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书和骡机虽然都是大幅度降低成本的事物,但是影响却完全不同。主要布帛是目前的通行货币之一,织布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技能,因此能将织布效率提高几十上百倍的骡机一定会冲击本地的布帛支付体系,打击物价水准。
而书本并不是不一样,书本的普及程度可能还不足书本甚至还是一定程度上的奢侈品,其贵重在掌握技术的人太少,而非含金量真的很高。
李咎说道:“大规模印刷可以极大地降低印书的成本。会减少穷苦书生挣钱的渠道,但是同时会极大地降低书本的价格。而且,适合多量印刷的书,几乎都是必读的书,比如四书五经,又比如奉和兄正在筹划的字典。有些书就不适合印,比如冷门生僻的书,那还是要手抄的。”
尤复细细想来确实如此,点头称是。几人又顺着书本的话题将拼音聊了一阵,特别是用拼音的好处和不足,都细细地交流了一番。直到幺娘来说晚饭好了,问摆在哪里,三人才停下话题,转到正堂的小包厢里吃了一顿糟螃蟹为主的海味。
李咎和黄致的关系已经上升到了挚友,因而招待黄致,他舍得拿出血本。
螃蟹取的是仓储中心里的进口冷水大青蟹。被封存在穿越那一刻的螃蟹,一离开仓储中心就立刻活蹦乱跳起来,被十八郎干脆利落地一筷子戳死,掏去鳃心胃,斩作八块,泡进了茅台酒里。
螃蟹块用茅台酒泡着往冰窖里放一夜,再用两种不同年份的陈年黄酒加姜、盐、糖和香料等一起腌制几日,今天打开来吃,果然鲜香爽甜,远非其他醉蟹可比。
黄致忍不住找李咎讨了腌制的方子,这方子其实也是李咎从B站一个叫“大祥哥”的博主那里抄来的,别的不提,就是这茅台找不着替代品。而那不同年份的黄酒和盐、糖,看着简单,其实也贵得紧。
黄致赞不绝口,将李咎和十八郎夸了又夸,再对着方子一看,不由遗憾道:“这糟蟹好,就是我也吃不起这个。酒也难买,材料也贵,那么大的螃蟹也不好得,多半还是得用咱们的太湖蟹。我就用你嫂子娘家的方儿改一改酒品,糟着吃罢了。”
李咎道:“糟蟹只要蟹好,怎么做都不差,只是不能用湖蟹,得用海蟹。湖蟹只能熟吃,海蟹才能生醉。贤兄若是相信,且暂这么做,等我捣鼓出一个小玩意儿来,自然让贤兄得知里头的缘故。”
这是因为淡水鱼获的寄生虫可能会寄生在人身上,但是海水鱼获的寄生虫因为渗透压的关系,几乎不能影响人。
眼下李咎没有工具可以让黄致亲眼看到那些细小的寄生虫,或者即使看到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海水蟹的虫子不会影响人,但是淡水蟹的却会伤人,这里头又涉及细胞等基础生物学知识……那得是基本的识字和数学课程结束以后的分门别类的生物课的事情了。
黄致对李咎的说法虽不理解,却很相信,便记在了心里,还吩咐书童往家里递信儿,以后生糟螃蟹都用海蟹云云。完了他又问道:“这方子能不能我抄了拿去给尤公一份?我记得尤公也喜食醉蟹、糟蟹。”
李咎道:“尽管拿去,也并非不传之秘。糟蟹要做的好吃,重点在蟹要美,酒要沉郁。方子越简单,做起来越难哪。现在天热了,不便交给尤兄带了去,不然让令师试试我们家的做法,才合黄贤兄的尊师之道。”
尤复连连道谢,接了方子给童儿拿着,一顿饭又又又吃得是宾主尽欢。对古人来说有些度数的酒,让黄致师兄弟两个有些醉了。李咎送他们回房歇息后,又返回厨房提上一盒子宵夜转去找染织陈继续说外面铺子的事情。
染织陈在李园并不拿自己当外人,李咎待客时他也没闲着,拉着王得春和吴大管家扒拉了半日,连晚饭都和他俩摆在一起吃的,就想看看李园有没有适合培养的苗子,未来用人的缺口着实大着呢。
王得春硬生生忍住了没给他翻白眼:“大凡有点机灵的,不都能找着去处,谁肯当奴才!等李园打出名声,那些人倒是肯来了,老爷却不招人了!除了三九他们几个情况特殊些,是年关难过才流落在外,这才有那么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被你收着了。这时候只要有手有脚,挖野菜都能活下去,我可去哪找?”
吴大郎道:“我想着,大约只有初三郎合适。不过,咱们老爷又不忌讳个男女,说不得将来还要做女子生意的,将三九姑娘、幺娘她们算上又如何呢?”
染织陈直摇头:“李老爷身边得留个懂事的人,除了初三,没别个了。除非再有一个能顶缺的,不然初三这个孩子我不敢要走。三九、幺娘顾自己的事还顾不来,哪里还能去外面学当掌柜。愁人,我手里倒是有几个好孩子,只是不好拿来管李家的事。阿柱是县令大人的书童,等县令调任了,他不跟着去,这才好赎身出来接下咱们手里的铺子。县令大人不走,阿柱也不好插手,至多就是面子上管一管。到底是你们老爷产业,我只占着几分干股,除了那些有我占大头的摊子,别的活计用外人当掌柜,说不过去。”
王得春道:“你就是太心急,凡事都风风火火的,早上说要人,恨不得晚上就配好了。这么着,我这里正给老爷找匠人。如果遇见脑瓜子转得动的小孩儿,我给带了来,老爷喜欢就留下,你带一手,他就出息喽。”
染织陈道:“那您给我记着些。得,本来找人这事儿也就该找你。你可得找些靠得住的人,李老爷的产业多了起来,咱们知道他不挣什么钱,外头的不知道啊!都以为他躺在水泥香皂堆的金山银海里划船哩!我在外面听了些酸话,有这方面的担忧,怕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李老爷不以为意,你可注意甄别些。”
王得春道:“这个自然。咱们老爷早料着了,这才半年没买新人。叫我说,今年梅雨一过,自然有人田没了,房子塌了,生了病或者受了伤,老爷按鸡毛房那时的做法再来一次,不就妥了么!只有好人才会走投无路嘛!大凡是个心内藏奸的人,偷鸡摸狗、横行霸道的,还能落在鸡毛房里?你放心,我自然理会得来。”
王得春是人精,染织陈和他原来的老东家牙行关系不错,知道他眼光毒,做事也稳妥,便放过这头,继续和吴大郎拉家常。吴大郎什么都做,笨是笨了点,胜在踏实细心,又对李园的情形最了解,想知道各个事情的进度,只问他就行了,他向来将事事都记在心上,还省了李咎的功夫。
染织陈听了一圈最近的新鲜事,差不多到了酉时过半,李咎找了过来,他们仨方散了,只留染织陈和李咎继续讨论中午的未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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