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时宁第一次下山, 怕路上出事,几人就跟着去了一趟阳城。
钟家派人把槐树下另外半枚断章挖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这断章已经完整的原因, 钟时宁的尸骨已经迁进了钟家陵园, 魂魄却没有像之前一样, 被束在陵园里头。
对此陆征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给钟时宁下禁制。
钟时宁自己不知道,温白却很清楚, 能让钟时宁在陵园前头的钟家大宅里晃荡的最大理由, 其实不是那个来头不明的印章, 而是陆征。
像他这样的阴司小黑户, 没有陆征的默许和首肯, 是不可能离得了陵园的。
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下, 周伟多少也懂点里头的门道。
一般来说,有自我意识的魂体, 大多都会锢在一个地方, 等着阴司前来收魂。
哪怕真给跑了,也是东躲西藏,不敢让阴差看见。
像钟时宁这样在阴司老大眼皮子底下霍霍的,实属罕见。
看着在钟家大宅里穿穿墙、踩踩水, 满脸写着兴奋的钟时宁, 周伟忍不住感慨:“陆老板这是给他开了后门啊。”
温白笑了下:“钟家几代都在找时宁的下落,结了很多善缘,看在钟家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你觉得, 陆老板是看在钟家的面子上?”周伟神情古怪。
温白:“?”
周伟礼貌性笑了下。
先不说陆老板一看就是个不会看旁人面子的人, 就算真看, 也是看在眼前这人的面子。
不是钟家善缘结得好,明明是钟时宁善缘结得好,那断掉的半枚印章好巧不巧,就落到了小白手里。
周伟深深看了温白一眼,顺便替陆老板道了一声惨。
人无完人。
小白可能就是对其他事反应太敏锐了,以致于感情方面,反应度为零。
等钟时宁的坟顺利迁完,又依着规矩做了一通法事,时间已经不早。
钟家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吃食、住宿,但正天观里还有一些事等着林丘回去处理,陆征更是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于是婉拒了邀请,钟家便立刻派了车。
从老宅往外走的时候,钟时宁正在逗他刚学会走路的太孙辈的小孙女,看着那小姑娘,温白忽然想起一件事,偏头看着陆征:“要不要回去看看元元?”
温白语气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就是这两天陆征不在阴司,温元元念叨了好几回,温白答应它说等陆征一回来就带它去看他。
此时见着这个小姑娘,想起了小灯,于是就开了口。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
尤其是刚还在怀疑温白是不是不开窍的周伟。
要不要回去看看元元?
这话不就是他们常说的,“如何邀请喜欢的人回家做客”惯用的话术吗?
跟“我家的狗勾会后空翻,要不要来看看”简直异曲同工!
而温白询问的对象,陆征,虽没有周伟那么弯弯绕绕,却也是顿了下。
却也只是顿了一下,很快点了头:“嗯。”
这人在跟他示好,陆征心想。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跟他示好,还借的小胖灯的由头,可温白难得开口,他自然不能驳了他的心思。
温白又偏头去看周伟:“你呢?”
“先去我那边,还是直接……”
我?我什么我?
周伟明显感受到陆老板脸色沉了下来,一哆嗦,嘴巴比脑子更快:“不去!”
周伟就走在温白身侧,这一吼,温白耳朵都生疼:“好好说话。”
不去就不去,喊这么响做什么。
“庙里还有事,我爷爷等着我呢。”说着,一溜烟上了钟家备好的车。
林丘也很有眼见力地道完别,跟了上去。
钟家备了四辆车,周伟、林丘各一辆,本来之前陆征打算回第一山庄,现在不用了,索性和温白坐了同一辆。
南城、阳城虽是邻城,却也隔着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回两趟,再加上早上起了个大早,爬了个山,等到家的时候,温白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还庆幸今天把陆征带回来了,他是没精力和小灯玩了。
小莲灯一看到陆征,就坐在他肩头晃小花瓣,缠着要他带牵牛图出去晒晒月光,陆征也由着它闹。
只是等他从阳台再进来的时候,温白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小莲灯本来正哼哼唧唧说话,一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温白,一下子也消了音。
“陆征,白白闭上眼睛啦。”
陆征低声应了一声:“嗯。”
“被子在哪?”
“屋子里。”
陆征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声。
小莲灯想去看看温白,刚有点动作,就被陆征拎住小脑袋瓜带了回来。
“别闹他。”
小莲灯在陆征掌心晃了晃,很小声地喊:“陆征。”
陆征低头看它。
小莲灯奶兮兮道:“男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你亲亲的意思。”
陆征:“……”
陆征脚步一顿,拎着儿子的脑袋,把它举了起来,语气危险:“谁教你的?”
小莲灯极尽诚实:“画灵。”
下一秒,百万起步的牵牛图,连画带画灵,就被陆征挂在了阳台上。
正吭哧吭哧吃香干饭的画灵:“???”
