,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李玉湖暗想道,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归隐的手掩在了袖子中,她的目光就像刀锋,她笑道:“我很不喜欢别人叫我‘血河刀狂’,这实在是太难听了,上一次这么叫的人,你猜他的下场是什么?”

    风有点凉,晏歌微微地咳嗽了一声,顿时将归隐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我们走。”晏歌轻轻地说道,“杀人太多,总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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