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邪王求医的悬赏已经贴到了江南,只不过苏芷若所在的小镇有些偏僻,她又不大出门走动,所以暂时还不知道萧景淮中毒的消息。
可能因为她是北方人的原因,即使十月的江南还不算寒冷,她还是提前准备好了过冬的东西。
刘夫人看了她的厚被子,笑道:“好家伙,我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样厚实的被子,晚上会不会压得喘不过气来?”
苏芷若摸了摸被子,笑道:“应该不会,以前冬天我都是睡火炕的,家里的暖阁也是有火墙的,我天生怕冷,这里又没有火炕,不准备厚被子我心里不踏实。”
听她说话,刘夫人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是火炕又是火墙的,一般人家做饭的柴火都不舍得浪费,哪里能用得起那些,说起来若锦姑娘从不提家里,这也快过年了,你不回家吗?”
苏芷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就去一旁忙别的了。
刘夫人见状也知道自己多话了,当初苏芷若刚来的时候,他们夫妻就说起过,这若锦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有这样的好医术,可能是哪里的名医之后,说不定是惹了什么人,或是家道中落,才会避到他们这个偏僻的乡野小镇来。
“对了,早上我娘家送来两条鱼,若锦姑娘想吃红烧还是鱼汤,我这就去张罗。”
苏芷若笑了笑,说:“劳动嫂子了,我就只会吃也帮不上忙,看怎么方便,我怎么都好的。”
刘夫人道:“你可别这么说,同样是女人,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像我,只会围着锅台转,行了,你忙你的,我这就去做饭,让你尝尝冬鱼的鲜味。”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苏芷若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夫妻恩爱不离不弃。”
“若锦姑姑,你怎么啦?”
三七到后院来帮忙,看她呆立在那里喃喃自语,不禁开口叫她。
苏芷若摸了摸三七有些枯黄的头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我给你的药有没有坚持涂抹,怎么头发还不见浓密?”
三七低着头,不好意思告诉苏芷若他是想每天涂药早起都要洗头,现在天冷了坚持不住,所以已经停了大半个月了。
看他这模样苏芷若也就明白了,故意逗他说:“你现在犯懒,等长大了一半脑袋没有头发,那可就讨不到媳妇了。”
三七不过来七八岁,正是什么都似懂非懂的年纪,听她说起媳妇小脸羞得通红,“我才不要讨媳妇,长大了我要孝顺师父师娘,还有若锦姑姑,我不要媳妇。”
童言童语把苏芷若逗笑了,“好,那我就等着你长大了来孝顺。”
三七红着脸跑开了,引得苏芷若笑弯了腰。
她总是不自觉的喜欢逗三七,不只是三七,若是有小娃娃来求医,她也比平时更细致耐心些,随身的荷包里还总是装着松子糖桂花糖,一来二去最怕吃苦药的小孩子都不怕她了,一个个都跟着三七叫她若锦姑姑,还时不时的在医馆门口探头探脑,看到她就叫一声然后羞涩的跑开。
刘夫人他们都说她是有孩子缘,所以特别招孩童喜欢。
可苏芷若心里却有苦说不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没有什么孩子缘,或许这一世她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才会对别人的孩子更上心。
人生漫漫,冷暖自知罢了。
晚饭时下起了小雨,突然就冷了许多。刘夫人恰好做了鱼汤,热热的喝上一碗,从胃里暖到身上。
刘夫人手艺好,鱼也十分新鲜,入口鲜甜十分可口,吃过饭苏芷若和三七陪着刘氏夫妻说笑了一会儿。
“还是若锦姑娘有先见之明,晚上盖着厚被子,可不就不冷了吗。”
苏芷若道:“没办法,我天生怕冷,所以冬天格外难熬。”
刘大夫笑道:“咱们江南不兴火炕,也没人会弄,不然给你们都砌上火炕,看谁还嚷冷。”
刘夫人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今年也是,怎么就这样冷,前些年可没这么冷过呢。”
“前些年都不冷的吗?”苏芷若好奇地问。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来江南,以前都只听说这里四季如春,还以为是讹传呢。
刘大夫喝了口茶水,说:“是啊,今年就是特别反常,都说这是世道要变,老天爷示警。”
“别胡说,什么变不变的,好不容易太平了这些年,老天爷保佑就这么太太平平的,不然受苦的还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刘夫人看了看窗外,忍不住抱怨。
“你不记得咱们小时候,才乱了几个月,就有多少人家熬不住,卖儿卖女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时候我才刚记事,听家里长辈说起,吓得做了好久的噩梦,唯恐爹娘要把我卖了。”
刘夫人说的这些,苏芷若并不知道,她比刘夫人夫妻小了十几岁,那时候还没出去,自小又是养在深宅后院,哪里能听得到这些,她一直以为本朝是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的呢。
入夜后雨越下越大,说了会子话之后,三七先熬不住了,众人也就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后,苏芷若洗漱了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觉得不安稳,仿佛要有大事要发生。
难道真的像刘大夫所说,这世道要变了?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她又想到了萧景淮。
她知道皇帝一直对他有所防备,更是不遗余力的压制他,想方设法的想毁了他,也不知道现在京城局势怎样,他,现在还好不好。
脑海中浮现出萧景淮的形象,这让苏芷若没由来的心慌,她用力地甩甩头,想用这种办法让他从自己心里离开。
也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越是不愿意去想,就越是忘不掉。
苏芷若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为了一个利用自己的男人魂不守舍,上辈子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再被人狠狠羞辱,卑微地在烂泥里求生才肯罢休吗!
她不要再过那种生活,她低声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试图去做足以毁灭自己一生的事情。
“苏芷若,现在这样就很好,你靠着自己的双手,自由自在不必仰人鼻息,不要再去想他了,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忘了他,忘了他心就不会痛了,苏芷若,你要有出息一点才行啊。”
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这样,越是无法入睡,甚至心绪不宁到躺在床上都觉得不舒服。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索性披了件衣裳起床,将手放在嘴边哈气,然后磨了墨开始写方子打发时间,只有专心做其他事,才能把在脑中萦绕不去的人暂时忘却,才能得到暂时的平静。
苏芷若,你还真是没有出息,她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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