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农历庚子年(鼠年)闰六月。
六月十五
南疆考古队,一行三十八人,教授四人,随行战士十一人,随性的医护人员师徒俩人,骑着十一匹骆驼,走进了大沙漠一处绿洲。
这是,他们进入沙漠足足四十一天第一次见到绿洲,哪怕是不为了考古,也没有人愿意错过,更不要说,绿洲深处竟然隐藏着一座古墓。
;主席保佑。
;老天爷保佑。
;观音大士保佑。
几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有些激动的念念有词,只有十一匹骆驼还有一个年轻人站着,打着哈欠有些无聊。
他叫王天圆。
本来是一名无所事事的混子,运气好,跟着师父学了几手医术,便觉得天下无敌,悄悄的跟着混进了考察队,等到快要进入疆域的时候,才被发现。
师父怒斥他,想要把他赶回去,只是,他却已经背着行囊独自一人进入了沙漠。
师父无奈。
也有教授道:;王医生,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好,不过,如果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咱们这一行千辛万苦,困难重重,多一位医生照料也是好的。
;医生?
师父冷冷且鄙夷一笑,有些不愿将他也视作医生,却最终还是无奈,将他拉进了队伍,直到此刻。
王天圆歪歪斜斜的站着,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看了一眼远处的一块木牌子撇了撇嘴:;我说,你们好歹一个个的都是识字的文化人,遇到点事就跪下拜这个,拜那个就算了。
;就因为这么一块木牌子?拜来拜去的有必要吗?
;还不如拜拜我呢!
一路上,众人甭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对于王天圆都算是熟悉了七八成,谈不上讨厌,却也都懒得搭理他。
这个人就是混不吝。
无人搭理,王天圆也不在意,双手插兜,溜达着走向了另一边。
等他回来的时候……
……
;血,犹如下了一场血雨,目之所急,不论是那树枝还是那沟壑,尤其是那块木牌子更是往外渗着血,别说活人,就连尸体,竟然也没有一具完整的。
;好似地狱。
赵客伸手,按住了王老爷子有些颤抖的手。
纵然没有亲眼所见,他却依据这位过了六十年,讲述起来依旧微微颤抖的老人脸上,大约看到了那究竟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恐怖。
;爷爷……
;没事!
王老爷子嘴唇苍白,抿了抿唇道:;那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觉得自己就是到了地狱,而且,更恐怖的是,我的面前红色的泥土拱成了土丘,一条脑袋足足有一米左右的巨蟒探出了脑袋。
;它,就那么看着我,我也看着它,我不知道躲避,我只是觉得,应该是死了。
;然后,血泊里有人推了我一把,他明明失去了一条腿一条手臂,他却依旧是退了我一把,用尽一切退了我一把,他让我快跑。
我开始跑。
我开始用尽全力的奔跑。
摔倒了,我就爬起来,腿折了我就爬着,我开始跑。
;但是,它依旧来了,不紧不慢,好似玩弄一般的跟在我的身后,它不知道我吓的都快要死了,或者说,它知道,只是故意缀着。
;我觉得,我真的该死了,我停了下来,我回头看着它,我想说,你吃了我吧!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
王老爷子手指死死的扣住了地面,赵客张嘴想要让他不要说了,却开不了口。
因为……
王老爷子看着赵客,却又不是看着赵客,他是在对赵客说话,也在对六十年前的人说话。
;你们不该救我的。
;你们用命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你们真正要救的人是那个只是推了我一把,已经倒在血泊里面的人。
赵客已经无法打断这个状态的王老爷子,而且,非常担忧。
幸好……
王老爷子的目光渐渐恢复了一些:;他们救了我,他们义无反顾的扑向了那条巨蟒,他们想要让我救更多的人。
;他们,把我当作了王医生。
赵客心脏突然颤抖了一下,抬头,哪怕明治不该询问,却还是忍不住道:;爷爷,难道……
;王天圆是我。
王老爷子嘴唇的颜色白的发紫,扯着一丝彻骨的笑:;他叫王地方。
;我的……双胞胎弟弟,我的—――师父。
赵客突然脑子翁了一下,感同身受一般,心脏疼的的一下子好似要抽过去一样。
这是一段什么样的经历啊!
爷爷!
王老爷子的讲述开始加快:;我往前走,我见到了残存的林教授,段学者,老马,小天,林宇,常丰子,三匹骆驼。
;他们见到我,就好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他们已经慌了,他们只是指望着医生。
;最后,林教授,段学者和林宇死在了路上,小天,老马,常丰子前几年也前后去世。
;很讽刺,当时拜那块木牌子,感谢这个感谢那个保佑的人都死了,我却活到了最后。
;更讽刺的是……
王老爷子看着赵客,就那么看着,好似要看到他的瞳孔深处:;他们至死都以为,王地方改了名字是为了纪念他那死了的哥哥王天圆,却不知道,真相是王天圆愧疚占据了弟弟的身份才改的名字。
;而且,他更自私的是,王姓父母赏赐我们俩一样之外,天字还是放在了方字的前面。
说完,王老爷子好似一下子泄了气,看着赵客:;孩子,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明白什么,而是,不想让你经历我经历的一切。
;无论你的目标是什么,唯有一技之长,越多越好。
赵客想说话,想点头,却最终还是只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您这教育方式,实在是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王老爷子举杯送客。
赵客乖乖起身离开,他知道此时此刻老爷子的心情肯定跌宕起伏,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旁人无论说什么,面对如此经历也都只能是浅薄了。
话语的力量有时候无穷,有时候也真的是力有不逮。
赵客离开,王老爷子放下举起的茶杯,却在落到桌面的一刹那……顿了一下。
;弟弟,该我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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