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哑巴和吴县令,三九也从李咎素日的为人猜到一些,不过她谨言慎行惯了的,且一个女子行动多有不便,正好留下给李咎打掩护,故而不曾跟来。
因此哑巴又在地上继续写:“赵姐知道;赵姐掩护;赵姐帮我。”
“我就说,你就算猜到了,没有人帮忙,也绝对做不到这么悄无声息地跟来。”李咎安心要多扯两句,因为涉及着三九在其中,倒不好乱讲,只问道:“你既然来了,仓库怎么办?”
哑巴写道:“赵姐说,我取货,门窗水泥封死。”
还真办得严密。李咎服了:“如此,就跟我一起走,好好我这带两个人没问题。”
李咎不是不想送哑巴回去,不过他打的就是个时间差,就是要用时差做不在场证明。送哑巴回去一来一回的一天功夫就没了,影响了计划,还不如带上这个帮手。
李咎将一辆现代位面的低噪军用机车掏了出来,让哑巴坐进车斗里,给他扔了个头盔让他系好安全带。
经过数代改良的机车有许多版本,时速最快的已经超过了一百五,但是那个车噪音非常大,一辆车就能开出千军万马的效果。
也有低噪机车,那个时速就只有八十到一百公里之间了。
李咎在两种车里犹豫了一番,最后掏出来的是低噪车。
快速车的噪音会引起古人的注意,虽然他们多半会当做是“天降异象”,但是这个“天降异象”的时间如果和他跑去找陈中友麻烦的时间太近,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
另外,就现在这个路况,管是什么车,都得压着速度开,否则轮胎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失控侧翻,都是未知之数。李咎犯不着冒险,就算时速五十公里,也足够让他脱离被猜疑的时间范围了。
更新换代过无数版本的低噪车是电能驱动,转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再搭配个探照灯,非常适合深夜出行。
哑巴心里也很忐忑,就担心李咎把他赶回去,直到李咎变出个带车斗的大二轮车,又给他一个奇奇怪怪的帽子让他戴上,他才咧开嘴笑了笑,手脚麻利地爬进车斗里。
古代的黄土路上,一辆电动机车飞驰而过,远视灯极为明亮,仿佛贴着地面飞行的流星。
古代的深夜人们基本上都睡熟了,纵有起夜的、临时有事的,不过三五个人。他们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灯光,也只当时花了眼,或是有什么鬼火之类燃烧。
这一路过去,大路不过四分之一长度,还有四分之三的距离是小路。大路就用机车直接冲,小路狭窄崎岖,别说机车了,就是越野车也不好使。没办法,李咎只好给哑巴也弄了套外骨骼,在外骨骼的帮助下,那翻山越岭可就快得多了。遇到那些道路弯弯绕绕的,比如绕个山涧、穿个河流,他们能直接抄近道,无形中缩短了大量的路程。
两人昼伏夜出,按照正常脚程需要七八天才能走完的路,不过两天就被他们走过了。
玉鹤县与青山县其实相距不远,直线距离不过二百里路,但是因为道路崎岖且极多山道的缘故,只看单纯的路程就有五百多里。这五百里路又非平坦的大道,那走着可就更慢了。
头天晚上出发,第二天晚上,李咎和哑巴就到了玉鹤县大樟树村。在这里李咎实地检查了被洗劫屠灭的村庄。
可能是笃定了不会有人找事,没有人敢告,凶手只放了火就跑了,甚至都掩盖痕迹。李咎从村庄的断壁颓垣里发现了余阿三提到的一些细节,特别是一些被掩埋或隐藏的尸骨,证明着余阿三说的不假,他确实曾经回到这里并做了一些些收拾。
这么久过去,村庄里的遗体都已经腐烂了。余阿三只有一个人,他还要带着两个同乡逃亡,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将所有遗体都入土为安。小小的村庄一百多个人,在这个秋季躺了近一个月,已经腐烂得露出了骨头。整个村庄弥漫着一股极为恶心的尸臭味,即便是李咎,在靠近时也忍不住一阵反胃。
哑巴在地上写道:“我去埋了他们?”
李咎摆摆手:“让姓陈的家里埋,他们造的孽,他们自己赎。”
李咎忍着刺鼻的腐臭味验查了一番,确定亡者男女老少都有,人口构成与自然村落差不多,其他身份的尸体假扮的可能性极低,这就算是实锤了,只差搞清楚到底是否就是陈中友本人的主意而非他被人栽赃嫁祸。
这个晚上他们通宵赶路到了玉鹤县县城,仍是在城外树林过夜,到次日清晨,两人换上富商的装扮,堂而皇之地进了城。
他们伪装成行脚商,李咎操着一口嘉湖口音,一般人绝难听出他并非怀嘉郡人。为了伪装好,他们还雇佣了几个本地帮闲挑担子,担子里头装的都是李咎临时调来的瓷器、皮毛等南北通货。
玉鹤人一天两顿饭,第一顿是上午巳时中间吃的,李咎到时,寥寥几个早点摊还在收拾准备。
李咎左右看了看,选了个老夫妻俩摆的五谷杂粮蒸饼摊。
点了几份蒸饼,李咎给哑巴递了一些:“二弟拿去给大家分了,我找摊主打听下哪里好出货。”
哑巴上次在金陵找大夫看了哑病,发现他和常见的聋哑病不一样,他的听觉是完好的,哑是哑在声带上。一番治疗后,哑巴还是不能说话,但是能挤出非常短租简单的气鸣声。
哑巴自知自己的哑疾最容易暴露两人身份,适当装一装他能出声也是好事,自有了外人,他时不时会用一些比较清晰短促的音节回答李咎的问题,此时他就挤出一声“噢”的回应,拿着蒸饼给了帮闲。
众人只当他天性沉默寡言,也没多想。
李咎爽快地付了钱,然后就趁着没人拉着老人家开始闲话家常了:
“您老看着身子骨硬朗,今年高寿?”
“老爷您哄小老儿,小老儿六十二了。”
“槽牙都还没活动?保养得好。看来这玉鹤的水土也养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喽,看到的老两口出摊儿的不少,但是像您二位这样板正的可不多。”
“托福,托福,嘿嘿。”
“您这摆摊一天能卖几个饼哪?”
“托福,混口饭吃,饿不死罢了,正经过日子还是家里种地。”
“种地好啊,种地才是长久之道。我听说江南米价一两能买十斤,虽是舂过的精米,这价也不低了?”
那老摊主就顺口说了:“哪有这样的价,满大街问问,今年谁见了卖上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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