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主持的制版印书联营会分享了黄致的字典的出版权,每家按**权的比例分别出了一笔润笔费,然后等了个良辰吉日,点得鞭炮庆祝这件盛事。
王县令也亲自前来主持付梓仪式,顺手还要走了头版第一部成品。
基于拼音和偏旁部首的字典之前已经小规模地请人试阅过几次,绝大多数人反馈的都是好评,都表示会买上一两本给家里的子孙念书用,这无疑给黄致和印书作坊吃了颗定心丸。
字典并非稀罕物,乃是读书人至少也曾听说过的工具书。拼音也在去年的传播中获得了大多数学子教习的一致认可。甚至早就有其他人想将两者结合起来,只是动作比黄致慢了些,至今未有成稿。
因此大家对《黄氏字典》的前景相当乐观,仪式流程走完,立刻就投入到雕版、备纸等紧张的环节里去。
字典注定了是个大部头,质量比较好的版本甚至需要拆成七八册书来出才能保证装订的质量,印刷时长和成本都不低。感兴趣的人看了几天热闹之后,就渐渐地忘掉了这件事情,只有各个印坊还在沉默地运转着。
解决掉字典的事情之后,李咎没来得及休息,马上就投入了今年秋粮收成的事情里。
因为朝廷表示无法对江南调拨粮食,之前算着还绰有余裕的粮食数量一下就有点紧巴巴了起来。那时候的王县令还是乐观的,直到他收到了怀嘉郡的求援书信,又有本道刺史私人书信,希望情况相对好一点的大松郡、德祐郡等地可以匀一些粮食给其他地方。
刺史何尝不知道今年年成艰难,可是怀嘉郡以及岭北道的绝大多数郡县的情况坏得超过想象。
先是粮仓接连失火,好容易保住了几个粮仓,却发现剩下的粮仓不是空的,就是存粮少得可怜只有今年新入仓的一些瘪粒,或者是出现了霉烂的情况,原本计算着应该不比大松郡差多少的怀嘉等地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上峰借粮。
当然这个粮仓失火、粮食保存不善要怎么追责,轮不到王县令来管,王县令也只能对着心腹爱将私底下把那些尸位素餐的同僚和草菅人命的奸商骂得狗血淋头,表面上还得大公无私地想办法筹措点粮食。
他不能不想办法,怀嘉郡等地那么近,如果当地郡守厚颜无耻,放任百姓流入大松郡,大松郡治下离怀嘉最近的青山县立刻就会被饥民冲垮。
至少至少,他得给饥民们一个念想,有念想的人就很少会铤而走险。
最后王县令迫不得已,动用了官府在联营会里的决定权,找本地大户搜刮了一通存粮。李咎占比最多,带头交了十万斤粮食,假称是从外地购得,委托黄致帮忙打点掩护,让染织陈和刘掌柜做了伪装运到码头,交割给王县令处理。
送染织陈和刘掌柜去搬运“外地购买的粮食”后,李咎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千红和曹月琴来了。
她们俩自从各得了一出戏,今儿你唱明儿我唱以来,关系好了不少,连带着本地行首们和金陵女乐们都渐渐地放下了成见,互相认了姐妹,从此同进同退。
此时西风未烈,气候尚暖,恰逢是个多云的天气,李咎便倒了三盏茶,用茶盘托了带上,将两位姑娘请到室外农田水渠边的石桌子边坐下谈事儿。
千红和月琴各自行了个万福,拣下座的石凳子坐了,道明来意,却是为了筹粮。
月琴解释说道:“这原是我们的一点想头,请老爷帮忙参详一二。咱们这里年成已经艰难,还需给外地运粮。老爷慷慨,买得十万斤粮食,我们有意效仿老爷,只是实在囊中羞涩。便想着既然我们唱戏可以换钱,何不换了粮来?一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二则也是为了我们,为了戏班的名声。”
李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点头认可:“这个主意不错,又体面,又好听,还实在。不过……整个江南,没遭灾的地方就是金陵啦,姑苏啦这些,它们不遭灾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不以农本为生,主要做的还是作坊和商业,今年虽然不遭灾,米价也极贵,也没有多余的。你们打算去哪儿义演呢?”
千红道:“‘义演’这个词儿好,我们出去就叫这个。我们打算去淮北和鲁南道之间的几个郡治义演。一则边有港口漕运,粮行比较多,应该有粮食的。二则那里水陆两道繁荣,当地人想买粮食也容易。三则离咱们这儿也不算太远,细细算来,和咱们去金陵也差不离多少,路上花费并不多,出了什么变故也不会鞭长莫及。老爷觉得怎样?”
李咎道:“如此也妥当,你们去做准备。唱什么戏,谁去谁留下,一路上遇到变故怎么办,你们都得仔细考虑,马虎不得。而我也不能看着你们却自己袖手旁观,这样,我找老刘帮忙出家丁保护你们,家丁的盘缠花费,都从我这里出;再者,我给你们想个章程,让你们筹粮更轻松一些。如何?”
千红和月琴点点头,都觉得本该如此,她们专管把戏唱好了,其他的事她们也想不来,小事全靠班主打点,大事可不就靠李咎了。
李咎立刻将搁置已久的现代打榜**机制甩了出来,摆什么态度和身段最合适,她们几个人一起去了该如何预热炒作,筹粮时怎么激起大家的胜负欲疯狂用粮食**捧角儿……说多了都是学问。
再有人身安全的问题,路遇劫匪要怎么应对,有人权势压人要如何应对……她们都是平民,甚至在大众眼里还算是贱民,可是她们却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谁看了不动心?难保就没有那些狂生浪子起歹意,李咎必须得提前谋划着才行,说不定还得借一借尤南等人的名声去压制别人。这个借势,那也不能乱借不是?也得有个章程。
李咎虽是临时想到的这些,可是顺着逻辑捋顺了,那注意事项的单子就越写越长,方方面面十分周全,全不像是给家班打点,倒像是送亲人朋友一般。
曹月琴早知道李咎有些龟毛的脾气,也不说里头哪些事儿是他想多了,只笑吟吟的,看一眼单子看一眼千红。千红的心神却都在李咎的指尖笔下,秋波流转的双眼压不住喜欢的情绪。
李咎觉得今年江南扛不住那就铁定扛不住,不是他铁口直断,实在是直觉这个点东西它不一定是玄学,各种蛛丝马迹的细节早在人分析出未来的情况之前就已经让人形成了一个预想的判断。李咎的直觉和第六感正来自于他对细节的观察和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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