陆征的声音紧接着在画里头响起:“下次再让我从它嘴里听到一点破落话,你就可以准备好饿个十年了。”
画灵:“……”
温白原先只是打算在沙发上坐一下,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但沙发毕竟是沙发,温白睡得并不安稳,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睁开了眼睛。
小莲灯先感应到了温白逐渐清醒的气息,飞身过来,在他颈间贴了贴。
温白早就习惯了闹钟似的小胖灯,呼噜了一把它的小花瓣,慢悠悠起身。
余光瞟到另一个人影的时候,温白怔了下。
睡迷糊了,他都忘了,他把陆征带回来了。
“老板。”温白有些抱歉地开了口。
把老板带回来了,却给人晾在这,自己睡了。
温白平日说话本就温和,这次又刚醒,被惺
忪之气一带,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柔软。
陆征忽略心头那股痒意,看着温白:“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没防备心?”
温白思绪还有些黏着,没听懂:“?”
“睡着的时候,身旁有人,也自顾自睡。”陆征放下手中的书。
温白转了好一会儿,才大概听懂陆征的意思。
温白:“我是男的。”
陆征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
温白又道:“这里是我家。”
陆征:“?”
温白:“所以不用防着谁吧?”
“还是别人能对我做什么?”温白真情实感问。
陆征:“……”
“再说,您也不是别人啊,我也不会让陌生人进屋。”
温白轻巧几个字,把陆征所有话打了回去。
陆征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不是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征心头复杂,可最后却只是无波无澜,又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不是别人是什么?”
温白:“是老板。”
陆征:“…………”
他迟早会被温白气死。
陆征也基本认清了一个事实:温白不喜欢他。
示好是示好,但只是下属对老板的示好。
换句话说,哪怕不是他,换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这个认知,让陆征成功黑了脸。
而“老板黑着脸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在东泰传开。
虽然老板黑脸是例行一事,但这次,已经不是黑脸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给我死”的气息。
一众阴差根本连面都不敢对上,慌里慌张就去找了谛听。
谛听:“是吗?”
一众阴差:“……”
“大人您未免过于开心了些。”
“是吗?”谛听又说了一句。
“您最好表现得不那么开心点,”阴差齐齐道,“否则又要一架打到天亮。”
谛听走到陆征办公室门口,这次都没说上话,刚推开门,迎面就劈来一道风。
谛听偏身一躲。
啧。
看来这次是来真的。
“不是说去看元元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谛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陆征没说话。
谛听坐在沙发上:“你这表情,不会和温白说开了吧?”
看起来,不仅是说开了,还被拒绝了。
陆征没答,扫了谛听一眼:“为什么是我和他说开。”
“很显然,”谛听耸了耸肩膀,“温白肯定不会跟你说开。”
他笑了下:“因为他对你,暂时没这个意思。”
都没这个意思,谈何说开。
陆征:“…………”
“有这个瞪我的功夫,不如想想法子,怎么追人。”谛听看着他。
听到谛听这么说,陆征又想起温白那句“是老板”,就一阵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是:“怎么追?”
谛听:“阳间的情情爱爱,你该去问阳间人,比如温白。”
陆征气极反笑:“你让我去温白那里学追人,然后拿学到的东西,反过来追温白?”
谛听:“那不正好,没有中间商,一步到位。”
陆征指尖火一挑。
谛听闭了嘴。
“不过,”谛听想了想,“以温白的性子,在他对你还保持着下属对上司的敬、意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说得太直接。”
“否则不说没事,就是有事,他都不会轻易找你。”
听着那刻意加重的“敬意”二字,陆征差点又想一道掌风劈过去。
但他不得不承认,谛听的话是对的。
真要直接挑明了心思,以后怕是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谛听在心里啧了两声,悠悠抬眸,看着他。
“只是不让你说,又没不让你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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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来,南、阳两城最热闹的事,就是钟家丢了半个多世纪的小太爷,找到了,还是在南城找到的。
南、阳两城一联动,南城大学就更热闹了。
因为谁都知道,钟云的儿子钟昊,未来的“商业巨子”,已经在半个月前,入学了南大。
这天,群里正在商量百年校庆的事。
班长却忽然疯狂温白,刷了整整二十多条,没条后面还带了三到十个不等的感叹号。
那架势,就跟要掀了群似的。
没把温白出来,倒把班里其他人都炸了出来。
就在大家纷纷表示“当时说阿伟死了都没这个排面,今天是怎么了”的时候,班长突然发了这么一段。
【程诚:温白,小白,你和钟云很熟吗?】
所有人:“???”
钟云?哪个钟云?不是钟家那个钟云吧?
【这次校庆,我们研究生这边要帮忙,今天我去找老杨的时候,听到办公室里老师都在讨论小白,说本来学校今天早上接到了钟云先生的电话,说他校庆那天有安排,不能出席校史馆揭牌仪式,会托人送去贺品。
那贺品都在路上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小白的名字,电话里就多问了一句,在确定小白是我们南大学生之后,一下子推掉了原定的行程,说一定会出席,还问毕业生会不会回来参加,摆明了就是温小白会不会参加的意思!
老师这边都疯了,我被逮着问了半天,才给放回来!】
所有人:“……?!”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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