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家这两天,幺娘和她同住。她家房子并不隔音,一家人在一间屋子里商量,幺娘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幺娘忍了三五回,才忍住了没冲去多事,只在心中暗暗希望芸娘不要做错误的决定。
芸娘这里纠结了两天,就遇到了骑着小毛驴回家的小山。
小山衣着光鲜,缎子袍,皂皮靴,毛驴上扎着老大一朵大红花,被桥那边的村民簇拥着,被本村的村民围攘着,热热闹闹地从桥上下来。
“小山——我娶媳妇,借你这件衣服去迎亲中不?”
“中,你来我家取,别弄坏就行了,官府发的没补哩。”
“小山小山,你真的当官儿啦?”
“还差个委任状哩,不知哪天下来,大官爷让我先穿着来给乡亲们看看。”
“芸娘那丫头也能当官么?”
“也能,老爷想给芸娘报个官身,就看芸娘自己的意思了。”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谁不想当官啊,她也骑个大牲口回来,咴啊咴啊地叫,那多神气!”
……
芸娘和幺娘一人端着个碗,就站在后门口看着这一切。
托幺娘和安王侍卫的福,最近芸娘家伙食还可以,芸娘妈舍得杀鸡沃蛋。客人都吃的不错,芸娘也还可以。这两天芸娘还在被他们讨好着想拿她的官身,因此她们的饭碗里就堆满了鸡肉块。
有一说一,这鸡肉比李园的差远了。李园后来都换了白羽鸡,肉又多,做得也好吃。这鸡柴,老,还腥。
幺娘安心想劝劝芸娘,转念一想,自己没个父母亲人的,自己那个苦命的妹妹也不知道在哪,若是自己和妹妹之间有这样两难的事情,她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办。
最后想想,还是不能让李咎失望,李咎乐意也就是了。
芸娘看着小山骑马的身影,食不知味。那道影子逐渐消失在村道上,围观的人也跟着消失了。
“姑娘不知道,以前小山他家老被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八辈子都是佃农的人还上什么学,念什么书,考了童生也是掉在尾巴上过的,果然还是回家种地去了。”
芸娘低声说道:“现在人家有官身了,看,这不就前呼后拥起来了么。”
幺娘说道:“姐姐实在为难,不如选第二条路,九品诰命孺人,也是品阶啊,外命妇怎么了,古代还有出使他国的女使者,前朝还有女将军哩。”
芸娘仿佛没听见,冷笑说:“我那时候啊,家里什么都干,偶尔闲下来,打柴给村学顶哥哥的束脩。一个月就去几天,我就把那几天听到的书都背下来了。他们一边夸我聪明,会认字儿,一边又说,‘聪明有什么用啊,丫头片子能干什么?’”
芸娘的冷笑不见了,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笑:“我想让他们知道知道,一个丫头片子,将来掌握的可是他们的命根子!我不是白长了个聪明脑袋,我可以我能我行。姑娘,我想通了,我要官身。”
幺娘长长地舒了口气:“好,那就去要。等明儿回了青山城,我也去捞个技术站站长的职位当当,咱们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芸娘咧开嘴:“好啊,说定了,那咱们就走。照老爷的说法,想给我报个官身,没那么容易,咱们早点打算早点好。”
想通了的芸娘没二话,当天下午就带着幺娘回了城阳府府城,明确地找到李咎,说自己想要官身。
李咎没说别的,就给她也写了请官的书信,然后让她也支取了一身靛蓝的绫子做常服袍。
安三也高兴得紧,直说只有李咎这信还不够,他也插手写了信,极力推荐、支持给芸娘九品农学博士的头衔,还列了一二三四五六条好处。
安三的信和李咎的信一起封箱发往了京城,随后的波澜却得月余后才知道了。
留黯后来拒绝了领这个九品的职衔,但是仍然在技术站里勤勤恳恳地工作,李咎知道他还想继续往上考,也没强拧什么,就让他们仨继续留在地里干活,顺便让他们开启第二阶段的梳理。
第一阶段是成立技术站,培养骨干,制作各种规章制度,建立收入支出的预算清算系统……已经完成了。
第二阶段是给府技术站设立下属一级的县/镇技术站,再往下还有深入到每个村子的技术站,不过当前的情况,只要是在同一片区域里的村子,可以共享一个技术站的技术培训,倒不必过于拘泥行政的归属。
李咎已经选了一些合适的人作为二阶段的带头羊,还有些空白的区域,就需要他们仨自己招了。
还有他们三个作为州/府技术站的骨干,显然人数太少了。他们还需要助手、学生、新人补充等,这些都已经提上日程,也就是他们需要自己招募一批合适的人才,具体标准和用处也是他们自己提,李咎只做把关以防他们招些完全不相干的人满足私欲。
这些事李咎全部放手交给芸娘留黯等三人,他则带着安三去了城阳府的最东的一个县,渔村帛名县。
李咎来这里考察盐滩和地形。盐滩是为了晒盐的方法做准备,看地形则是想瞅瞅有没有修路的余地。
就算不能开展商业,把路修通了,加强府城和县城之间的往来也是好事。
帛名县可比城阳府要穷得多得多得多了,风气更加闭塞,这里的人也更加穷凶极恶一些。
城阳府孔郡守秉性还好,又被放在城阳公主眼皮子底下,故而一向对下仁慈,抚民平安,一生所求就是无过二字。
那这个帛名县可就差远了。帛名县有个出海港,一度也做些海贸为生,或为北方钦定的两大海港进行补给,按理说日子应该还过得去。
实际上帛名县有些时候确实很发达,往上翻旧账翻到前朝,前朝的末期帛名县依托海洋和盐商已经发展得比较富饶,直到战乱开始之后才逐渐衰落到如此。
且本地民风彪悍,控制着本地宗族势力的地头蛇那是相当给力,大雍立国以来帛名县连续几任县官或同流合污,或独善其身,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附近的商人、贩子,宁可绕道,要么索性等定波港通航,也不愿意从帛名县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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